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薑瀾的臉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那架機甲迅速的衝鋒， 所有的彈藥只是擦過它粗糙的表皮，他恍惚覺得對面的機甲士是在玩一場全息的模擬跑酷，而他是負責放炸彈魔鬼小妖怪的npc。

  突然， 一股寒意從脖頸間升起，不過是0.3秒的時間， 那架光甲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突然停下了所有攻擊。因為一柄光劍已橫上他的機甲脖頸。就在那一瞬間， 蘇嵐離他還有四十三米距離的時候， 蘇嵐開啟了隱身模式，隱身模式需要耗費的能量很大，而且在隱身過程中不能做一些極其高難度的動作，否則數據流會燒壞導致機甲停機。

  像側空翻轉體540度單腿旋風踢的程度是可以的，但更複雜的就不一定了。主要看機甲性能。

  跨越障礙、引擎加速、干擾雷達、出其不意……蘇嵐將光刃搭在赤炎的脖頸上。

  她覺察的到，對面的機甲並沒有認真對待這場比賽。

  蘇嵐打開通訊。

  “你的痛覺同步設置了多少。”

  “……30%。”

  啊。

  蘇嵐從虛擬艙裡爬了出來。

  【確定。】

  布朗尼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晃著腿，手裡端著一份草莓蛋糕。看見蘇嵐，他玻璃珠一樣的眼睛轉動了兩圈，是肉眼可見的歡欣。

  此時，距賽璐璐第一次任務成功已過去了五十七天。

  賽璐璐自第一次任務完成後就畢業了，最近正在黑市上接單。本來說好要和她在畢業典禮上一決勝負，但克萊因突然改變意見讓她在加工廠踏踏實實待滿四年，當然，定時要回第二區。

  訓練、訓練、訓練、看詩集、訓練、吃飯、睡覺、賺錢……這就是蘇嵐的一天。

  克萊因給予她第二區加工廠兩頭跑的特殊權限，這在某種意義上是她的負擔。榮格最近銷聲匿跡，烏鴉與克萊因倒是對她殷勤無比。她第一次知道烏鴉駕駛機甲這麽厲害，也是第一次知道克萊因的近戰如此不錯。

  【您確定將痛覺同步率從100%調至80%嗎。確定。返回。】

  【抱歉， 您並無此權限。】

  打開光腦，是克萊因的聲音。

  蘇嵐下線了。薑瀾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感到一陣心有余悸。

  蘇嵐笑了笑，蹲身摸了摸它的頭。通訊器響了。

  她按了一下【調整按鈕】。

  蘇嵐摁了摁自己的額頭， 轉身到了精神力訓練模塊。從虛擬世界出來後，她需要接受克萊因與烏鴉的訓練。

  她打開按鈕。

  “尊敬的機甲士， 痛覺同步可有效提高機甲適配度， 但衷心建議您不要將其提高至50%以上，可能會對您的精神領域造成損傷。適當的疼痛刺激精神，過度的疼痛摧毀精神， 不要因謀求刺激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如對精神領域造成損傷， 本機甲公司概不負責。另外，本機甲已開啟未成年人系統，未成年人開啟高疼痛同步需本人身份證號碼及監護人同意證書， 點擊下方鏈接可得。”

  她調開自己的機甲面板，【痛覺同步100%】被標成紅色，後方是解釋說明按鈕。

  蘇嵐退出擂台， 戰鬥報告呈現在她面前。用時五分鍾三十二秒。幾乎沒有進行近身搏鬥。

  “你好呀，親愛的小山風。不管怎麽樣，任務還是要做的，我已經把任務目標的訊息發到你的光腦裡了。這樣的外快你是一定不會放過的吧。記得加油。”

  滴滴。設置時間到了。

  蘇嵐斂住笑意，打開任務目標的照片。任務目標約摸是中老年人的樣子。額，自從知道星際人均壽命後她再也分辨不出別人應該的年齡。

  任務目標穿著黑色的燕尾服，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銀灰的頭髮好好梳攏在背後，看著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中老年學者的形象。

  她翻閱著任務資料。他是第二區的商人，與第二區一直保持著煙火間的交易，只是最近他似乎要提價。克萊因想要給他一個代價，用鮮血來支付的代價。

  翻過他的簡單介紹，便是他的各種……罪狀。細白的手指掠過一張張照片，蘇嵐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而她潛入的方式是，混進那些“貨物”裡。

  克萊因的通訊再度響起。

  “哦，忘了說，這次給你安排了。一個搭檔呢。你猜是誰？是安哦。你不至於忘記他吧，畢竟你還照顧過他，同他談論過一些相似的經歷，同是天涯淪落人，真是惹人憐憫。嗯，這個任務你一定沒什麽意見吧，畢竟，你總是在奇怪的事情上保持著奇怪的憐憫之心。而且，如果不是我買了你，你父親說不定要把你賣給他。那才是真正的地獄吧。”
    克萊因的話語在她的耳邊緩緩流淌，帶著些微妙的惡意，好像一條冰涼的蛇緩緩絞住她的手腕。

