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血色的帷幕（二合一）

  和談之後，王城諾朗為哥蘭軍舉行了盛大的凱旋儀式，這場儀式名義上是獻給國王的，然而，當麥斯威爾坐著高頭大馬經過街道時，民眾們爆發出了激烈的歡呼，他在鮮花與簇擁之中。

  至於哈德森二世，人們自然也為他歡呼，可這份歡呼要低得多，而且是附帶的。

  哥蘭人已經將麥斯威爾視為整個哥蘭的英雄，大街小巷之中，到處都盛傳著關於這位伯爵的歌謠，不知有多少人期待，他繼續維持自己攝政的位置。

  有關的風言風語傳到王宮之時，曾被麥斯威爾奪權和威脅的王后臉色蒼白，為此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自己的丈夫，確認哈德森有沒有被人在飲食中下毒。

  而當哈德森二世回到王宮之時，王后看見他除了有些憔悴以外，健康極了，便不由地松了一口氣，可很快便又對麥斯威爾擔心起來。

  誰知道…這個冒天下之大不韙奪權的麥斯威爾，究竟有沒有在醞釀什麽陰謀詭計。

  王后為此快愁壞了腦子，可當她將之傾訴給哈德森時，反而遭到了哈德森的呵斥。

  王后驚愕極了，哈德森很少會這樣對她。

  哈德森大聲喊道：
  “我以斯卡蒂的臂彎發誓，你不了解我的伯爵！”

  待王后恢復冷靜，想要追問其中細節之時，哈德森卻不回答了，這位國王含糊其辭，他的心裡充滿了相形見絀的自卑與羞愧。

  不久之後，王后便明白怎麽一回事了。

  在凱旋儀式的一個月後，麥斯威爾踏足到王宮之中，他在國王與王后面前，再度重申了他對先王所立下的誓言，而後他告訴國王與王后，屆於斯卡蒂賦予他的使命已經達成，他將歸還手中的攝政權力，並返回到自己的領地之中安度晚年。

  王后呆楞住了，她無法想象，一個人在品嘗過權力滋味之後，竟然將它棄之如敝履。

  她頭一次見識到，原來這種人並不只存在於神話傳說或是史詩歌謠之中，而是真真實實的存在，原來一個人會在將整個王國從危難中扶起後，下一刻便轉身離開，遠離唾手可得的權力寶座。

  她更明白，自己的丈夫，國王哈德森二世為什麽會感到自卑與羞愧，這樣想的時候，她同樣不禁地面紅耳赤。

  麥斯威爾的請辭很快得到了批準，在這之後，他回到了先祖留下的領地，將自己的妻子與小兒子接了回來，他回到了河隆山脈，盡管這片土地被瓜分走了三分之一，可他依然得到英雄般的歡迎，他笑著接過一切讚美與歡呼，並在自己的長子安葬於家族墓地之中後，與僅剩的家人和情人安度晚年。

  在這之後，便再也沒有老伯爵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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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神目睹了卡夫六世的失敗。

  “老實說，即便我們早有預料，但在哥蘭止步…這真是讓人失望。”

  酒神西波斯搖晃著杯中密酒，淡淡說道。

  這一派的神祗們，原本對於卡夫六世的設想是，這位矮人之王將走得更遠一些，他不僅將征服哥蘭，也將征服更多的土地，乃至統一矮人諸國，鑄造出一個龐大的帝國。

  卡夫六世的成就越大，征服的地方越多，他的國家內的矛盾也便越大，無論是種族間的矛盾，還是氏族間的矛盾，亦或是被征服者間的矛盾…都如同一個又一個的油桶，帝國的建立看似風光無限，然而一旦矛盾在同一時刻爆發，曾經有多少風頭無兩，到時候就要遭受多少的反噬。

  到了這時，神祗們便會出手，點燃一個接一個的導火索，讓這個好不容易鑄造起來的帝國一世而亡。

  而貝爾凡所發掘的神創道途也將在毀滅性的混亂之中，失散在歷史長河裡。

  一旦這一派的神祗們就此得手，他們就會將以此為典范，說服其他派別的神祗接受祂們的想法。

  只是計劃出了一些差錯，卡夫六世並沒有征服哥蘭，原本勢不可擋的矮人軍隊在“麥斯威爾的奇跡”之後變得一蹶不振。

  “那麽接下來呢？我相信我們不會這樣失敗的。”

