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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海島小油嫂》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我我我我回家收拾收拾家。”蘇嫣倏地站起來, 擦了把小嘴,上面還有板栗殼。烤過的板栗殼還是很硬,她用牙咬著吃的。

  方應看說:“她沒在咱們家, 在招待所住著。”

  蘇嫣拍拍腿上的灰,又站起來拍拍屁股蛋,嚴肅認真的整理著自己的儀容:“這怎麽成,哪有大姑姐到弟弟家來還住招待所的。咱們家那麽多房間還不夠她住的?”

  方應看看出蘇嫣的緊張的小表情, 把她拉下來坐著:“她跟她對象一起,剛下長途車, 到了這邊就睡了。你要見面也得等到明天。”

  “長途車?”蘇嫣問:“該不會從北京大老遠坐過來的吧?”

  方應看剝開一粒板栗, 把果仁塞到蘇嫣的小嘴裡說:“比那兒還遠, 是莫斯科客運專車。停到隔壁省城,她就直接過來看望一下咱們然後再坐火車回北京。”

  蘇嫣知道在北部有這麽一趟長途車,專門從中國通向莫斯科。中間要穿越蒙古國、哈薩克斯坦等國家,經過複雜的政策和交通環境, 走走停停需要大半個月。

  “那的確要好好休息。”蘇嫣嚼著板栗, 又從小盆裡抓了一把放在爐子上烤。

  方應看說:“最後一點, 晚上還要吃飯, 擔心積食。”

  蘇嫣隔著塑料布抽不著他,決心不理方應看,就讓他當個任勞任怨的車夫。

  蘇嫣裝作沒聽到,嚼著板栗仁說:“我聽你說過大姑姐在莫斯科留學,那姐夫是做什麽的?”

  小媳婦趴在飯桌上寫寫畫畫,方應看從後面摟住她說:“做什麽呢?”

  屋子裡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說笑著。

  蘇嫣小手抓著撐棚子的鐵欄杆,擔心自己出溜下車。

  方應看見蘇嫣沒說話,想了想說:“要是到家裡吃飯就吃飯吧,反正那個男的說什麽你別往心裡去。要不是我姐喜歡他,我早就抽他八百遍了。”

  “不累。”蘇智把解放包放到沙發上,伸手烤烤火說:“哪有在地裡乾活累,輕飄飄的一天就過去了。”

  蘇嫣說:“明天姐姐和她對象休息好了,我打算請他們到家裡吃飯。你看四菜一湯行不?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方應看新買的三輪車比公家的三輪車小上一圈。公家的三輪車是綠色的,他買的這台是豆沙紅。

  蘇嫣在車棚裡一點沒感受到寒冷的空氣,方應看這樣讓她又好氣又感動。

  蘇智說:“洗了手來。”

  蘇嫣不知道什麽樣的人能讓方應看裝都不裝,直接說“不喜歡”。要說方應看要是裝起來真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能把他態度打下來的,也是個人才。

  接著方應看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說:“晚上還真冷啊。”

  蘇嫣出門看到院子外面的三輪車都驚呆了,方應看不以為然地說:“下雪天騎不了自行車,我就找小喜子買了輛三輪車,你瞧下面還綁了防滑帶,一點不怕滑。你放心坐。”

  蘇嫣同志被這套歪理邪說深深的打動了,她跟方應看隔著一層塑料布。蘇嫣戳戳他後背說:“那咱倆輪流騎,總不能讓你一個人遭罪。”

  蘇嫣忽然拍了拍方應看,方應看回頭,蘇嫣把塑料布掀起來一個角,遞給他一副棉手套:“戴上手套繼續蹬。”

  “哦。”蘇嫣拿著單支筷子撥弄著板栗, 約莫十來分鍾以後,板栗的肚皮開始發黑。她把板栗翻個身, 聽到院子裡蘇智的聲音:“我回來了!”

  方應看把小媳婦成功載回家,進了家門,打開燈,蘇嫣看到他額頭上一層細汗。

  方應看推搡著小媳婦坐到三輪車裡,自己把著車龍頭使勁推了一下,三輪車很平順的推動了。

  “忌口的倒是沒有,我姐當過兵,不挑食。”方應看瞅也不瞅地說:“直接去招待所吃,你別費這個勁兒。”

  不光個頭小,他還在後車鬥裡裝了個塑料棚,塑料棚上還蓋著保溫的舊棉被。這樣刮風下雨,他接送小媳婦都不怕了。

  蘇嫣說:“人家特意來看望咱們,到外面吃太生分,好歹是你親姐姐呢。”

  蘇嫣笑不活了,問他:“是不是再冷一點,你都能把我卷到棉被裡塞進去?”