  盡是些沒有用的話。蘇嵐想。

  他好像在刻意的刺痛她，或者說是嘲諷她。很可惜，她一點兒也不恨她所謂的父親，因為他根本不是她的父親。他之於她，不過是個陌生人，連恨的程度都沒有達到。不過，如果遇見他，她也一定不會讓他好過就是。

  克萊因的說話技術真差，甚至沒有他的鞭子給力，還是放棄毒舌這個人設吧，他根本駕馭不來。

  蘇嵐將端過來的草莓蛋糕吃了一口，沉默了一小下，放下了叉子。

  “怎麽了，主人。”

  “這蛋糕是導師做的嗎。”

  “嗯，對啊。”

  蘇嵐把整塊蛋糕搬到了桌子上，很是鬱悶的躺在床上。導師A一貫熱衷於給她做各種電擊、刑訊、抗毒的訓練。但是，前段時間一直在吃的S系列藥劑明明是微甜的草莓味，放在食物裡也不覺得怎麽樣。為什麽要換新的藥劑呢？汙染她的蛋糕。

  蘇嵐將布朗尼抖了抖拎上床，看著天花板。她給自己設置的天花板主題是星海，關了燈便能看見熒熒的星光。

  她與布朗尼並排躺在床上，空氣中是淺淺的薰衣草味香薰，這是她罕有的寧靜時光。

  任務定在一天之後，她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睡一覺。她翻身把布朗尼攬在懷裡，下巴輕輕搭上布朗尼的腦袋，是小女孩抱熊玩偶的姿勢。

  主人還是這個時候比較像小孩子，其他的時候她都太冷靜太沉著，冷靜的讓人不安。

  蘇嵐睡著了，眼睫垂落下來，宛若蝴蝶收攏的翅膀。布朗尼睜著自己的眼睛，聽著蘇嵐均勻又清淺的呼吸，忽然感到難以容忍的難過。

  有一個沒有入眠的人，也很難過。

  薑瀾翻閱著自己的戰鬥數據，不敢相信自己這麽輕易就被人ko，怎麽會這樣呢，這種事情是應該發生的麽。

  忽然，他皺了皺眉頭，如果他沒有記錯，那架機甲應該用了高階機甲技巧的【鬼步】？
  【鬼步】是很久以前一位擅長走位的機甲士發明的步法，以輕靈奇詭、飄渺易變而聞名。

  他在床上翻滾了兩圈，電子管家都看不下去了，“二少爺，不要將您的腳踩在牆上。否則我會告訴大少爺。”

  什麽啊。薑瀾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他大哥一個大忙人有空為牆主持公道嗎？
  他泄憤一般擊打著鍵盤，決定搜索一下這個山風是何許人也，明明名不見經傳，為什麽能做到這個地步。

  山風。搜索。論壇。

  “那個山風，真的好惡心。”

  薑瀾一震，倒也沒必要這樣說人家吧。於是他接著看了下去。

  “我一直以為這個人擅長遠戰，你別說，那□□的精準度是真的高啊，還有精準狙擊，直接打中我機甲的關節啊朋友們，當時我直接控制不住平衡當場表演下跪。”

  “技不如人還說話呢，朋友。”

  “然後我不是想著這樣的話那這個人的近戰一定不怎麽樣嗎，然後就，往事不堪回首。”

  “這個人我也知道，怎麽說，這人倒也未必處處完美，ta的很多技巧都偏向於奇詭，某些方面其實是不利於ta自身的發展的，也許是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野路子吧。”

  “而且ta本人還十分冷淡，這就是天才的高傲嗎……每次ta都要戴面具佩變音器，好友申請從來不加，星網帳號從來沒有更新過。這年頭誰不更新星網帳號啊，老古董嗎？還是社恐？”

  看著看著，論壇便逐漸偏移重心，開始討論起亂七八糟的事情。薑瀾的心情也很糟糕，胡亂關了光腦，又打開光腦，發過去一條好友申請。

  【我想和你請教一下機甲方面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轉帳十萬星幣，請收下吧。】

  薑瀾關了光腦，顯的心事重重。

  蘇嵐躺在床上，將懷裡的布朗尼又摟了摟，光腦閃過微光。除了薑瀾的訊息，還有安的。

  【你好，蘇嵐。我們在這場任務中是搭檔。我很高興成為你的搭檔。——安】

  安無聲無息的側靠在床上，顯出消瘦蒼白的一張臉，他的眼睛卻仿佛深沉了不少，如同烏鴉的羽毛，泛著黑晶般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