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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啞巴》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俏俏沒想過顧溪橋會來,彼時她正捧著青州的地志看得津津有味,一旁的安樂貼心剝著果仁。

  粗魯的推門聲把二人嚇了一大跳,一抬頭便瞧見臉頰緋紅的顧溪橋,踩著搖晃的步子走了進來,嗆鼻的酒味蓋過了身上的藥味。

  “顧公子?”安樂察覺到一起不對勁,忙走上前去,但也不敢離得太近,“這是怎麽了?”

  “出去。”他轉頭看了一眼,連眼睛都是紅紅的。

  安樂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心中有些沒底,更不敢貿然離開俏俏的身旁,“顧公子喝酒了?”

  冗長的沉默,顧溪橋隻覺得整個屋子都在旋轉,身子發軟,喉嚨有些提不上氣。

  “天色將晚,若有什麽緊要的事,顧公子不如……”她知曉俏俏心頭的膽怯,也知道此時的顧溪橋與平時並不一樣,怕只會做出什麽驚人的舉動,所以只是勸。

  “說什麽廢話?!”他嗓音低沉,像有烏雲遮天,“她是我娘子,你說有什麽緊要的事?!”

  ‘我沒事,你先出去吧……’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俏俏也是很久沒有反應過來,掂量了片刻衝安樂揮了揮手。

  他的聲音都是顫唞的,雙腳如同踩在雲朵上,根本受不住力。他只是說,卻沒有半點動手的意思,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你不會喝酒,’她用手比了比,略微皺了皺眉,‘此酒性子很烈。’

  ‘哪?哪種事?’不曾細想,脫口而出。

  看著他磕磕巴巴的樣子,俏俏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眸一亮,‘我知道了。’

  門重重地合上了,俏俏淡定地合上書,放到一旁的案幾上,靜靜地看著連路都走不穩的顧溪橋。

  ‘書。成親那日,喜娘塞了一本書給我,說是日後必定中用。我這就去拿來,咱們一起研討研討?’說完,也不等顧溪橋說什麽,立馬起身翻箱倒櫃去找。

  他也只是聽過,就連書籍也不曾見過。無非是借了些酒膽,才敢胡言亂語,哪裡真想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抓狂地錘了錘腦袋,頭疼得要命。

  “誰說我不會喝的?”他一聽這話,有些氣了,一整個身子掄坐在桌子上,抬手比了比手,強撐著打瞌睡的眼皮子,“我喝了整整三壺。”

  她嗅了嗅一絲飄到鼻翼之下的氣味,如醍醐灌頂般爭大了眼眸。歲寒,酒量差的人可不興喝。

  “酒壯……人膽,你聽過沒有?”他支支吾吾地把話說出口,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連舌頭也開始打結了。

  ‘怎麽沒有?’俏俏顯些沒被他這好大的口氣給逗笑,認真道,‘上回我碰到的車夫,他一口氣喝了三壺梨花白,駕起車來一點都不晃。’

  跌跌撞撞的模樣,著實有些搞笑。

  尚在昏昏沉沉中的顧溪橋,被她這麽一問給驚醒了,說起話來越發結巴了,心跳飛快,“還、還能是、是什麽事……”

  “……”顧溪橋臉頰一燙,尷尬地乾咽幾口下肚。

  俏俏點點頭,靜靜地看著他,‘聽過。所以你想做什麽?’

  “知道什麽?”他心一顫,莫名有些哆嗦。

  “……”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和窒息。

  “三壺知道嗎?!”他再次揚了揚手拍了拍桌,以示強調,“怕是這上京也找不出一個比我酒量更好的人吧?”

