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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海島小油嫂》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平房外頭的天陰沉沉的。

  遠處的西北風壓著黃沙一點點卷過來。

  平房前面有不少剛下課的教師, 他們行色匆匆的路過。其中女教師們不約而同的用紗巾裹在頭髮上。

  客廳裡有三分之一的牆面開了窗戶,窗棱依舊是油漆刷成的藍色。

  “把我拿來的塑料布掏出來,我把窗戶釘上。”方應看皺著眉看了眼天, 走到自行車棚,從角落裡找出一個木箱,裡面裝著鐵釘和錘子。

  應該許久沒有使用,鐵釘上布滿鏽跡。方應看從箱子裡挑挑揀揀, 找出幾枚還能用的鐵釘攥到手裡。

  蘇嫣扯著塑料布到客廳,陳玉蓉手上有尺寸, 對折著剪了兩下。

  方應看拿著塑料布, 嘴裡叼著一枚鐵釘, “咚咚咚”開始釘窗戶。鐵釘不需要穿透塑料布,直接砸彎壓在上面就好。

  這樣做不但保暖還能防止風沙卷破玻璃。

  蘇嫣一把拉著蘇智的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蘇智接過蘇嫣的搪瓷杯說:“姐,你到底怎麽了?怎麽忽然說這個話?”

  “喲呵,我怎地你了?”蘇嫣掐了方應看的腰一把,屋子裡燒著爐子,他就穿了個短袖。

  小碗心大歸心大,也在問:“你是遇到什麽事了?我姐夫欺負你了?”

  蘇嫣臉色慘白伸出手說:“小智.”

  方應看說:“看到有裂紋了,熬不過這個冬天, 索性提前換掉。”

  蘇嫣抿著唇,發覺自己居然忘記這茬兒了。

  “姐,你怎了?”蘇智蹲在蘇嫣腿邊上,關切的說:“你不慌說話,先喝口水。”

  小碗端著搪瓷杯過來,蘇嫣望著半長頭髮的小碗,這也是苦命的孩子,最後被人販子拐賣,一家人離散,生死未卜。

  成為一家人以後,他已然成為她掛念的一份子。

  她原先看書的時候不覺得書中的蘇智被槍斃會讓她這麽難受。

  好個方應看, 非要找她松懈的時候責問。

  憑什麽主角侯雨苗和張懷井就可以享受三觀不正的幸福人生,作為配角,就被作者三言兩語的勾畫出悲慘的一生。

  蘇嫣誇獎著她的毛毛說:“上哪兒找這麽優秀的人才啊, 眼裡真有活兒。”

  誰家小姑娘有膽子面對持械的搶劫犯,也許就想象了一下,把她給嚇到了?
  這是方應看能想到的最合適的理由。至於蘇嫣內心深處的想法,方應看一時猜不到,更無從猜起。

  “搶劫?”蘇嫣心裡咯噔一下,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忽然襲來。

  方應看慌了:“我錯了,媳婦,我扶你過去坐著。”

  蘇嫣搓搓自己的臉說:“現在沒事了,我好了。”

  方應看扭了下腰, 躲掉蘇嫣的小狼爪說:“你是不是冒著危險抓騙子來著?這種大事不跟我商量?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多擔心你?”

  蘇嫣小手搭在方應看的胳膊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方應看說:“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也是租房心切,誰讓你那時候不在家,我還能怎麽辦?”

  方應看見到小媳婦的臉色好了點,又看到小姨子瞅他的眼神不對,瞅完他也就算了,還往地下看了眼錘子。

  小碗也跟在後頭:“姐?!”

  “你不想想,對方是賭徒,就是為了錢。萬一他包裡裝著刀,以為你帶了租金,搶你的錢怎麽辦?”

  蘇嫣在邊上幫著扯著塑料布,這才發覺有兩塊玻璃已經換成新玻璃:“怎麽換的新的?”

  方應看咧嘴“哼哼”了兩聲說:“能頂三個老娘們是吧?”