  方應看在丈母娘家混過一頓晚飯,頂著漫天薄紗般的星河,拍了拍三輪車的車座。

  “為媳婦服務,我有什麽好怕人笑話的?”方應看騎上車,蹬了一腳,三輪車行駛在雪水相間的路面上:“男同志一準是羨慕我有這麽個好媳婦,他們想要沒地方得的。女同志肯定羨慕你有這麽好的男人。她們想要也沒地方得。你只要記住,但凡嘰嘰歪歪的,都是嫉妒羨慕咱們,咱們不跟這幫人計較,過自己的日子,讓他們吃不下飯去吧!”

  別的子弟有時候偷懶,會把教科書扔在教室裡不帶回家。蘇智珍惜來之不易的書本,打算每天上學放學就這樣背著。

  方應看知道年底不是生病的時候,用熱水洗了個澡,一身輕松的下樓。

  方應看想起蘇嫣騎三輪車的“英姿”,拒絕道:“得了吧,我可不想讓我小媳婦站那撅個屁股蹬車了。”

  其實還有一點蘇嫣很迷惑,家門口的大坡不知道方應看會怎麽上去。

  方應看皺著眉,似乎很不喜歡蘇嫣“姐夫”的稱呼,說:“他們就是男女朋友, 還在處對象,沒結婚。”

  方應看說:“我知道你是好心,就是她現在處的對象我不喜歡,所以不想讓他到咱們家來。我姐也知道我的態度,所以這次壓根就沒想要睡咱們家。”

  “別這樣看著我啊。”方應看脫下手套往蘇嫣懷裡一塞說:“我先去洗個澡,麻煩小蘇同志把爐子升起來。”

  陳玉蓉在沙發上給他們縫棉鞋,看到蘇智回來了,起身把棉鞋放到一旁,準備燒火做飯。

  方應看以為蘇嫣覺得三輪車沒檔次,就說:“等到開春,我就能騎侉子接送你,比這個帥。咱們這樣也是迫不得已麽。誰讓咱們廠區這麽大,來回走路累死個人。”

  方應看套上手套:“謝媳婦心疼。”

  方應看說:“知我者媳婦也,我還真有這個打算。快,上來試試。”

  “姐夫好!”蘇智在中學待的不錯,整個人精神抖擻,不像是上了一天學。

  “累不累?板栗快好了,洗個手過來吃。”蘇嫣抬頭看著蘇智,他跟這裡大多數子弟一樣,穿著藍色棉大衣,斜挎著解放包,包裡鼓鼓囊囊的,全是教科書。

  蘇嫣說:“你前面的棚子根本遮不住你,刮風下雨風都往裡面吹,這哪行啊。再說你不怕人笑話啊?”

  結果到了大坡下方,方應看下了車,雙手一使勁就把三輪車推了上去。

  小碗在屋裡學習,喊道:“哥,你快來幫我看看這題怎麽做。”

  “這麽不招人待見啊?”蘇嫣震驚:“那你姐喜歡他什麽?”

  方應看歎口氣說:“豬油蒙了心智吧,非要我說,我也不知道她喜歡他什麽。這些年她都在莫斯科,也沒好好聊聊這件事。你婆婆說,等她回來再溝通,到底倆人結婚還是不結婚,都讓我姐給個準消息。”

  這還真勾起了蘇嫣的好奇心。

  到了第二天,下班以後,蘇嫣特意從農場帶了隻小公雞回來,這是農場最後一隻小公雞,朱谷粒本來想要,知道蘇嫣的大姑姐來了,特意讓給蘇嫣的。

  蘇嫣拿回來以後,把家中的板栗一粒粒剝好,打算做一個板栗燒雞。又把胖子給的臘肉拿出來用大蔥炒著吃。

  供銷社今天進了新菜,從外面運過來兩噸大冬瓜,蘇嫣跟錢大姐兩家合夥買了個大冬瓜,一家一半。

  她打算把冬瓜紅燒,類似紅燒肉的做法。最後炒個土豆絲,加個蛋花湯,四菜一湯就妥妥的了。

  蘇嫣一個人忙裡忙外,把四菜一湯燒好。

  飯廳裡都是飯菜的香味。

  她細腰上扎著小花圍裙,聽到外頭有人敲門,急急忙忙的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然後小跑著出去開門。