  “自然是……”他本就滴酒不沾,更沒想過平日裡父親如飲茶一般的酒,性子如此之烈。一口氣灌了三壺下肚,頭痛欲裂不說,嘴皮子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平日裡的知書達禮通通見了鬼,“做夫妻……夫妻之間該做的事。”

  ‘喝那麽多酒做什麽?’她全然沒有意識到顧溪橋想做什麽,從前也有聽到過男子酒後會亂性,會對女子動手動腳,但像他這樣乖乖坐著的,也是罕見。

  ‘找到了!’她開心地把手中的書卷一舉,‘就是這個。’

  如此舉動,把顧溪橋嚇得整個人都往後仰,手背剛剛碰到書卷,像是被雷擊中一般,飛快地撒了出去,“拿走。我不看……”

  心跳得越發快了,就連呼吸也有費勁。顧溪橋不敢細看那本被丟落在地的書,更不敢直視眼前人的目光,掉了頭,磕磕碰碰地走了。

  “姑娘沒事吧?”安樂後腳便衝了進來,看著一臉茫然的俏俏,微微有些驚詫,“沒事就好。顧公子有沒有對你做什麽?或者……”

  終究是不放心,以為是顧溪橋未能得逞,這才奪門而出。

  俏俏搖搖頭,指了指地上的書,‘一本錦囊妙計而已,他為何如此慌張?’

  安樂驚得臉色又白又青,急忙把手從地上撿了起來,解釋道,“男子醉酒本就神志不清,哪裡又能分辨出什麽?不過,姑娘下回千萬別讓他進屋了,再好的男子,只要喝了二三兩酒全然就換了個脾性,還是避而遠之的比較好。”

  剛說著,外頭院子裡就傳來一陣悶響,宅院裡的幾個丫頭婆子聽到聲響後,紛紛跑上前去,看到一頭栽到在花叢中的顧溪橋連忙驚呼,“公子這是怎麽了?”

  “老爺走之前才有過叮囑,不許公子沾半點酒,你們幾個耳朵都聾了嗎?”有上了年紀的婆子,見了這副情形,少不得訓斥一番,連忙用手撲打灰塵,“還不快端水來。”

  “姑娘……”安樂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瞧一瞧的時候,俏俏早已先她一步去了。
    “夫人來得正好,”張婆子見她出來,忙笑眼盈盈地把顧溪橋往她跟前一推,“煩請夫人搭把手……”

  俏俏記得白日裡薑氏的教誨,亦不願叫旁人嚼了舌根,不說二話便伸出手去。顧溪橋這一摔倒清醒了不少,腳步往旁一站,臉頰上的豔紅卻是分毫未減,“不用,你先回房。我要去見叔母。”

  “怕是早就歇下了,公子明日去罷?”那張婆子邊勸邊朝俏俏使臉色,示意把人先拽回去。

  俏俏伸出的手,隻空抓了半隻衣袖,很快又滑了出去。

  “自然是緊要的事,”顧溪橋醉意微醺,看到了俏俏眼裡的一絲猶豫,心裡莫名有些空空,“都別攔著。”

  俏俏自知攔不住,也沒有多勸什麽,只是又默默地折返。

  “夫人且慢,給公子留扇門罷……”許是得了薑氏的交代,那張婆子見她回屋,連忙追了上來,語氣倒是溫和,“我一會兒叫人送碗醒酒湯,勞累夫人千萬記得給公子喝下。”

  明面上是這麽說,俏俏又怎會不知這其中的深意,並不多言,只是默默地回到榻前,收拾著鴛鴦錦被。

  和季恆疏遠,似乎是從這一刻真正開始的。

  只是,等到天快明,一旁的安樂熬不過早已昏昏欲睡的時候,顧溪橋也沒能回來。

  院子裡安安靜靜的,只有晨風掠過樹梢的聲響。俏俏呆呆地望著燭台,時不時打幾個哈欠,眼皮子厚重地快要合上。

  “姑娘別等了,許是有什麽事耽擱了。”安樂很是心疼地看著眼前人,若早知道這般,倒不如不嫁的好。

  等人的滋味並不好受,俏俏也沒有多說什麽,聽話地把被子一攏,沉沉睡去。

  安樂心裡頭多少還有有些不放心,待俏俏一睡覺,她便起身往顧溪橋的書房去了。

  往常燈火通明的書房,如今只有一束微光,在風中微微顫動,哪裡還能瞧見顧溪橋的身影?