  蘇嫣不說話也沒事,方應看沉著臉說:“出了這麽大的事,監管不力,隔壁五廠領導一路上報到我這裡。你說我要怎麽‘獎勵’你?”

  她想起,蘇智在書中的原定命運,想要學習所以去圖書館,因為被混混們舉報偷書,被抓去勞改。勞改出來,沒有辦法,只能跟一幫不三不四的人攪合在一起。

  屋子裡陳玉蓉聽到動靜跑了出來:“小滿怎麽了?”

  真是不公平。

  看到小媳婦搖搖晃晃地站在那裡,方應看快步上前扶著她說:“怎麽突然頭暈了?”

  陳玉蓉說:“怎麽嚇的?”

  “於是就把趙楚江一幫子叫過去給你呐喊助威?”方應看必須說說小媳婦,今天是抓騙子,對方沒有武器。要是遇上別的犯罪分子呢?若是亡命之徒呢?

  蘇嫣心裡難受的說不出話,張了張嘴,發不出聲。

  蘇嫣樂得不行:“你怎還跟小孩記仇呢。”

  最後因為那幫人鬧了個大事,家家都是有關系背景,只有蘇智什麽都沒有。被迫頂罪成了搶劫犯,因為事件嚴重,最後被槍斃。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覺得心裡難受。”蘇嫣控制自己不要流下眼淚,她吸了吸鼻子說:“你們要聽話啊,好好讀書。”

  方應看盯著蘇嫣,回憶剛才自己的說的話。

  不說別的,方應看的腰掐起來手感不是一般的好。又彈又有力量感, 一分贅肉沒有,像是用刀刻出來的。

  方應看瞅著丈母娘進到屋子裡收拾鋪蓋, 說:“我不跟小孩記仇, 我跟你記仇。”

  “哥!哥!你快進來!”小碗衝到外頭,把擦自行車的蘇智喊了進來。

  方應看默默地伸出腳踩在錘子上,伸手撫著蘇嫣的背說:“是不是我嚇到你了?”

  “你倆陪著你姐坐會兒,我把窗戶弄好,外頭風大,別把你姐吹壞了。”

  方應看起身,蘇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說:“不怪你,是我之前做了個噩夢。你一說搶劫,我就想起來了。”

  蘇智說:“那是跟我有關的?”

  這也不怪他往這邊猜,蘇嫣第一時間就是喊的他。

  蘇嫣點點頭說:“反正不是什麽好事,不聽也罷。”

  小碗湊到邊上說:“那你的噩夢裡是不是也有我?”

  蘇嫣說:“嗯。你也是,別亂吃陌生人的東西,也別跟陌生人走。”

  小碗也蹲下來,拉著蘇嫣的手說:“我也沒那麽好吃,你說了我更不會吃,你放心吧姐。那個就是個夢,都是沒影的事。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麽?”

  蘇嫣摸摸小碗半長的頭髮說:“你心裡記好就行。”

  方應看站在窗戶邊“咚咚咚”砸著鐵釘,耳朵裡聽著蘇嫣的話若有所思。

  *
  到了禮拜一這天。

  陰沉了幾日的天,終於下了鵝毛大雪。

  與別的地方雪白晶瑩的雪花不一樣,石油島上的雪夾雜著砂礫,呈現出一種奇妙的淡黃色。

  與它的美麗不同,雪花落下時會發出細碎聲,砸落在瓦礫上、牆面上、帽簷上、車座上,發出脆脆的落盤聲。

  蘇嫣迷迷糊糊醒來,第一反應不是外面下雪,而是下了小冰雹。

  外面霧蒙蒙的黃色,對她而言,不亞於一番奇景。

  方應看放下文件,從書房出來,看到小媳婦好奇的望著外面的世界。

  他在後面抱著她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低聲說:“風雪太大,楊總場宣布全體八廠停工一天。”

  蘇嫣倏地回頭,嘴巴從他的臉頰擦過:“那我也不用上班啦?可惜,今天是小智上學第一天。”

  方應看不滿意就這麽擦過,捏著小媳婦的下巴親了親小嘴說:“停工不停學,再說還有升旗儀式呢。”

  蘇嫣轉過身,摟著方應看的脖子說:“那你呢,今天都在家?”

