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有一些我並沒有帶給你， 因為我們不熟。可能是有點少吧，年輕的時候功課很多，上班之後工作很多。其實這在我的生活中並不是很重要， 我追尋過去，只是為了拚湊起記憶的拚圖， 總是缺了一小塊的話……”

  他像是在尋找著什麽措辭。

  “感覺自己人生的軌跡都不完整了。”蘇嵐補充著說， 其實， 她又何嘗不是在追逐過去，區別只在於她追溯的過去可能遠在她出生之前。

  但是，宣白夜真的就能這麽平靜坦然死水無波的說出他們不熟之類的話欸。雖然他們真的不熟。

  他們可是多日網友欸。

  當然，宣白夜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山風，她卻早知道宣白夜是381。

  “其實，我最想追尋的是……埃裡希的最高傑作， 龍雀。”宣白夜看著埃裡希的信息， 眼睛裡似有細碎的星輝。

  “龍雀。它被稱為神的禮物。又被稱為魔鬼的歎息。埃裡希在當年就說過，龍雀計劃是造神計劃，所以， 龍雀也可能是神。”

  宣白夜輕描淡寫地把這樣的機密、應該是機密， 說出了口。蘇嵐不著痕跡地感受了一下自己掛在脖子上的吊墜，如果神真的是龍雀，那她豈不是把把神掛在脖子上掛了很多年。

  神。蘇嵐並不相信神。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她只在考試的時候會變成考神的忠實信徒。如果非要給她選一個信仰的神， 她會選財神。龍雀是神？那樣一個需要人駕駛的大塊頭如何算的上神，如果是神的話，至少該有創世之力才對。可那個大塊頭只會把城鎮踩的稀巴爛。把同樣的機甲踩的稀巴爛。把一切違抗它的踩的稀巴爛。然後死於沒有能源。

  “對。聽說那裡有很大的一片金雀花海。而且金雀花學院還有著全帝都最好的話劇社。黛蘭西殿下當時就是話劇社的成員。”

  當然，答應金雀花學院的邀約，很大一部分是她覺得金雀花學院的校服很好看。

  宣白夜像是看出蘇嵐的想法，微微笑了笑。他當然沒有什麽特異功能，只是在此之前特意去問了問薑澄。薑澄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匯報了自己的工作失敗：一切計劃毀於改版的校服。

  *
  宣白夜在王宮裡觀賞那片白色的薔薇。黛蘭西喜歡薔薇，於是她就在王宮裡種滿了薔薇。他也喜歡薔薇。

  “我知道。是我自己說的。”

  “聽說，你接受了金雀花學院的邀請。”

  前世，自己也在話劇社呆過。

  “……可不是我問的。”

  “……我已經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訴你了。關於， 我是個仿生人。”

  “這樣的機密， 你隨隨便便告訴我， 不怕我被別人暗殺。”

  他是仿生人，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和別的人類有什麽不同，即使不同，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

  空閑的時候，他總是喜歡來到花園賞花，這讓他感到一種永恆的寧靜。一直以來，他其實並沒有什麽明確的目標，埃裡希只是一個他從未揭開謎底的謎題。現在，他的面前出現一個新的謎題。蘇嵐。

  他從她的身上感受到培養液的味道，非要說，那是一種靈魂上的親切的味道。她似乎並沒有更深的思考這意味著什麽。總之，她的的確確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與他不一樣。一個有培養液氣息的人類。

  他從她的身上感受到磅礴的精神力。就像是一條長河，表面上風平浪靜，內下卻纏繞著致死的漩渦。
    他想要猜測她究竟是幹什麽的？她一定受過規整而系統的訓練，卻不是在軍校。如果她有家族，一定是一個強盛且注重力量的地方，注重效率與攻擊力。蟲星相遇，他體會到她的作戰技巧，冷靜而不留余地，毫不拖泥帶水。她的風格中展現出強烈的攻擊性，很多時候都是在以攻為守。她的精神力錘煉的爐火純青，能做到許多高階的技巧。

  而她也一定會駕駛機甲且機甲技術相當不錯。如果可以，他們或許可以打一架。宣白夜有些些微的期待。

  他想，她一定來自某個雇傭星或者戰爭星，更有可能來自B612這個神棄之地。在埃裡希的資料中，它扮演了很重要的一個角色。根據傳言，埃裡希正是帶著龍雀潛逃到了那裡。

  然後，他發現蘇嵐給他發來了消息。

  “明天，我打算去b612，你要一起嗎。”蘇嵐給宣白夜發了這樣的信息，癱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布朗尼正在給她查驗情報。

