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爺爺，你回來啦。”

  張朝陽吃完西瓜，站起來扔西瓜皮，一眼看到走過來的張寶忠。

  他趕忙上前，將張寶忠手中的鋤頭接過去，“爺爺，你怎麽這麽早去地裡，奶奶說你六點不到就去了。”

  他爺爺今年七十五，但是身體硬朗，乾活有勁兒，還特別不服輸。

  但是張朝陽還是挺擔心，老年人一大早出門，這要是暈倒在田埂上，都沒人能發現。

  “爺爺，咱們今年少種點，夠吃就行。你呢，也不用那麽大早去幹活，七八點出門我看就挺好。”

  張寶忠聽到這話就笑岔，“一看你就是沒下過地，大夏天的，七八點鍾，太陽都升到半空了，出門還不得熱死。”

  張寶忠走到水槽邊，打開水龍頭，一邊洗臉一邊說：“這個日頭，就得五六點出門，乾幾個小時就得回來，十一點往後，到下午三四點，熱得要命。”

  張朝陽完全不懂這些，他讀書的時候成天在教室裡，小時候有電風扇，長大了有空調。等放假了，基本上也是家裡蹲。

  莊稼人將田地看的很重，根本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十四隻豬仔，可了不得，你妯娌養豬是把好手。”

  “哎喲，後生長得俊捏。”

  它們看到陌生人，直接呲牙咧嘴，露出尖利的牙齒，表情凶狠。

  “你這個鏟屎官真無情，說扔就扔了，摔壞狗子怎麽辦。”毛毛不高興。

  一大把年紀了，總歸有點小毛病，早檢查早放心。

  “你小子本事學的不錯，比你爸出息。”張寶忠滿意了，低頭繼續吃西瓜。

  中午飯點，村裡七大姑八大姨來了。

  “你幫你大爺爺家母豬接生了？”

  “爺爺，吃西瓜，剛切的，很甜。”張朝陽遞了最大的一塊過去。

  “在哪兒上學呐？畢業了啊，那感情好，在哪兒上班呢？”

  “你懂什麽，莊稼人不種地，能幹啥！啥都去買，哪個不花錢，以前鬧饑荒的時候，每粒糧食都金貴……現在條件好了，你們就知道浪費。“

  “今年這十四隻豬仔要是都活了，明年養大了，能賣不少錢。”

  張朝陽一一回答，態度絕對保證乖順。

  張朝陽表情呆懵，“啊，是啊。”

  毛毛一隻小型犬，看到三隻大狗，也嚇到了。

  一個矮矮的兩層小木房子，屬於上個世紀的建築，瞧著有點危險。

  毛毛無情嘲笑，“張朝陽，慫。”

  都是中華田園犬，一隻比一隻壯實，一隻比一隻高大。

  “唔，這挺辛苦的，爺爺，要不你別種地了。現在糧食也就兩三塊一斤，我讓我爸給拉一車大米過來。”

  張朝陽趁著這工夫，抱著狗子出門了，一副溜之大吉的架勢。

  張朝陽小時候也去隔壁村玩過，熟門熟路的，很快就摸到了第三家回訪地址。

  張寶忠滿意笑笑，接過，吃了沒兩口，抬頭看過去。

  “和他爸一模一樣的，又高又大，老實本分。”

  聽說鄉下的狗子凶起來，能把雞一口咬死，毛毛覺得自己比雞也就大不了多少。

  這樣的家庭情況，應該不會出錢給寵物看病吧？

  張朝陽勸說無果，最後只能叮囑張寶忠注意身體。

  一群人滿意了，轉過去，和李翠花開始嘮嗑。

  張朝陽話剛說完，後腦杓就挨了一巴掌，不重，也就意思一下。

  李翠花與有榮焉，笑的合不攏嘴，“她那個本事，村裡哪個不知道。靠著養豬，都蓋小洋房了，前年大孫子在縣城裡買房，還給補貼呢。”

  張朝陽愣在當場，這場面有點嚇人。

  他想著，回去後得找他爸做工作，把爺爺奶奶哄到縣城來，然後安排個全身檢查。

  張朝陽：“走嘞，去隔壁村，第三家回訪還沒做呢。”

  小短腿噠噠噠往後退，乾脆扒拉著張朝陽的褲腿，嗚嗚兩聲，“鏟屎官，救命！”

  張朝陽挺疑惑，往前走進去，還沒靠近小木房，就聽到一聲犬吠。緊接著，從木房子的四面八方，衝出來三隻狗。

  李翠花點頭，“不過也苦，起早貪黑的……”

  一個個都是長輩，沾親帶故的，張朝陽一個小輩，乖乖站在一旁喊人。

  張朝陽一聽，狗子還嘲笑他呢！
  乾脆把它往地上一扔，“你自己走，不抱你了。”

  再說，他就那麽輕輕一扔，一米的高度，能有什麽危險。

  隔壁村叫李家村，和張家村一樣，住的大部分都是姓李的。

  張朝陽哼了聲：“就你翻騰的架勢，我看姿勢挺優美，你還能摔了？”

  對方戰鬥力太強大，它一隻狗子，能屈能伸。

  “張朝陽，抱抱！”毛毛毫不猶豫開始撒嬌。

  張朝陽把狗子抱起來，往後退了兩步，堆起一臉笑容，“那個，狗狗們，中午好啊。”

  見幾隻狗子沒反應，毛毛跟著叫喚兩聲，“我家鏟屎官很厲害，能聽懂狗狗的話，你們想幹嘛，直接跟他說。”