  方應看說:“對,在家裡處理公務。待會小喜子和二狗過來送材料。你慢慢收拾,收拾好,樓下有現成的飯菜。”

  蘇嫣打了個哈欠,把腦袋頂在方應看的胸膛上說:“下次不許鬧那麽晚,我身上現在還沒勁兒呢。”

  方應看抓起蘇嫣的頭髮聞了聞,口是心非地說:“知道了。”

  蘇嫣到衛生間洗漱,對著鏡子看著自己亂蓬蓬的頭髮,也不知道方應看是怎麽親下嘴的。

  她伸手往頭上扒拉了幾下,晃了晃腦袋,衝著鏡子傻樂。

  樂完,出來以後,在穿上乾乾淨淨的白襯衫,聞一聞上面還有方應看搓洗香皂的味道。這次用的是上海牌的桂花皂,香的不像話。

  套上方應看的舊馬甲,保護好前胸後背不串涼氣,蘇嫣終於感覺到自己餓了。

  方應看又回到書房裡忙活,她自己下到廚房裡,看到蒸鍋裡坐著三個大包子。

  方應看在樓梯口探出頭喊:“嚴嬸子包的,一個蘿卜絲包子,兩個豬肉包子。”

  “知道啦!”蘇嫣噠噠噠跑到廚房外面回話,回完話,又噠噠噠跑到廚房裡頭,把肥肥大大的包子撿到盤子裡。

  “我給你留了個豬肉包子!”蘇嫣坐到飯廳裡,衝樓上喊道。

  過了幾秒鍾,方應看的聲音傳來:“謝啦。”

  蘇嫣歎口氣,家大就是這點不好,說個話費嗓子。

  她先喝了點熱水,慢吞吞的把兩個大包子都消滅。

  她家從前吃包子很逗,難得吃一次包子,陳玉蓉喜歡用薑絲蘸著醋吃,小碗和蘇智喜歡用蒜醬吃。

  蘇嫣不一樣,她啥也不蘸,乾吃。

  吃完包子,她走到門口看了看院子裡的雪,黃呱呱,有點髒髒的感覺。

  冷不防不用上班,蘇嫣無所事事的晃悠了一圈,最後乖乖地坐在沙發上開始給方應看縫衣擺。

  這是最後一點步驟了,縫完過遍水就能悄無聲息地藏回到衣服之中,像是根本沒發生過什麽事一樣。

  蘇嫣抿著小嘴,仔細地穿針引線。

  中間小喜子和二狗來了一趟,站在門口把鞋換了,到二樓跟方應看說事去了。

  蘇嫣美滋滋的縫衣服,等到落完最後一針打上死扣,牆上的鍾已經敲了十一聲。

  方應看從樓上走下來,不停的揉著脖子:“咱家的桌子有點矮,回頭我得拿幾本破書墊一墊。”

  蘇嫣走到門口看了眼,發現風雪小了不少,開始蠢蠢欲動。

  方應看笑著問:“是想到平房去?”

  這還用說麽,今天是蘇智上學第一天,馬上中午就要放學,她很想知道蘇智跟同學們相處的怎麽樣,學校的進度能不能跟上。

  方應看說:“那你正好跟二狗的車走,他路過那邊。”

  蘇嫣說:“你不去?”

  方應看說:“我就在家裡辦公,許多事沒做完。”

  蘇嫣說:“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在家裡陪你。”

  “可別介。”方應看走到門口,跟蘇嫣並排站著,看了眼天說:“應該不會再下雪,你先過去,下午我忙完去接你。”

  “行。”蘇嫣側過頭,方應看貼著她脖子親了一下說:“多穿點,那邊冷。我叫人送了柴火過去,你去了別劈柴,我到了我劈。”

  “嗯。”

  等到苟逢春下樓,蘇嫣跟著他的車一起往石油中學去。

  小洋樓裡。

  小喜子早上沒吃飯,溜達著下樓見廚房裡有個包子還在蒸鍋裡,琢磨了一下沒吃,找了點昨晚上剩的二米飯,用鍋熱了做醬油炒飯吃。

  他端著炒飯出來,見方應看在茶幾前面看著一件襯衫笑的很詭異,便問:“又是小嫂子給你做的新襯衫?”

