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蘇嵐乘坐飛艇來到第九區， 第九區依然是舊時的模樣。她站在飛艇上，風吹拂著她的襯衫，吹起她披散著的長發。從飛艇上往下看， 第九區是垃圾的海洋。

  有很多人佝僂著身體在撿垃圾，看見她也只是漠然的一瞥， 隨即便滿不在乎的繼續撿垃圾。

  蘇嵐下了飛空艇， 憑借自己的記憶找到了自己的家， 那個小小的窩棚。玻璃碎片做的風鈴上沾滿了塵土，帳篷外部沾滿了汙漬。打開帳篷，室內所有的陳列都與以前一樣，毫無改變。

  蘇嵐坐在床邊，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突然很懷念自己在這裡撿垃圾的日子。命運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 當它來臨時， 你根本無力抗拒。不管是第四區也好，加工廠也好，蘇嵐想自己總歸是幸運的。也許。

  賽璐璐曾向她提及， 她那一次做任務去往的那個星球。聽她說那裡的生活並不如加工廠一般緊迫， 充滿著平靜，安寧與祥和。

  公園裡有一堆又一堆的鴿子，白樺樹吹拂的聲音像是在演奏樂曲。踩在地上， 落葉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而小巷末尾那家廉價的店有著很好吃的粉絲。

  外面的世界都是這樣的嗎？或許只有加工廠是個例外吧，到處都充斥著鮮血與搏鬥，想要活的更好， 就要踩著別人的屍體。

  為了這場任務， 克萊因取消了她脖子上的項圈， 這意味著她可以暫時逃離他的控制。或許自己可以逃出垃圾星，憑借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辦了許多不記名的卡，可以憑借帳號密碼取出存在裡面的星幣；她花費很大的代價購買了一隻空間紐，龍雀正靜靜地躺在那裡；她已經熟練掌握了聯邦通用語，也記熟了附件星域的星球狀況……她現在不過是九歲十歲的孩子長相，勉強混進孤兒院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氣質發生了從窮到富的改變，他的性情似也開朗了不少，只是蘇嵐卻感覺過一股無法忽視的違和感。他似乎……沉穩了不少？

  只能說，押送者並不知道他們押送的是怎樣的魔神，他們只知道這是老板高價訂購的貨物。

  籠子裡的感覺還不錯，蘇嵐甚至有閑心睡了一覺。下籠子的時候，押送她的人扶了她一把，她輕聲的對他道了謝。

  女孩子有著白皙的臉，穿著破舊的衣衫蜷在籠子裡時有一種怯生生的小動物一樣的感覺，兼有一種初雪般的冷。

  安穿著一整套黑色的西裝，映襯的他挺拔而俊秀，不像是什麽垃圾場的窮小子，也不像是實驗室中的實驗品，倒像是哪家的陰鬱貴公子，眉目間似乎攏著些愁緒。

  押送者：……這是何等純種的傻白甜啊，衣衫雖然破舊，卻也一定是被好好保護著的吧。可惜啊。

  她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明顯是塑料材質的廉價吊墜，這是她專門定製的款式，花費了她大半的身家。

  她耳朵上的藍寶石耳墜已經取下，放在她宿舍的桌子上，畢竟是太過名貴的寶石。

  “你好，安。”

  “不會。”蘇嵐搖了搖頭。

  他看了看蘇蘭，微微一笑，語氣中帶了些緊張，“這樣會不會有些怪。”

  宴會的主人公維克多正舉著酒杯對賓客舉杯示意，看他風度翩翩的樣子，別人絕不會想象的到這個老男人居然會有那麽惡劣的癖好。

  敲定好大致的方案後，兩人便各奔東西。蘇蘭被塞進籠子送上了飛空艇，安站在原地，緩緩抽出一張做工精美的請柬。

  蘇嵐這次扮演的是“貨物”。按照計劃，她會被當成“貨物”送到“貨物”專屬的地點，而安會憑借邀請函混到宴會中心借機行事。

  再次見到安，安的變化似乎更大了。

  “你好，蘇嵐。”

  押送者微微歎了口氣，可惜啊，過度的美麗總是惹人覬覦，沒有力量便只會糟人踐踏。這就是垃圾星殘酷的生存法則。

  *
  宴會觥籌交錯，高高堆起的香檳塔裡注滿金黃的液體，周圍擺放著燦爛的花朵，水晶吊燈流轉著璀璨的光華，人們在悠揚的樂曲中相互慰問。

  而她的眼睛可真是美麗啊，神明該有多麽青睞她，才贈予她這麽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

  通訊器中傳來安的聲音。她給他發了定位。

  恭維的人絡繹不絕，維克多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他一邊用手指摩挲著杯壁，一邊極力忍耐著自己的施.虐.欲.望。聽說最近新得了一個好貨色，真是期待啊。