  方應看站在方行遠的邊上,蘇嫣一眼看到這位頗有知性美的大姑姐。

  她跟方應看還真是姐弟,身量高挑,穿著俄式的駝色呢子大衣。鼻梁筆挺,薄唇輕抿著,有種憂鬱氣質的大美人。

  她見到蘇嫣,禮貌又客氣地點頭笑道:“弟妹,你好。”

  反觀方行遠邊上的男同志,身量比她還要矮上半指的高度,眉毛顏色很深,下巴比起其他男同志有些尖翹,皮膚黑黃,身上離著三步開外的距離都有股很濃的煙味。

  他飛快的在蘇嫣身上掃了一眼,眼睛在蘇嫣纖細的腰身上打了個轉兒,倨傲的頷首,話都不開口說一聲。

  蘇嫣知道方應看跟他關系並不好,她也不打算用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她笑盈盈地跟方行遠說:“姐,快進屋吧,飯菜剛做好。”

  方行遠留著一頭爽利的短發,英氣十足,走到院子裡,誇獎蘇嫣說:“老遠就聞到家裡的飯菜香味,這在莫斯科真是天大的奢望。”

  “小心台階。”蘇嫣在前面帶路,回頭說:“就是隨手燒了兩個菜,姐姐別嫌棄。”

  方行遠對這位弟妹的觀感不錯,嬌小玲瓏的一個人,長得讓人驚豔氣質卻不豔俗,渾身上下都是精氣神兒,她就喜歡這樣的生機勃勃的姑娘。

  方應看在玄關找出棉拖鞋給他們換上,方行遠直接拖鞋。而方行遠交往的對象,鄧派卻說:“我們在莫斯科,不管到誰家都沒有換鞋的習慣。”

  方應看冷冷地說:“不換你就別進門。”

  鄧派“嘖”了一聲,轉頭跟方行遠說:“你弟弟的語氣也太不尊重人了。油田的二把手怎麽樣?就能這樣跟未來的姐夫說話?”

  方行遠沒理他這茬兒,換上鞋就進屋了。

  方應看瞅了鄧派一眼,說:“先別著急跟我端姐夫的架子,等拿到結婚證再說。”

  說完,方應看不理臉色難看的鄧派,也進到屋子裡。

  蘇嫣站在飯桌邊上,正在請方行遠入座,看到鄧派磨磨唧唧的從門口過來,二十來步的距離,讓他走了十分鍾。

  方應看不開口請他,蘇嫣也不開口,她的眼裡只有她的大姑姐。

  吃飯時,方行遠對蘇嫣的手藝大力稱讚:“幸好沒去招待所吃飯,差點把這麽好的手藝錯過了。”

  出於待客禮貌,蘇嫣在飯桌上放了瓶白瓶醉流霞。

  鄧派吃飯到一半,抬抬下巴說:“這還請客呢,怎不把酒打開?”

  蘇嫣瞟了方應看一眼,方應看說:“沒人喝開什麽?”

  鄧派說:“不是沒人喝,是舍不得喝吧?我到地方去拍攝,地方上的人宴請我,誰不拿出貴州大曲來?一瓶醉流霞就當成寶了?”

  他掏出大前門香煙叼在嘴裡,從口袋裡掏出火柴。

  方行遠壓著他的手說:“在別人新家裡抽什麽煙,多吃點菜吧,你不是挺想國內的飯菜麽?”

  “我也沒想喝這破酒。”鄧派叼著香煙也沒拿下來,動著嘴皮子說:“有什麽好吃的,都沒什麽硬菜。真是小家子氣。”

  方行遠忍不住說:“半盤子板栗燒雞都是你吃的,喜歡就喜歡,幹嘛老是言不由衷。”