  上次的黑襯衫可讓他顯擺到了,弟兄們羨慕壞了。

  方應看把七零八碎拚湊起來的襯衫放到餅乾盒裡,蘇嫣走的著急,忘記藏起來。

  方應看幫著往茶幾下面一塞說:“跟你沒關系,吃你的去。”

  “嘿。”小喜子轉身坐到飯桌那邊狼吞虎咽,可真把他餓壞了。

  早上下雪,他身為大總管就得安排人加強巡防,還得分發抗寒物資。這場雪下的太突然,冬期不少東西還沒下發,這幾天他都得把工作做完。

  “鍋裡還有啊,你吃自己盛。”小喜子跟方應看說。

  方應看到廚房先把小媳婦特意留的包子吃了,然後盛了一碗炒飯,就站在廚房裡三兩下吃完了。

  吃完,又跟小喜子去樓上把最近的事交代了。

  蘇嫣跟著苟逢春,也就是二狗的車到了平房。

  二狗還有別的事,來不及下車直接開走了。

  蘇嫣看到房前冒著熱騰騰的白汽,應該是做中午飯呢。

  進到門,看到陳玉蓉正在廚房裡熬玉米碴子粥,蘇嫣覺得有點煙氣,拿過鐵杓說:“我來攪合粥,你有哮喘,少在這邊站著。”

  陳玉蓉說:“最近好多了,都沒怎麽咳嗽。”

  蘇嫣說:“你這病就要仔細養著,不能受涼,也不能熏著嗆著。”

  陳玉蓉說:“那我去戴個口罩。”

  蘇嫣:“.”

  陳玉蓉站著沒動,先笑了:“瞅你最近管你弟弟妹妹也就算了,連我一起管上了。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也剛過來熬,粥是你妹煮的。”

  “那她人呢?”蘇嫣問:“我怎沒看到她?心情怎樣?”

  陳玉蓉說:“還行吧,剛還在屋前劈柴火呢,不知道一會兒的功夫跑到哪裡去了。對了,你幫我把泡好的婆婆丁切了加到粥裡,給小碗去去火。”

  蘇嫣依著陳玉蓉的話,把盆裡泡著的婆婆丁抓在手裡擠了擠水,然後抽出菜刀在案板上切成碎末。

  “跟我們農場喂雞的爛菜葉一樣,都是切這麽碎。”蘇嫣邊往鍋裡撒邊說。

  陳玉蓉也笑了說:“趕明兒等天暖和起來,我打算養兩隻小母雞。他們倆都要念書廢腦子,多吃雞蛋補補。”

  “行啊,等開春農場抓小雞我讓人給咱們家帶幾隻。我家也要養,一起帶回來。”

  小碗從前面回來,抱著一大摞柴火進到屋裡,堆在廚房牆根下面:“我剛看到隔壁有人回來,離得太遠,沒仔細看。”

  陳玉蓉問:“你去哪兒了?”

  小碗拍拍身上的灰說:“我聽有騎自行車賣豆腐的,想著買塊豆腐,結果沒攆上。”

  她們說話的時間,前面傳來開門的聲音。
    蘇嫣特意在院子的門鎖上掛了一對小鈴鐺,要是有人動門就能聽到鈴鐺響。

  窗戶上蒙了塑料布,還有熱蒸汽,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輪廓。

  蘇智走到屋子裡見到蘇嫣說:“你怎麽來了?謔,今天喝大碴子粥啊,真不錯啊,熱乎。”

  蘇嫣說:“你怎麽樣?跟老師同學相處還好嗎?”