  安樂覺得奇怪,便有接著往外走,走到一半,卻聽到不遠處有兩個丫頭正在交頭接耳,看模樣一臉愁容。她們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寂靜的平旦尤為清晰。

  她沒有偷聽的陋習,但在聽到公子二字,還是沒能忍住,挺住了腳步。

  “公子這都跪了一晚上了,薑夫人的氣也該消了吧?不如,等會子你去探探口風?”其中一個身著綠衣的丫鬟臉上寫滿了擔憂。

  與其同行的黃衫女子如同驚弓之鳥,慌忙擺手拒絕,“不不不,我可不敢。公子這回犯的錯,倘若老爺在,怕是罰得更凶呢!”

  “說來也是,”綠衣丫鬟拍了拍心口,似乎在回想著方才薑夫人勃然大怒的場景,搖了搖頭歎氣道,“這回確實是公子做得太過份了。才成親多久,放著閉月羞花的夫人不要,卻要納妾?!”

  “可不要對男人抱有任何幻想,別看平日裡公子對咱們和和氣氣的,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實在是沒眼看!男人果真是這世上最晦氣的東西!我要是薑夫人,恨不能打死他,”黃衫女子恨恨地打抱不平,“以後咱們也得離遠一點。”

  安樂氣得七竅生煙,可理智告訴她必須冷靜。俏俏被這厚實的腳步聲驚醒,又看著她氣呼呼地備好了文房四寶,想著應該是出事了,頓時睡意全無。

  “姑娘,奴婢要給殿下寫信,”安樂氣得連筆也握不穩,咬牙切齒道,“姑娘可知道,那顧溪橋人面獸心,奴婢原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現在看來,是奴婢眼瞎了!”

  ‘發生什麽事了?’看著她怨氣難消的模樣,俏俏也有些不知所措。安樂的脾性她是知道的,能讓她如此生氣的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新婚之夜,他不睡新房偏要睡書房,奴婢隻以為他事事皆為姑娘著想,”安樂氣得幾乎要喘不上氣來,歇了歇乾啞著喉嚨繼續說道,“錯了,都錯了!他不願跟姑娘同住一屋,是因為心裡有別的女子,還要納她為妾!”

  “說來也好笑,幸而薑夫人明事理,罰他跪著呢!”

  一番話說話,安樂幾乎沒把自己嗆到,俏俏卻格外地平靜,倒了杯水遞給她,‘幹嘛那麽生氣?他本來就不喜歡我,娶別的女子也是理所當然。叔母也說了,要顧家開枝散葉。他若真的納妾,我倒也不用承接這樣的重擔,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姑娘,奴婢知道,可這才多久,便要納妾。他這麽做可有把虞將軍,把殿下放在眼裡?”安樂的五官幾乎都要皺在一起了,“奴婢這就寫信告訴殿下。”

  俏俏抓住她的手,面露難色,‘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隱情?你也知道他昨夜喝了酒的,誰知道這是不是胡話?我相信,他不會做這樣的事。’

  “姑娘!你就算沒看到,沒聽到,也知道這些日子顧溪橋的所作所為罷!”安樂幾乎是跺著腳把話講話,又生怕驚動了旁人,又不得不將聲音壓低了些,“況且,現在他還跪在那裡,這已是不爭的事實。”

  ‘我不是相信他,’她道,眼眸微亮,“我是相信殿下。”

  季恆認定的人,不會有錯。

  原本怒火衝天的安樂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沒了脾氣,深歎一口氣,“殿下也並非神靈,也總有識人不準的時候。”

  ‘今日你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寫信給他,先不說他遠在千裡之外的青州,即便此事能了,往後瑣碎的事情還多著呢,總該是我自己要去面對的。況且,他既然能搬出當年的聖旨,必定也是不願意與我有任何的瓜葛了。’她說著,將寫了寥寥幾字的信箋投入火花之中。

  “姑娘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若有朝一日,他真娶了妾,要想有從前的太平日子,恐怕是不能了。”安樂知道她不願再找季恆,心中一時無萬全之策,只是蹲下`身去,又耐心地勸。

  ‘若真如此,便叫他成全了我,還了自由身,有什麽不好的?’她雖然說得坦然,但內心終究隱隱有些不安。

  她心裡沒底,對於顧溪橋的認知,也只是僅限於季恆的三言兩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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