  蘇嫣小眉頭皺了起來,難怪方應看不喜歡這個鄧派,鄧派也不怪叫鄧派,還不怎地呢,先把姐夫的派頭端起來了。

  鄧派把飯碗端起來遞給方行遠,看樣子是想讓方行遠給他盛飯。

  方應看把筷子重重地摔在飯桌上,起身到廚房把飯盆端過來放到鄧派面前。

  鄧派梳著大背頭,不知用了多少頭油,看起來油光水滑。

  蘇嫣在他斜對面坐著,光是看他就覺得膩得慌。見方應看把飯盆端過來,蘇嫣在飯桌下面給他拍手。

  鄧派早就習慣方應看對他的態度,他自己把碗添好,又把飯盆放到一旁,端著板栗燒雞的盤子往他碗裡扒拉。

  蘇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臉皮怎麽這麽厚?
  怪不得問方應看,他姐喜歡鄧派什麽地方,現在看起來可不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智麽。

  蘇嫣的飯吃了小半碗,跟這樣的人一起吃飯太傷胃口,她乾脆把碗放下不吃了。

  方行遠歉意的衝蘇嫣笑了下說:“他就是這樣,比較特立獨行。攝像師都是這樣的性子。”

  蘇嫣抿著唇艱難的點點頭,心想,她還真沒打算和鄧派怎麽相處,隻想趕緊把他扔到農場堆肥的地方埋了。

  吃完飯,四個人一人捧著一杯熱茶坐在沙發上。

  鄧派再次點評了茶水不好,不如他有一年喝過的大紅袍。

  蘇嫣已經學會略過他的話,這人說的再好聽,他所經歷過的全都是別人接待給他的,有哪一樣是他隨隨便便就在生活裡長時間使用過的?

  他說這些無非就是想要把自己的身價往上抬一抬,蘇嫣想明白以後,就覺得這樣的人很可笑。

  越是一無所有的人,越想要拿出什麽東西來跟別人比較吧?生怕被人看不起。

  特別是鄧派倨傲的性子,除了身份是個攝像師走過不少地方以外,真不知道有什麽地方能比方行遠更優秀的。

  方應看跟方行遠正在交談,方行遠說了不少在莫斯科留學的事情,兩國風土人情不一樣,卻還保持著一致的黨政習慣,民眾間有一種奇妙的融合感。
    “給你們帶的禮物還在路上,本想著能比我們早到,沒想到一場雪,讓貨車拋錨。”

  方行遠不是空手見弟妹的人,她遺憾的說:“我還給你們帶了上十本文學書,想著有空的時候你們能看看。我也知道,國內這些書籍被破壞的差不多了,帶回來的都是允許閱讀的珍藏本。”

  蘇嫣對此很期待,這邊娛樂生活匱乏,能有好看的書籍多好。

  “她看得懂俄語麽?”鄧派性子很擰巴,沒人允許他在屋子抽煙,他的確不抽了,但就是嘴巴裡始終叼著煙,手裡來回倒著火彩盒惹人不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方行遠說:“不需要俄語,我帶的是英文版。”

  鄧派嗤笑一聲說:“英語版?我看你帶中文版未必就看的懂了。”

  蘇嫣原先到處飛行買買買,英語底子不是一般的好,偶爾碰到不友善的老外,還能站在街上叉著小腰用英語掰頭一下。

  她沒覺得會英語有多高端,也不覺得不會英語就讓人瞧不起。鄧派這樣的說法,讓她感到一種不友善。

  在這樣的大環境裡面,類似蘇智般想要學習而求學不得的人太多,沒必要因為自己會點英語就去歧視誰。

  要是放開環境,能學好英語的人大把大把的抓,蘇嫣都敢說,她媽陳玉蓉同志都能看上幾本英文書。

  鄧派不能因為自己能夠受到外文教育而對這種環境下無法學習的人說這種刻薄的話。不過就是留個學而已,真把自己當做鑲金邊的了?
  蘇嫣按住方應看,看著鄧派嫣然一笑說:“鄧同志這話未免先入為主。語言不過就是人們相互的交流方式而已,更是出過留學的基本功。鄧同志拿這種基本功來說話,是不是沒學到其他東西?你這樣的人出國,算不算浪費了國家資源?”