  蘇智笑著撓撓頭說:“有啥不好的,這才第一天呢。不過班主任楊老師點我起來了兩次,我都答對了。”

  蘇嫣喜不勝收,往他後背錘了一下。

  蘇智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碗撅著嘴說:“那你要跟同學打好關系啊,等開春我過去跟你同班,也省的被人欺負。”

  蘇智說:“就你那性子不欺負別人就得了。”

  小碗“哼”了一聲,倔呼呼的走到廚房門口,拿出大盆準備裝大碴子粥:“我還特意往粥裡面給你窩了個雞蛋,咱家最後一顆雞蛋,就給你留著你,你還好意思說我。”

  蘇智說:“哎喲,我可不吃啊,我早上吃的面條還沒消化,不想吃雞蛋。”

  蘇嫣說:“今天你第一天上學,小碗讓著你你就吃吧。等明天你不在家,我們娘仨偷摸吃點別的好吃的,不給你留了。”

  “就是。”小碗“哈哈”笑,把雞蛋盛到蘇智的碗裡,往他那邊推了推。

  “還沒見過這樣的吃飯,大碴子粥裡放婆婆丁。”蘇智磨了磨筷子說:“某些人得多吃點下火哦。”

  小碗一聽,站在他對面就要把雞蛋搶回來,蘇智用胳膊一擋,另外一隻手端著碗就抽,三下五除二把雞蛋給吃了。

  小碗氣壞了,坐在對面側著身子不跟蘇智面對面吃飯。

  陳玉蓉從廚房拿來一盆玉米面的窩窩頭說:“你們別光喝粥,把窩窩頭吃兩個,不然到下午就餓了。”

  小碗說:“媽,下午咱們把李海平給的芥菜疙瘩醃了唄,乾吃窩窩頭太難咽了。”

  “行,吃完飯咱們一起弄。”陳玉蓉遞給蘇嫣一個窩窩頭說:“你吃就吃,看著他們一直傻樂個什麽。”

  蘇嫣接過窩窩頭,咬了一大口說:“我就覺得挺好,喜歡。”

  陳玉蓉說:“待會你別跑啊,芥菜疙瘩你家也有份,一起醃了,等下午你抱回去。”

  “我不走。待會你女婿要來接我的。”蘇嫣得意地說:“我是為了不打擾他工作才過來的,看我懂事吧?”

  陳玉蓉笑了下說:“吃你的飯吧。”

  蘇智端著碗說:“可惜我不能幫你們了,我跟同學約好一起打球。”

  蘇嫣說:“難得有機會拉近關系,我們不用你幫,你去打球。回頭你放學回來幫著抬醃菜壇子就成。”

  小碗聽了又樂:“可比醃芥菜疙瘩還累人呢。”

  蘇智二話不說答應下來:“我不怕累,有活隻管我放學回來乾。”

  金黃色的大碴子粥吃起來有股苞米的糯香氣,加上清淡的婆婆丁葉,蘇嫣這頓吃的.嘴裡好寡淡。

  她琢磨著下次先到農場裡買桶花生油,免得老是吃這種沒油水的飯菜。

  原先陳玉蓉不要她的補助也就算了,現在到了她的地頭,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饒是陳玉蓉也拿她沒辦法。

  吃完飯,蘇智到外面刷碗,小碗將一筐芥菜疙瘩拿了過來。

  謔,蘇嫣掃了一眼,至少三十斤啊。

  這玩意長得白綠相間,跟青白蘿卜差不多,是個扁圓的形狀。年輕時候的嫩葉可以吃,長成了,就吃下面的疙瘩。

  “這東西醃完以後用點香油拌著才好吃。”蘇嫣想起原來吃過的芥菜絲,醃成棕褐色,加上白芝麻和幾滴香油,能讓她乾吃一碗大米飯。

  娘仨面對面坐著,開始削芥菜疙瘩的皮兒。這玩意身上坑坑窪窪,削皮以後不好看,吃到嘴裡就下飯了。

  蘇嫣拿著菜刀,用下面的刃角剜著凹陷的皮兒。

  陳玉蓉見了,按住她的小手說:“你動手看的我害怕,我跟小碗弄,你別削皮兒了,去把醬汁兒熬了。”

  “行啊。”蘇嫣說:“不過得要好多醬油呢,咱家夠麽?”

