快點來登入喔~!!
《逐鸞》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七夕宮宴的第三日, 一道剝奪敬王封號,貶其為庶人,於宗人府圈禁不出的聖旨張貼在各大皇榜之上。

  與此同時,一道口諭將痛失皇子的鹿婕妤擢升為正二品昭儀, 遷居毗鄰紫微宮的長秋殿。

  短短一年, 京都風雲變幻。

  敬王措不及防倒台,京都之中一片歡喜一片憂。

  鳳王黨自然是喜不自勝, 在敬王派淒風苦雨的時候, 夜夜笙歌。

  夜深月明, 一輛紋飾低調華雅的馬車悄悄停在荔宅門口。

  滿身酒氣的謝蘭胥在荔象升的攙扶下,搖搖晃晃走進荔宅。

  荔知得到消息的時候, 已經在床上睡下了。聽到下人稟報,她急忙起身, 披上一件外衣, 在庭院裡迎上酒氣熏天的兩人。

  謝蘭胥臉色酡紅, 眼神迷離,在荔象升的攙扶下走得踉踉蹌蹌, 反觀荔象升,雖然也是一身酒氣,但眼神好在是清明的。

  荔知無語至極,脫口而出:“……那你說什麽廢話。”

  謝蘭胥在她的目光下動搖了。

  “睡不著。”荔知說。

  謝蘭胥挨了罵,竟然笑了起來。

  荔象升將謝蘭胥交給荔知後,轉身去了南跨院。

  她連忙上前幫忙扶住謝蘭胥,驚詫地看著荔象升。

  荔知扶著醉醺醺的謝蘭胥進了屋,將他安置在床榻上,然後轉身回去關門。

  荔知後知後覺自己的溫柔面具落了一塊,找補道:
  “阿鯉給我講故事吧。”

  “小時候”謝蘭胥問,“為什麽想聽”

  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嗅著撲鼻而來的沐浴之後混雜著水汽的氣息,一種久違的安心,無關她的意志,湧上她的心間。

  荔知沉默片刻,說:“下一個是鳳王嗎”

  “要我唱歌嗎”

  “我知道了, 多謝你。”荔知說, “你快回去歇息吧,殿下交給我就行。”

  “……有你在,就不怕。”

  “怎麽喝成這樣”

  “鳳王一派在回雪樓慶功, 殿下喝多了, 同鳳王起了衝突……具體的情況,姊姊還是等明日殿下醒來再問罷。”荔象升一臉無奈道, “原本我打算送殿下回郡王府, 但殿下一定要到姊姊這裡來。”

  “你沒醉”

  “阿鯉不會這樣想麽”

  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謝蘭胥的手枕在她的頭下。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靜謐而溫馨的空氣充盈在夏夜中。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那種如水一般的溫柔神色從他眼中消失。他不再凝視荔知,轉過身面對著床梁,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一片空氣。

  “不睡麽”謝蘭胥望著她大睜的眼睛,輕聲道。

  不是平常如仙露明珠一般的微笑,而是活生生的,一個十八歲少年戲弄成功的笑容。

  荔知摟著他的腰,在他的肩上仰起臉。

  “那你裝醉做什麽”

  “你會嗎”

  “講你小時候的故事。”

  “我的小時候……沒什麽讓人愉快的事。”他說,“你也要聽嗎”

  荔知稍微歪頭,故作不解道:

  輕薄柔軟的夏被蓋在兩人身上,栩栩如生的鯉魚穿梭在粉色的蓮花中。

  “……我想知道阿鯉的一切,我不光想要參與阿鯉的現在和未來,還想知道我們未曾相遇的時候,阿鯉是怎麽樣的。所有和你有關的,我都想知道。”

  關上門後,她轉過身,謝蘭胥已經出現在木桌前,他神色清明,舉動如自家般悠然自在。除了發紅的臉色,哪兒能見到一絲醉態

  “……”

  謝蘭胥慢悠悠地提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緩緩道:
  “你說呢。”

  “不會。”

  謝蘭胥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許久後,他牽起荔知的手,輕聲道:

  當晚,謝蘭胥留宿荔宅。

  荔知被他精湛的演技驚到,呆了片刻才朝他走去。

  “不留我麽”

  “不裝醉,怎麽能夠酒後吐真言,從鳳王派裡跳脫出來”

  “是又如何”謝蘭胥淡淡道,“要向皇帝最寵愛的兒子發起攻擊,你怕麽”

  “講什麽”

  “只要和阿鯉有關,我就想聽。”

  許久後,謝蘭胥開口了。

  “他們發現我不會痛,是在我一歲多的時候。”他說,“照顧我的奶娘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回來的時候,我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整個床榻上都是我的血……可我依然在笑。”

  謝蘭胥用冷靜而漠然,仿佛事不關己的語氣陳述道:

  “後來再大一些,我會跑會跳了,常常骨折而不自知,母親從民間請來一個醫師,每日為我檢查身體,複位骨頭。”
    “我出生之後,大燕連年天災,東邊或許鬧乾旱,西邊同時在鬧洪災。父親聽信薩滿之言,認為我被邪祟附身,是災禍之源。於東宮之中,新建湖心樓一座,將我軟禁於此。母親不放心我,向父親請願,自願搬來湖心樓與我同住。”