  方應看一下樂了,他媳婦的小嘴從來都會給他驚喜。

  鄧派來之前聽說過蘇嫣,就是在一個小村子裡出身的人,成分還不好,她有什麽好在他面前得意的?
  鄧派開口說了幾句俄語,又講了幾句英文,抬起下巴說:“你聽得懂我說什麽?基本功?呵呵,我就算只會基本功,你還不會呢。”

  蘇嫣知道在場只有她不會俄語,但鄧派說她不會英文和中文,簡直就是在侮辱人。

  她很地道的說了句英文諺語:“If water is noisy, there are no fish in it。”

  冷不防冒一句出來,別說鄧派,連方應看和方行遠都愣住了。

  鄧派的英語遠沒有他展現的那麽好,也就是基本的“yes/no”的極簡對話而已。聽聞蘇嫣說了這麽一句流暢的英語,傻眼的說:“說什麽胡話呢?魚什麽魚?水裡沒魚?”

  方應看低頭笑個不行,他明白這句諺語的意思,硬要翻譯可以說成“咆哮的水裡沒有魚。”

  方行遠的英語不比鄧派強太多,方應看就在她耳邊解釋道:“你弟妹說,誇誇其談的人是沒有真材實料的。”

  這話說出來,方行遠就知道蘇嫣是在諷刺鄧派,而鄧派對此一無所知,還在邊上問:“到底魚怎麽了?你要是這樣,我就說俄語了啊。”

  方應看冷嘲熱諷地說:“你的性子是要改一改,跟個小姑娘有什麽好爭強鬥勝的。是不是沒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雖然不清楚具體的,但鄧派知道自己鬧了個笑話,臉上很難看,他對方行遠說:“既然你弟弟還有你弟妹不歡迎咱們,咱們還是先回招待所。”

  方應看乾脆地說:“要回你回,我還想跟我姐說說話。”

  方行遠難得見方應看一面,她出國四年一次都沒回來,弟弟結婚也沒趕上。她不想難得的見面就這麽匆匆結束,於是跟鄧派說:“要不然你先回去,我還想跟他倆說說話。”

  鄧派站起來,賭氣似得劃燃火柴點上香煙,猛地吸了一口。

  他往門口走了幾步說,忽然想到什麽似得,冷笑著說:“你身體不好,晚上太晚就在你弟弟家睡吧!”

  話音剛落下,蘇嫣敏[gǎn]的發現方應看的臉一下黑了。

  方應看甚至站起來想要衝過去打鄧派,鄧派換了鞋就疾步離開,根本不管方行遠。

  方行遠拉著方應看的袖子說:“你誤會了,他、他是在關心我、”

  方應看指著外面,聽到重重的關鐵門的聲音說:“他真的關心你?你確定?”

  蘇嫣不知道鄧派的那句話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威力,她只能走到方應看的邊上,輕輕順著他的後背,順著毛捋著:“別生氣,不值得。”

  方行遠見了,自己先回到沙發上坐著抿了口茶。

  蘇嫣回頭髮現她的神色比剛來的時候更加憂鬱。

  三個人無聲的坐了片刻,方行遠喝完茶,客氣地跟蘇嫣說:“我先回招待所了。”

  蘇嫣看著外面漆黑的天,路上都是雪,說:“要不你就留下來住一晚上?”怕方行遠覺得勉強,蘇嫣特意強調說:“我很歡迎你的。”

  方行遠總是露出一絲笑容,她伸手捏了捏蘇嫣的小臉說:“你這麽說我就很開心,這一趟來的很值得。倒是不麻煩你了,我還得看看小鄧,他最愛胡思亂想。”

  蘇嫣很想問方行遠到底看上鄧派哪一點,不過她們第一次見面就說這話有些逾越了。

  方應看從櫥櫃下放的抽屜裡翻出手電筒,擰開試了試亮度,跟蘇嫣說:“我送她回去,你在家先歇著吧。明天還要上班,得早起。”

  方行遠輕輕托起蘇嫣的小手,拍了拍說:“你別擔心我跟小鄧,我倆經常這樣我都習慣了。早點睡,明天咱們再見。”

  蘇嫣隻好點頭說:“姐,你慢點走啊。明天下班我就去找你吃飯。”

  “好。”方行遠回頭笑了笑,跟方應看一起出了門。

  蘇嫣送走他們,一點不困,跑上樓翻了條毛毯裹在身上,回到一樓客廳裡窩著發呆。

  方應看去了很快就回來,見蘇嫣在沙發上困噠噠的模樣,走過去揉了揉頭髮:“怎麽不在樓上等我?”