  蘇嵐被機器人反反覆複檢查了三遍，從頭到腳，確定她沒有帶任何高科技的武器。該說這枚光甲的製作技藝實在是高超嗎，機器人真的把它當成普通的塑料製品。

  檢查完畢，機器人讓她去洗澡，然後給她換上了一套衣服。純白的雪一樣的襯衫，配著黑色的領帶，腰帶下是一套黑色的褲子。
    感覺像醫生欸。蘇嵐摸了摸手上順滑的布料。

  隨後，蘇嵐被關到了一個小房間。小房間裡充斥著濃濃的消毒水味道，牆壁上是整排整排的刑具，實驗台上的拘束帶沾染著些許沒洗乾淨的血漬。

  蘇嵐有些難受，高精神力的敏[gǎn]性從進入這個房間開始便一直折磨著她。她可以從這個房間裡感受到若有若無的紊亂精神力，傳達著各種各樣負面的情緒。

  她微微靠在操作台上，明亮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顯出一點文藝的秀氣。她翻看著那些刑具，腦海中是導師A的種種教導。他一向對自己的課業很認真，不管是電擊還是刑訊。

  她想起自己的任務。

  從他的口中撬出煙火的情報……以及，三小時的慢加工。

  她從房間的抽屜裡找到了一雙白色的手套，於是慢吞吞的給自己帶上了。這次的任務是五千萬星幣，按照五五分成，她需要繳納二千五百萬。不得不說，暗殺真是暴利的買賣啊。

  現在，只需要守株待兔。

  蘇嵐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鍾。傍晚八點五十八，真是個好時間。

  傍晚九點，她聽到腳步聲。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門被推開，維克多施施然進了房間，內心中是無比的滿足。

  “該從哪裡開始呢，我親愛的小寶貝。”維克多進了房間，看見蘇嵐，眼中閃過一抹驚豔，真是美麗的孩子啊，支離破碎的樣子想必會很美味吧。

  蘇嵐看見了他眼中的垂涎，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露出這幾天唯一的一個笑容，宛若白雪初融，“請問，您可以將煙火的訊息告訴我嗎，你的上家是誰，下家是誰，誰挑唆你，你蠱惑誰？”

  “作為回報，我可以對你……溫柔一點。”

  蘇嵐這邊開工，安那邊卻也沒閑著。他挽起自己的袖子，漠然的看著自己手臂上出現的裂痕，然後，他想到實驗室裡的那副標本。

  那是個男人，赤.裸著蜷縮在微微發藍的溶液裡，身體裡遍布傷痕，藍色的晶體溢出傷口，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美感。他的心臟處有著一個彈洞，蔓延的晶藍簇擁著填滿它，像是一朵盛開的冰蓮花。

  自己的結局也是如此吧。

  他扯下自己的項鏈，那是經過偽裝的空間紐，克萊因給他的，任務結束後要還給克萊因。

  安此次駕駛的是極為貼身的輕型機甲，高度兩米一，裝配有鏈鋸劍以及小型的火炮裝置。大廳裡的安保系統被侵入，他有三個小時的時間進行悠哉悠哉的殺戮。根本意義上說，加工廠已經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切。

  維克多的宴會一般從八點辦到十二點，在此期間，所有宴會的人群不許出去，所有無關人等無法進來。比起人力，維克多更信任機器，然而機器一但被侵入，便毫無用處。

  加工廠特意派遣他與蘇嵐這樣的孩子來，不就是為了示威嗎？加工廠培養獨立人才，孩子們一般在十八歲前就畢業離開，從這種意義上看，加工廠只是人才的一個中轉站，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有人對加工廠諸多不上心吧。畢竟，加工廠的人對加工廠沒有那麽大的集體榮譽感。

  然而，即使如此，加工廠就能被隨意欺辱了麽。

  安冷冷的笑了一聲。

  蘇嵐溫柔的笑了一下。

  “你還不說嗎？”蘇嵐放下手中的鑷子，在水龍頭前洗了洗手。

  維克托狼狽的跪在地上，語氣中卻未見多少驚慌，他小心翼翼的按下求救器，一心想著拖延時間。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我們之間肯定有什麽誤會。是別人讓你來殺我的？我可以出雙倍，不，三倍的價錢，只要你放過我。我不是什麽壞人，也許是動了別人的蛋糕他們才會這樣對我，一定是這樣。我不是什麽壞人，我，我做慈善，捐款，每年花好多錢維護社會安全，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維克托感覺到血腥味縈繞在他的口腔，往常讓他感到熱血澎湃的血腥味此刻隻讓他感到惡心，他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