  三隻狗子懵住。

  眼前這隻小不點說的什麽狗屁話，人類能聽懂狗話？

  “嘿，小子，滾一邊去。當狗也要有當狗的尊嚴，別胡咧咧。”其中一隻中華田園犬不屑看了眼。
    不等毛毛開口，張朝陽直接接了句，“我真的聽得懂，我特別尊重人，啊不對，尊重狗。我是個好人，獸醫，我過來做回訪的。”

  張朝陽說了回訪一事，又看向眼前三隻狗，“你們是哪個做過手術了？就縣城裡面那家欣欣寵物醫院，上上個月的時候，你們主人帶你們去的。”

  三隻狗子震驚住。

  眼前這個人類，真的能聽懂它們說話！

  “我叫張朝陽，隔壁張家村，我爺爺張寶忠，認識不？”張朝陽試探性說了句。

  三隻狗子忽然就安靜了，衝著搖搖尾巴。

  “哎喲，張家村的呀，張爺爺家的，你早說嘛。”

  “張爺爺家的肉骨頭真好吃，又不打狗子，趕明兒再去討一些。”

  “就是小雞仔有點多，張奶奶有點凶。”

  三隻狗子歡快的議論起來，對張朝陽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張朝陽：“……”

  萬萬沒想到，我竟然借了我爺爺的光。

  事情解釋清楚，三隻狗子這才允許張朝陽進去。

  “不是我們做的手術，是另外一隻狗子。”

  “對，可矯情了，長得瘦巴巴，還嫌這嫌那的，不肯好好吃飯。”

  “我看它沒病死，也要餓死。”

  鄉下的土狗，哪一個是金貴的，都是野蠻生長，東家吃一口西家吃一口，反正活下來就好。

  三隻狗子對家裡出現的同類很不滿，和張朝陽瘋狂吐槽。

  張朝陽走進木房子裡，繞到柴房，才看到那隻狗子。不是中華田園犬，而是一隻吉娃娃。

  “走開，全都走開！”

  吉娃娃一看到三隻土狗，就衝著叫喚，等看到張朝陽這陌生人，直接跳起來，犬吠不止。

  吉娃娃這種狗，長得嬌小，但是叫聲尖細，特別敏[gǎn]又怕生。如果逼急了，還會直接往上撲。

  張朝陽不敢靠近，站在柴房外，衝著揮手。

  “哈嘍？我是獸醫，欣欣寵物醫院的，你是不是在那裡做過手術？”

  吉娃娃繼續叫喚，衝著張朝陽，也衝著其他狗子。

  三隻土狗聽的不耐煩，其中一隻撲過去低吼一聲，“別叫了，誰願意搭理你似的。這是張醫生，過來做回訪的。”

  說著扭頭，一臉疑惑，“啥叫回訪？”

  張朝陽：“……就是寵物們做完手術，我們獸醫後續跟進情況，了解下它們的康復情況。”

  一方面是盡到責任，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維護客源，給寵物主人留下好印象。

  土狗點點頭，轉頭繼續說：“你，做了手術，他來看你。別吵吵，煩死了！”

  吉娃娃懵了下，看了眼趙朝陽，然後直接縮回去，繼續躺著。

  “嘿，這小子脾氣還挺大，看我不教訓它。”其中一隻土狗越發看不順眼眼前的吉娃娃。

  張朝陽趕緊攔下，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餅乾，拆開。

  “我和它單獨說會兒話吧，這是我家毛毛，你們都是老大哥，帶我家毛毛出去玩會兒？”

  張朝陽把餅乾放在地上，“這餅乾，牛奶味的，挺好吃，你們嘗嘗？”

  中華田園犬對食物沒有要求，只要能填飽肚子，餿了也能咽下去。

  張朝陽的餅乾，直接被它們三隻瓜分乾淨，吃人嘴短，餅乾吃完，三隻狗子直接帶著毛毛出去轉悠了。

  狗子們都走了，木房子又恢復安靜，張朝陽看了眼吉娃娃，轉到院子裡，喊了幾聲。

  結果沒人應。

  再繼續喊的時候，那隻吉娃娃不耐煩了，“別叫了！”

  張朝陽重新走回去，蹲在柴房門口，小心看著它。

  吉娃娃被看得不耐煩，低吼一聲：“你幹嘛？”

  “你上次手術，是接骨吧，前左小腿，現在好了嗎？”

  張朝陽話音剛落，吉娃娃直接諷刺道：“狗腿打不斷，你見過哪隻狗腿斷了不會自己好的！”

  “額……話雖這麽說，但還是需要獸醫專業的技術嘛，正確處理接骨，才能好得快。康復之後才不會留下病患。”

  “哼！”

  “你主人肯帶你來寵物醫院做手術，那肯定是很喜歡你的，這個手術要花不少錢。”

  張朝陽本想套近乎，結果這話說完，直接把狗子刺激了。

  “汪汪汪！”

  吉娃娃大叫起來，又凶又狠，“才不是，她才不喜歡我！她討厭我，她都把我扔了，她對我一點都不好！”

  “怎麽會？”

  “我的腿就是她打斷的，她壞，她不是好主人。”

  狗子話說完，直接嗚咽起來，整隻狗透著濃濃的頹喪氣息。

  張朝陽還是第一次看到狗子哭，吉娃娃很傷心，大顆大顆晶瑩剔透的眼淚從它眼睛裡流出來，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看的人心疼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