  蘇嫣打了個哈欠,方應看賤次次的伸手捂著她嘴一松一開:“嗚哇嗚哇嗚哇。”

  方應看笑得不行,蘇嫣抓住賤手往上面咬了一口。

  方應看用左手戳著小媳婦的腦門說:“髒髒髒,沒洗手呢。”

  蘇嫣“哼”了一聲,松開厲害的小嘴,腦袋瓜往他身上一栽。

  方應看從善如流地裹了裹毯子,抱起小媳婦往樓上去。

  蘇嫣歪在他的臂彎裡,軟乎乎的問:“你姐怎麽看上那樣的人啊?要我一輩子都不想搭理那樣的人。”

  說完又找補一句:“我不是在挑唆他們的關系,我就是好奇,他上輩子救了你姐的命麽?”

  方應看把小媳婦放到床上,摸摸被窩,裡面塞了三四個藥水瓶,熱乎乎的。

  蘇嫣鑽到被窩裡,方應看站在床邊換衣服說:“算不上救命。就是我姐吧,原來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姻。他沒結過婚,要是跟我姐結婚,他就是頭婚。聽說在莫斯科還挺照顧我姐,也不知道是我姐怕家人擔心她故意這樣說的,還是真照顧過。”

  蘇嫣說:“《新婚姻法》都出來了,結婚離婚很正常。他總不能拿頭婚二婚來要挾你姐吧?你姐條件多好,就算結一百次婚也不比他差到哪裡去。”

  方應看脫衣服的手頓了一下,歎口氣,把衣服扔到床邊的木桶裡,那是他們專門放髒衣服的地方。等到洗澡的時候就能一起洗了。

  方應看覺得這事蘇嫣早晚得知道,就跟她說:“其實也不算什麽秘密。我姐當初離婚不是因為感情不好,而是前任姐夫家希望要個孩子。.我姐沒辦法生孩子。”

  蘇嫣又習慣性的張大小嘴。方應看把她的小嘴合上,無奈地笑了下說:“我姐當過兵,執行任務的時候傷了身子。挺遺憾的,當時說影響不大會慢慢恢復,結果她跟前夫結婚六年,沒要成孩子。前夫三代單傳,家裡逼得緊,老是因為這個事吵架。我姐乾脆離婚了。”

  蘇嫣抓著方應看的手,腦袋瓜頂在他的手臂上說:“你姐一定很難受吧。”

  “當時我問了。”方應看說:“我也怕她難受想要開導她。她說早晚會有這麽一天,心裡做好準備,沒那麽傷心。後來聽說她在莫斯科處了一個對象,我們全家都替她開心,因為她說過,在處之前就會把情況跟對方坦白,要是對方覺得接受不了就不處。”

  “那就是說鄧派接受了以後沒有孩子?”蘇嫣想鄧派的態度,心裡還是不爽的說:“你姐就算這樣也不會缺追求者吧?錯的不是你姐,她也是受害者。”

  都說國家利益高於一切,作為當兵的人來說,這句話更是超越生命。

  不知道大姑姐是執行什麽任務,能導致這樣的結果,任務本身也不是那麽簡單。說不準是拚了性命,現在這樣真讓人難過。

  “好了,你也別想了。”方應看拍拍蘇嫣的後腦杓,彎腰往上面親了一口說:“咱倆一起澡一個?”

  蘇嫣撅著嘴說:“我怎麽可能不擔心她,分明那個叫鄧派的就是時時刻刻拿這件事來拿捏她。”

  方應看撈起小媳婦往浴室送說:“我姐有她自己的選擇,她已經經歷過一次婚姻,應該看的更明白。也許背著人的時候,鄧派能對她好呢。”

  蘇嫣小手摟住方應看的脖子,被他放在洗漱台上。方應看幫蘇嫣脫著襯衫,蘇嫣把胳膊展開,心不在焉地說:“他今天說他攝像,難不成他還是個攝像師?”

  方應看說:“就是個破照相的,留學的前一年被政治報刊錄用,人就開始嘚瑟了。”

  蘇嫣自己翹起腳一手抓著一隻襪子往下拽,方應看拍掉小手,幫她把襪子脫下去扔到盆裡,撈著人送到裡間洗澡。

  伺候人洗完澡,把紅成蝦米的小媳婦裹起來,送到臥室塞到被子,自己從側面上床,蘇嫣伸手推了他一下說:“幫我拿衣服穿。”

  方應看不但不拿,反而往她那邊拱了拱,讓蘇嫣枕在自己的臂彎裡說:“咱倆坦誠相待的睡一晚上不好麽?穿衣服多不舒坦,這樣靠著我多暖和啊。”

  時間已經不早,蘇嫣小臉紅紅的窩在他懷裡說:“那你別亂動,我真困了。”

  方應看信誓旦旦的說:“行,就算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我也會克制住。”

  蘇嫣往他臉上拍了一下說:“給我老實睡覺。”

  方應看說:“你閉上眼睛數一百下我保管睡著。”

  “真的?”