  西波斯抿了一口美酒，看向了夢神拉倫。

  拉倫在侵入西蘭的夢境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顯得有些投鼠忌器，祂有過許多想法，但都因忌憚而不敢出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卡夫六世的潰敗。

  不過，現在顧不得這麽多了，矮人軍隊已經從哥蘭敗退，大張旗鼓的戰爭隻奪得了河隆山脈的三分之一，神祗們的計劃已經迎來了莫大的阻礙，如果還不行動的話，那就沒機會行動了。

  “幸好的是，我們仍留有後手。”

  夢神拉倫緩緩道。

  自祂揀選尼爾森作祭司以來，便一直著力於滲透卡爾隆德矮人們的金銀氏族，而這一派的其他神祗們，也為祂的滲透計劃，提供了或多或少的協助。

  可以說，只要拉倫願意，金銀氏族便會朝著祂想要的方向行動。

  如今，卡夫六世遭遇重挫，卡爾隆德近乎舉國之力的征戰收獲甚微，而矮人們付出的代價卻是天文數字。

  而夢神拉倫也曾設想過矮人們的失敗，所以祂留下的後手便是…

  內戰。

  卡爾隆德矮人間的內戰。

  “卡爾隆德本就矛盾重重，而如今卡夫六世大敗而歸，曾經被勝利掩蓋的種種汙點都將重見天日。”

  夢神拉倫低聲敘述道，
  “而無論是金銀氏族，還是平民百姓，沒有多少矮人願意接受這個結果，更何況，在數年前，卡夫六世還殘忍地鎮壓了民眾的暴動，欠下一筆血債，留下暴君之名。

  那麽現在，快到清算的時候了。”

  話音落在酒神西波斯的耳畔，祂飲盡杯中之酒，斜靠在長椅上，不由地露出微醺的醉意，其他享用美酒的神祗們應和著夢神的言語，祂們在醉酒的笑意之中注視著人間百態，敲定凡人的命運，優雅動聽的豎琴聲遍布在宴會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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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夫六世滿眼陰翳地盯著眼前的地圖。

  片刻之後，他怒吼一聲，將面前的地圖撕得粉碎。

  周圍服侍國王的侍從們一個個心驚膽顫，每個人都屏住呼吸，誰都不敢開口說話。

  即便卡爾隆德的征戰並非沒有收獲，即便矮人們收復了心心念念的河隆（盡管只有一部分），即便從名義上來說，雙方進行了和談，沒有一方戰敗，即便戰爭已經證明了選擇蒸汽技術的道路是對的…….然而軍中的矮人們仍然知道，這場戰爭，是卡爾隆德敗了。

  他們付出了無數國力，數以萬計的人命，天文數字般的金錢，最後隻得到了一丁點的土地。
    這不僅與卡夫六世渴望構建帝國的願景大相徑庭，甚至和矮人們一開始的目標——收復整個河隆山脈都相差甚遠。

  卡爾隆德矮人們付出的代價與收獲嚴重不成正比。

  這就是一場失敗，一場無法衡量、難以彌補的失敗。

  過了良久後，卡夫六世漸漸冷靜下來，他嘴裡雖然仍然咒罵著那幾個被革職的軍團長，但腦子裡卻在考慮回到卡爾隆德之後該怎麽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侍從們慢慢松了一口氣，這種情況每天都會發生一次，每當卡夫六世回想起那個“麥斯威爾的奇跡”時都會暴跳如雷，可在不久之後又會恢復冷靜。

  良久之後，經過多日的思考，卡夫六世似乎終於得出了對策，他吩咐道：

  “傳信回王城，告訴我的臣民們，我們已經征服哥蘭，將凱旋而歸，務必舉辦盛大的儀式以及獻給赫裡斯的祭典。”

  侍從們聞言一驚，他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卡爾隆德明明遭遇了天大的挫折，卡夫六世卻反倒要大張旗鼓地舉行祭典，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卡夫六世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困惑，矮人之王冷笑一聲，繼續道：
  “你們聽我的吩咐就是了，不要有太多不必要的問題。”