  為什麽要和宣白夜一起去呢？反正他對埃裡希很感興趣不是嗎。為什麽不能一起去呢。

  “沒有想到，我這麽快又要回到垃圾星，看見克萊因。人生真是世事無常。我走的時候簡直把那一塊地方弄的一片狼藉，希望他不要拿我的房間撒氣。他應該是知道的。畢竟，我又不是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間裡裝炸彈。布朗尼，用你聰明的腦瓜分析一下吧，我究竟，追尋著怎樣的真相呢。排除所有錯誤答案，剩下的最後一個就是正確的答案。如果，我真的是黛蘭西與埃裡希的孩子……的複製品。我該怎樣對待他們？埃裡希也一定不是閑著沒事才製造出我的。一般來說，這裡都有著一個足以震動世界的陰謀才對。”

  布朗尼並沒有思索太久，“反正你也不在意。”

  按照它對主人的了解，主人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之所以查驗，也不過是為了搶佔先機。重回垃圾星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她也不擔心自己會被發現，再怎麽樣，她大可以拉著宣白夜一起。

  帝國的銀翼，她相信他。

  b612號垃圾星，對現在的蘇嵐，是一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對宣白夜也是如此。也就是在這一天，她深刻認識到宣白夜是一個富有的人。她踏入星艦，不由為裡面的裝潢驚訝了一番。

  宣白夜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釋道，“……是機械管家配置的。”

  地上鋪著銀紋地毯，金屬色系的沙發吧台彰顯著低調的作風，魚缸裡遊動著水母與極光魚。一旁是各種各樣機甲模型以及不同類型的書。一旁的微縮星系正在緩緩轉動，像是把壓縮的宇宙留在這裡。

  她沒想到宣白夜會直接駕駛一輛星艦，她本來是打算隨便搭哪個車去往垃圾星的。有了實力，做什麽果然方便了不少。很多年前，她可是惶惶不安的攢星幣想要依靠傾倒垃圾星的飛船離開垃圾星。那時，她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堂皇的走出垃圾星，如今又以如此坦然的姿態重返垃圾星。

  她坐在椅子邊上，將手搭在書桌，星艦很大，房間充裕，這充其量只是個客廳。她的視線從銀白色的穹頂一直轉到色澤冷清的白熾燈，極光魚在魚缸裡搖著尾巴，空氣中是無煙薰香，北國雪松與香根草的氣息淺淡而溫和。就像是宣白夜給人的印象。這不得不說是蘇嵐的個人看法。總之所有人都不覺得宣白夜與溫和能扯上什麽關系。

  帝國的銀翼，向來以高貴、疏離聞名星際。

  她將視線移向宣白夜，他正在處理一些情報。他們之間隔的不近也不遠，恰恰是一個適合的距離。照理，宣白夜應該在書房處理公務……但他偏偏要在客廳。

  疑惑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她的視線卻被宣白夜清晰地捕捉，視線相交，卻是宣白夜先移開視線。蘇嵐並沒有在意這一點，只是靜靜地看著一眼宣白夜銀色的頭髮，銀色的長發披散著，在衣領處折了一下，又及其自然的流瀉下來，是十分柔軟的質地。這個時候，蘇嵐突兀想起他們在蟲星的那次見面。那時的宣白夜用兩把刀殺死了那位蟲王，冰雪一樣的領域帶著清冽的味道，混雜著蟲王鐵鏽味道的血……一些已經被遺忘的感官突然被調動了起來。她攏了攏自己的頭髮，手指微觸到藍色的寶石，隨即又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放下手。看向窗外。

  從玻璃窗向外看，外面正是璀璨的銀海，廣闊無垠的宇宙，很容易讓人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它在一定意義上可以緩解人的焦慮暴躁，卻也有可能讓人罹患宇宙孤獨症。

  她敲打著通訊，她還是喜歡這種更古老的傳訊方式。字符跳躍著，組成名為“我回來了”的話，收件人卻是賽璐璐。她勉強算得上熟悉的人。她想，她需要賽璐璐的情報網來為自己的探查提供一些助力。

  傳訊發出去的時候賽璐璐正在做狙擊訓練。通訊傳來，賽璐璐看著這一行字沉思了一小下，隨即笑了笑，“……怪物要回來了。為什麽呢。”

  或許，只有她知道蘇嵐的秉性。她趴在訓練台上，愜意的把自己的紅發繞在指間，面容不由帶了些好奇。她是來把垃圾星攪的天翻地覆的嗎？明明說過自己隻想過平靜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