  “真真的。”

  蘇嫣信以為真,閉上眼睛數:“一、”

  “吧唧”方應看往蘇嫣的小嘴上親了一口。

  蘇嫣推著他翻身要往床另一邊滾,方應看攬在腰上,蘇嫣怎麽掙扎都不松開。

  動著動著小媳婦沒了動作,微微抬頭一看,嘿,小媳婦真睡著了。

  *
  神清氣爽的睡了一覺,蘇嫣醒過來的時候,方應看正在樓下罵人。

  她聽不清說著什麽,但可以知道,她的毛毛很不爽。

  到年底事情多,方應看遇到不會辦事的人,偶爾還會保持耐心。要是動不動就出紕漏,免不了肝火起來。

  蘇嫣換好衣服洗漱完下樓,看到一個陌生男人。

  方應看沒讓蘇嫣打招呼,隻說:“早上沒來得及做飯,咱們待會去食堂吃。”

  “哦。”蘇嫣應了一聲,方應看轉頭又跟對方說:“上次已經有檢查團過來檢查,各項合格。我事先已經強調過,任務完成就可以,別整的全場挖洞挖上癮了還。這事有什麽好上報紙的?誰讓你同意他去各部門拍照?有文件麽?有介紹信麽?”

  陌生男子是場區宣傳辦公室的主任,他為難地說:“那人說是你姐夫,還說文件三天之內就下達。他這樣也是為了好好宣傳咱們場,對咱們有好處。你知道咱們場每年上報紙,我就當個小事答應了.”

  “小事?”

  方應看抬起眉毛說:“全場防空洞工程馬上結束,他拍什麽?勞動過程沒采訪,勞動進度沒跟進,就拍個洞?他要是就這樣交上去,大誇特誇咱們場,到時候又引來什麽報紙,什麽檢查團,亂七八糟的人誰接待?這還算好的,要是有報紙上有人上綱上線,不誇咱們洞挖的好,說咱們敷衍應付,找了幾個錯地方,你擔待的起?”

  宣傳主任急的一腦門的汗,他不是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只是對方說的是方應看的姐夫,又是跟方應看的姐姐一起來的,方應看還親自接他們到了招待所,誰能想到鄧派會在裡面搞這麽一出?
  “可是咱們邀請文件已經發了出去。”宣傳主任伸脖子一刀,不伸脖子也是一刀,乾脆把話都交代清楚:“現在撤回也來不及了啊。”

  “姐夫?什麽臭狗屎的姐夫。”方應看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知道他為什麽要拍?就是想在島上撈點好處。你自作主張乾下的事,你馬上安排人在他身邊給我盯著。”

  宣傳主任縮著脖子說:“我這就去。小肖機靈嘴巴還會說話,我讓他陪在身邊,有什麽情況能及時跟咱們反應。”

  方應看說:“別讓年輕的女同志去。”

  宣傳主任聽到這樣的說法,就知道八成異性作風上也有點問題。他心裡恨不得把鄧派的祖宗十八代一一問候了一遍,對著方應看,他還得小心翼翼的賠著笑臉,實在不容易。

  “誒,我明白了,那我換個人去。”

  “你知道就好。”方應看冷颼颼的說:“不跟我核實情況,就發邀請信。這次所有的開銷都從你們部門經費裡扣。要是他發表的文章好就算了,要是有一點問題,我剝了你的皮!”

  “行行,我現在就去辦,馬上就去。”

  蘇嫣在飯廳裡喝著溫開水,難得聽到方應看這麽生氣。她不好去客廳看現場版,乾脆回避。

  隔了十來分鍾,方應看總算說完話,把人攆了出去。

  蘇嫣等了一會兒,從隔斷的縫隙裡偷偷看到方應看坐在沙發上運氣呢。

  蘇嫣走到他面前,伸手幫他順了順後背:“鄧派搞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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