  面對國王威脅意味濃烈的話語，侍從們都提心吊膽地接連點頭。

  “除了幾個維持後勤的後備軍團，其他軍團，凡是有過潰逃的，就都要駐守邊境。你們將這個命令傳下去。”

  “還有，邊境立即實施更嚴格的宵禁，除了部分獲得特許的人以外，嚴禁任何人離開邊境。

  對了，幫我拿紙筆來，我來給我兒子寫一封信，還有那些金銀氏族，派人將一部分戰利品送過去，告訴他們，到我回到王城的時候，還會親自嘉獎他們。”

  卡夫六世將自己幾天構思的想法和盤托出，侍從們不敢提出異議，他們接連點頭，等到國王將一切都交代完畢後，便揮手讓他們去將之執行。

  營帳裡只剩自己以後，卡夫六世緩緩坐回到椅子上，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

  連侍從都知道以上這些舉措，不過是自欺欺人，卡夫六世又如何不知道呢？

  可他不得不如此。

  唯有大舉慶祝，才能讓矮人們覺得他們沒有遭遇失敗，唯有讓潰敗過的軍團留在邊境，遠離王國腹地，才可以盡可能地掩蓋真相。

  如果讓卡爾隆德的矮人們得知，原本一直勢不可擋的矮人軍隊，竟然在王城諾朗前方遭遇慘敗。

  那麽後果將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卡夫六世攥緊拳頭，額頭暴出青筋，再一次大聲咒罵那些被麥斯威爾擊潰的軍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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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隆德的矮人們被瞞在了鼓裡，隨著國王親自攥寫的戰報送回國內，整個王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歡慶。

  誰都沒有懷疑矮人們的勝利。

  一直以來，矮人們在哥蘭境內勢如破竹，打到了王城諾朗前方，誰都不會認為矮人會遭遇慘敗。

  勝利是常理，失敗才是不合邏輯。

  在這種狂熱的氛圍之下，誰如果懷疑這份勝利，誰就是人類派來的奸細，誰就是矮人中的叛徒。

  連穆拉王子都未曾得知真相，盡管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合常理，但這位性子耿直的王子選擇相信自己的父親。

  他召集諸臣以及神殿的祭司們，開始為矮人軍隊籌備一場盛大而隆重的凱旋儀式，以及獻給赫裡斯的祭典。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笑容，王宮之中的景象是如此和睦，好像所有暗流都已消失不見。

  可一切只是暫時的。

  包括卡夫六世刻意營造的“勝利”。

  凡是有所行動，必將留下痕跡，卡夫六世的刻意隱瞞，不過是在打上麻藥的苟延殘喘，他自以為能夠瞞天過海，可又能隱瞞多久？

  更何況，天體國度的神祗們正注視著這一切。

  夢神拉倫已經開始了行動，祂指引著被洗去記憶的尼爾森，在對卡夫六世積怨已久的金銀氏族裡活躍。

  尼爾森如一位先知一般，在矮人之中開始行奇跡，說預言，告知眾矮人關於戰爭的真相。

  酒神西波斯、風暴神烏圖斯、勝利之神萊恩德奧斯的祭司們也開始活躍起來，諸神已經涉足到凡間的事務，並準備在這個王國裡掀起浩大的內戰，毀滅貝爾凡研究下的神創道途，並讓卡爾隆德為之陪葬。

  而蟄伏已久的西蘭，也做好了應有的準備。

  在那高天之上，這位曾經先知的門徒，領受了神的使命，如今他重返人間，隻為止住爭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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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十日後。

  卡夫六世自前線凱旋，這位國王在王城中受到了熱烈的歡呼，毫無疑問，矮人們已經將他當作英雄、矮人的救世主、以及明君的典范。

  自哥蘭劫掠的戰利品被成車成車運在街道之上，圍觀的矮人平民們看直了眼睛，他們從未見過這麽多人類的東西。

  卡爾隆德的王宮為國王接風洗塵，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穆拉王子邀請了各大氏族的族長、蒸汽技術的工匠，神殿的祭司，還有一些平民百姓，而備受寵幸的木石氏族，自然也在其中。

  慶賀的興奮之中，歡聲笑語之中，這場關於凱旋的宴會，連諸神也送上了祝福，祂們緩緩拉開了，血色的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