  陳玉蓉說:“對面就有小賣店,你去小賣店打一斤醬油回來。拿個盆兒去就行。”

  蘇嫣站起來拍拍手,到廚房找了個半大不小的盆抱著出門。

  外頭寒風吹的人臉疼,就在家對面,她懶得全副武裝,小跑著往小賣店去。

  小賣店沒有名字,只有個破了角的招牌上寫著:小賣店。

  因為小賣店的老板叫做紅星,大家都叫紅星小賣店。

  蘇嫣去的時候,紅星還在小賣店裡窩著抽煙。今天全場停工,有倆哥們在這邊吃著花生米喝著小酒。

  紅星年紀不大,也就三十。他媳婦是個五大三粗的婦女,腰上永遠圍著一個圍裙。

  她見了蘇嫣知道是剛搬過來那家的閨女,熱情地掀開門簾說:“大妹子快進來,穿的也太少了點。”

  蘇嫣甜甜地說:“大姐,我打一斤醬油回去。”

  “要生抽還是老抽啊?”

  “生抽。”

  紅星媳婦聽了,把大缸上的篦子挪開,手裡拿著油提子打了滿滿一舀。

  “八分錢。”

  紅星媳婦看到蘇嫣抱個盆,說:“妹子,我有玻璃瓶借你一個?你這樣放醬油放不住啊。”

  蘇嫣靠著門簾站著,背後呼呼的風,吹的她直跺腳:“不用了,大姐,我買來醃芥菜疙瘩的。”

  “那成。”紅星媳婦把醬油倒在小鋁盆裡,接過蘇嫣給的一角錢,找了兩張一分給她。

  蘇嫣抱著小鋁盆說了聲“謝謝”就往家裡跑。

  失策,出來一會兒她都要成冰棍了。

  紅星還在跟哥們喝酒,其中一個胖子眯著眼睛看著蘇嫣的背影說:“這閨女長的真俊啊,好像仙女。”

  另外一個瘦子,是他一個車間的同事說:“我也覺得俊,不知道方老大的媳婦,有沒有她俊。不都說方老大的媳婦,是咱們場花麽。我覺得肯定比不過這一個。”

  紅星媳婦叉著腰過來,手裡倒拿著雞毛撣子往他們酒桌上敲了敲說:“都給老娘收著點,這是剛搬來的閨女,不是外頭不三不四的人。怎麽喝點馬尿,嘴巴碎的跟老娘們似得,呸!狗屎!”

  紅星喝點酒上臉,大著嗓門說:“焦大香,你怎說話的,你這老娘們造反啊你。”

  焦大香冷笑著說:“我是你娘啊,怎麽說話的難道要我教你?不會說話就別要那張嘴,不然老娘非把你們幾個大白天喝馬尿的下巴頦都給掰下來!”

  焦大香絕對不是乾打雷不下雨的性子,說著就把雞毛撣子扔到一邊,挽著袖子就要去掰紅星的下巴頦。

  紅星在她虎背熊腰的對比下,就是個小雞仔。他個頭沒有焦大香高,塊頭沒有焦大香大,平時倆人在一起總是嘴巴賤次次的。焦大香被他說煩了,就會衝上去給他兩個大嘴巴子。

  紅星躲到胖子後面嚷嚷道:“男女平等,你要是再敢跟我動手,我告你家暴我!”