  “自那以後,我的功課便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做不完的消魔儀式。各個教派的法師被父親秘密請來湖心樓做法,想要驅逐我身體裡的‘邪祟’。我身上的刺青,就是那時候刺上的。”

  “阿鯉……”

  “我雖然感覺不到痛,但我記得——”謝蘭胥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繼續平靜道,“我記得被按在水裡窒息的感覺,記得被強灌下的狗血的味道,記得臉上畫滿油彩的薩滿在奄奄一息的我周圍敲鑼打鼓,鬼哭狼嚎的感覺。”

  荔知向他靠近,抓住他垂在身邊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阿鯉,好在那些已經過去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是啊……”謝蘭胥聲音低沉,“已經永遠過去了。”

  “如此說來,幸好還有太子妃陪著阿鯉。”荔知心神一動,順勢問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太子妃當年離世的原因,只聽人說病逝了。”

  “說病逝,也沒有錯。”謝蘭胥說,“我母親,死於絕望成疾。她像父親一樣,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了多年,想要讓我成為一個正常人。但她最後失敗了,於是自己選擇了死亡。”

  “太子妃是自盡而亡”

  謝蘭胥默認了。

  “走之前,她已經纏綿病榻很久。選擇自盡,也是為了不拖累我罷。”

  “想必太子妃也是下了很久的決心。”荔知說。

  “若換了是你,”謝蘭胥轉過頭,目光落在荔知臉上,“你會如何選擇”

  “……我不知道。”

  荔知不是魏婉儀,永遠不知道魏婉儀對身為亡國仇人之子的謝松照的想法,同樣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自願生下謝蘭胥。

  斯人已逝,她隻關心斯人留下的遺產。

  數額龐大的寶藏肯定不會藏在東宮,但荔知相信,東宮一定有關於寶藏的線索。很有可能就藏在她去世前生活的湖心樓裡。

  “阿鯉回京之後,可曾想過祭拜太子妃”

  荔知拐彎抹角想要打聽魏婉儀的埋骨之處。

  “我把她埋在湖心樓外的柳樹下。”謝蘭胥說,“想要祭拜,也只能等東宮再開的時候。”

  “如果阿鯉願意,”荔知抱緊了他,“在那一天,我願陪阿鯉一同祭拜太子妃。”

  謝蘭胥沒有反駁。

  “自我出生後……想要什麽,都只能靠自己去算計爭取。”他靜靜地摟著荔知,別無旖旎之念,“只有你……主動來到我的面前,自願屬於我。”

  “般般……你拯救了我。”謝蘭胥輕聲說完,閉上了眼,似乎說完所有想說的話,平靜而安心地墜向了夢鄉。

  留下荔知,輾轉反側。

  離寶藏越來越近的喜悅隨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空虛和迷惘。

  翌日清晨,荔知睜開眼時,謝蘭胥已經穿衣梳洗完畢,坐在書房桌前查閱案牘公文了。

  荔知看到窗外高升的太陽,心頭一跳,急急忙忙地起身穿鞋,謝蘭胥坐在書桌前,頭也不抬道:
  “今日是休沐。”

  荔知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昨夜胡思亂想,以至於一早竟然忘記了休沐的事情。

  不是遲到就好,荔知不禁長松一口氣。

  她走到謝蘭胥身邊,看著他桌上的一堆堆明顯字跡不一的文件,不解道:
  “阿鯉,你這是在做什麽”

  “核對筆跡。”謝蘭胥從桌上拿起一張信箋,上面寫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八個大字,“你還記得這個麽”

  “當然。”荔知一愣。

  “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個筆跡。”謝蘭胥說。

  荔知立即明白了他比對公文的意義。

  “阿鯉覺得此人就在朝堂之上”荔知問。

  謝蘭胥放下手中公文:“我先陪你用飯,待用過飯後,你我一起比對字跡。”

  荔知一口答應下來。

  等她洗漱完畢後,兩人簡單吃了個晨食,然後就著明耀的日光,在窗前的涼榻上比對信箋和各式公文案牘的字跡。

  謝蘭胥為此事準備已久,收集到的公文幾乎涵蓋朝中所有大臣,因此數量眾多,到了下午的時候,荔知叫來荔慈恩和荔象升一起幫忙。

  四人各自分工,一張信箋傳了又傳,但直到這一日太陽下山,四人都沒有發現線索。

  “難道報信的人並不是朝中重臣”荔慈恩懷疑道,“說不定殿下是在大理寺的案牘裡見到的。”

  謝蘭胥聞言陷入沉默。

  如果真的如荔慈恩所言,那麽懷疑的范圍就更大了,大理寺記錄在冊的案牘畫押范圍小至京都,大至全國,排查起來無疑海底撈針。

  荔知目不轉睛地盯著信箋上的八個字,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她也漸漸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我好像也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字……”

  荔知的話一落下,荔慈恩和荔象升連忙圍了過來,三個人重新定定地看著信箋。

  “其實……我一開始也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我怕是錯覺,就什麽都沒說。”荔象升說。

  “你不早說!”荔慈恩氣得拍了哥哥的手臂一巴掌。

  “因為我也想不出來是在什麽地方看見過。”荔象升摸了摸後腦杓。

  荔知眉頭緊皺,眨也不眨地盯著信箋上的八個字。

  她確實見過這個字跡。

  究竟是在什麽地方呢
  (本章完)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