  “臭不要臉,我願意家暴你?”焦大香把袖子上的套袖往上面提了提說:“要不是我家成分不好,我早就遠走高飛,還跟你們老李家做牛做馬?去去去,趕緊喝完滾蛋。”

  也不怪焦大香硬氣,小賣店平時都是焦大香在經營,紅星就是個甩手掌櫃。

  胖子和瘦子雙雙賠著笑臉,這個小賣店就是他們三人的聚點。小賣店面積不大,也就二十來平,門口側面放著醬缸和酒缸,對面放著一個櫃台。

  裡頭是兩排貨架,再往裡走兩三步就是一個盤著的小炕,最多也就是一米五六的寬度。炕後面的牆上有個透氣半掩著的小窗戶。

  此刻紅星就在炕上坐著罵罵咧咧,他的兩個兄弟坐在炕下面伸手攔著他。

  焦大香嚇唬完,轉身拿起抹布開始擦貨架:“該死的天,全都是灰!”

  蘇嫣不知道這個插曲,抱著小鋁盆回到家裡。站在門口哆嗦了一下,趕緊往灶台那邊跑。

  “姐,你怎就這樣去了。”小碗拉著蘇嫣說:“你套個衣服再乾活。”

  蘇嫣看她把柴火燒了起來,趕緊蹲在灶坑前面搓搓手:“不冷,沒事。”

  陳玉蓉跟小碗說:“你姐啊,越發像個小孩。”

  她索性不管蘇嫣,把鐵鍋蓋掀開,裡面還積著點水,此時冒著絲細的白汽。

  她用乾抹布把鍋擦了一圈,將蘇嫣打回來的醬油倒了進去。

  蘇嫣緩過來了說:“我來,你們繼續削,削完還得洗,洗完還得晾,麻煩著呢。”

  蘇嫣拿著水舀子往裡面又加了兩舀子水。她想要醃出來的芥菜疙瘩顏色深一點,就往裡頭倒了四分之一碗的老抽。

  “誒,小智呢?”蘇嫣往鍋裡又扔了花椒、大料,等著鍋煮開,順口問:“怎一下就不見了?”

  小碗說:“我哥打球去。”

  蘇嫣笑著說:“這才有點學生樣。”

  跟同學一起玩比跟混混一起玩好多了。

  蘇嫣專心的攪著鍋,熬開醬汁以後,也要等著晾涼。

  她就把鍋蓋放在灶台一邊,靠著牆立著。

  “姐,你沒事幫我卷門簾唄,鐵絲我已經彎好了。”小碗把大盆抬到廚房門口,和陳玉蓉一起刷著芥菜疙瘩。

  芥菜疙瘩長的不平整,裡頭容易卡著泥巴。

  “行。”蘇嫣坐到桌子旁邊,拿過小碗卷門簾的家夥事什。

  小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報紙,打算用鐵絲卷起來編成門簾子掛上。

  平常家庭條件好的人家會用彩色糖紙來做,小碗攢不夠那麽多,又著急給新家貢獻點什麽,就用報紙來做。

  報紙已經被她剪裁成三角形,壓在對折的鐵絲裡,粘上漿糊壓緊以後慢慢卷成兩頭尖中間寬的梭形。

  鐵絲在彎的時候,兩頭帶著鉤。卷完一個,就能鉤在前一個下面。

  蘇嫣看到門框上有釘子,應該是房東之前掛門簾用的。她埋頭卷好一個又一個,鉤成長長的一串,掛在上面,用手拂動,門簾顫顫巍巍地跟著轉圈圈,是個漂亮又很有成就感的手工活。

  “姐,你卷的邊邊好整齊。”小碗抽空過來,伸手撈起串串說:“我聽說有的人家過年會有彩色的大掛歷,上面都是好漂亮的人,你要是遇到誰家有,用完了幫我要一下唄。”

  蘇嫣笑著說:“你也不想著自己要一個新掛歷,明年用完,咱們卷彩色的門簾子,那多有感覺啊。”

  小碗說:“好貴咧,花錢的東西我不要。”

  蘇嫣說:“不用花錢,你姐夫說過每年家裡過年掛歷多的送不出去,你等著我給你拿過來幾個。”

  小碗說:“真的!那我哥包書皮也有紙了。你記得不要老黃歷啊,就要貼在牆上的畫報似得掛歷,那是個寶貝。”

  “我曉得。”蘇嫣拿著漿糊往紙上蘸了蘸說:“你只要記得我的話,不要陌生人的東西,不吃陌生人的東西,不跟陌生人走,要什麽姐都想辦法給你弄來。”

  小碗說:“記得了記得了,忘不了。”

  陳玉蓉把最後兩個芥菜疙瘩刷出來,小碗把院子裡空置的壇子抱到客廳。

  蘇嫣起身,走到灶台邊摸了摸,裡面的醬汁已經涼下來了。

  “一層疙瘩一層鹽。”陳玉蓉說著,手裡拿著一個芥菜疙瘩,直接用菜刀切成兩半,扔到壇子裡。

  蘇嫣眼皮子直跳:“媽,你這樣比我剛才剜東西還危險,你就放到菜板子上面弄吧。”

  陳玉蓉又在手心上切了一個說:“我都拿了四十年的菜刀,不比你有譜。你快幫我碼疙瘩。”

  蘇嫣沒辦法,把袖子挽到胳膊肘,開始往壇子裡碼。切開的芥菜疙瘩裡面是白色的,就跟白蘿卜切開沒什麽區別。

  按照陳玉蓉說的,一層疙瘩一層鹽,很快就碼到壇子口。

  小碗拿著葫蘆舀子往裡面倒醬汁,一直把芥菜疙瘩漫過去。

  “這個要放四十天吃。”陳玉蓉封好壇子,蘇嫣伸手要幫忙抱壇子,被陳玉蓉扒拉到一邊:“小乾巴勁兒吧,我來。”

  蘇嫣:“.”

  陳玉蓉和小碗一起把壇子放到客廳的一角,上面又蓋了一塊沒用過的抹布。

  方應看過來的時候,娘仨已經忙完,正在客廳裡坐著烤板栗。

  小碗見到他,脆脆地喊:“姐夫來了。”

  “來蹭飯。”天上下起鵝毛大雪,這種雪花是潔白的。落在方應看的大衣肩上厚厚的一層。

  他站在院子裡,把身上的雪拍掉,又跺跺腳走到屋子裡。

  蘇嫣見到他就笑了,站在門口想幫他拿大衣。方應看把大衣脫下來,拍了下蘇嫣的小手,自己把大衣掛在門後:“別在媽面前裝啊。”

  的確想在陳玉蓉面前裝一裝賢良淑德的蘇嫣被戳破,乾脆回到椅子邊上繼續烤板栗。

  “我還以為你能早點來呢,這都幾點了。”蘇嫣抬手看了眼說:“都四點多了。”

  方應看搬了個椅子擠在她旁邊,蘇嫣剛才發現他的手很冷,當著陳玉蓉和小碗的面,拽著他的手往火爐上面烤。

  方應看難得有點不好意思,當著丈母娘拉拉扯扯多羞澀啊。

  可丈母娘年輕時候也戀愛過,也不是一般婦女不覺得有什麽。

  小碗年紀還小,對這方面沒開竅,覺得他倆本來就黏黏糊糊,沒什麽不對勁的。

  方應看順勢烤了烤手心又烤了烤手背說:“原本想要早點過來,忙完以後去接了個人。”

  大雪天能讓方應看親自接的人應該不是一般人。

  蘇嫣好奇地說:“這個天接人?誰啊?”

  方應看不以為意地說:“方行遠。”

  “誒,怎麽有點耳熟。”蘇嫣用單根筷子撥弄著板栗,板栗肚子已經烤的發黑:“跟你一個姓啊,咱油田姓方的很多麽?”

  “這邊姓方的多不多我不清楚。”方應看笑了笑說:“反正她應該姓方。”

  蘇嫣還沒反應過來,抬起腦袋瓜問:“為什麽?”

  方應看說:“因為她是我親姐啊。”

  親、親姐?!

  蘇嫣張著小嘴:“哈?!”

  方應看笑著說:“對,沒錯,你大姑姐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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