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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六十七章 周旋
  第六十七章 周旋
  南境的提督府內, 行人來回穿梭,一片肅然。

  “我就問你們怎麽辦吧!”

  馬觀同叉著腰,在議事堂內來回踱步, 他面前坐著副將、參將等數人,各個面如菜色。

  “已經派人圍了幾個據點了。”其中一名參將愁眉苦臉道:“南疆多山脈,地勢複雜,這群土匪就跟兔子一樣到處打洞, 每次我們追過去的時候,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哎呦。”馬觀同愁得錘了錘額頭, 望向另外幾人道:“你們呢, 就沒啥其他法子?”

  底下各人面面相覷, 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驀地,有一名參將支支吾吾道:“要不, 派人守住幾個洞口, 乾脆放火燒、燒……”

  “劉鴻德, 我看你是腦袋戴久了嫌累,你找死啊!”

  方才說話的參將脖子一梗,馬觀同又大吼道:“那群山匪裡還有從中州渡江南下的流民,流民!”

  “那不然怎麽辦將軍。”劉鴻德面色發白,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怎樣,有氣無力道:“既然與山匪勾結, 那就算不上是無辜百姓……”

  副將即刻點了兩人跟著自己繞到巷子後,馬觀同緩緩拔下佩刀,在角落裡等待了片刻道:“走!”

  “難啊難啊,都是些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打不得。”

  馬觀同按了按腰間的佩刀,“能招安嗎?”

  馬觀同搖了搖頭,低聲吩咐道:“你帶兩人把這前後的路都封了,另外幾個直接跟我進去抓人。”

  “哎等等。”馬觀同忽然喊住他,“你病了?怎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

  劉鴻德被他這一通訓斥罵得臉都紅透了, 下意識地摸了摸拇指, 但什麽都沒摸到。

  聞言劉鴻德一抖,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哆嗦著應聲退下。

  馬觀同心頭一震,拖著劉鴻德衝出煙霧繚繞的屋子,二話不說猛地抽了他幾個巴掌,劉鴻德被他打得頭一歪,兩頰腫得比腦門還大,迷離混沌的眼神好不容易清醒了幾分,一睜開眼便是馬觀同目眥欲裂的神情,“認出你老子是誰了沒!?”

  馬觀同抿著唇不說話,軍中嚴令禁止狎妓賭博,劉鴻德這鬼鬼祟祟的模樣最壞不過兩者都沾了。

  一股奇異的快/感像毒蛇一般繞著軀體往上攀升,直衝天靈蓋,馬觀同一時頭暈目眩,強忍著扒拉回一個卯著勁往前衝的下屬,人拉回來一看,已經被熏得神志不清了。

  不止是他,屋子裡還有好幾個人,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根煙杆,地上桌子上到處都是白色的粉末,個個神情陶醉,吞雲吐霧,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著劉鴻德拐入巷子,裡面彎彎曲曲,路口極多,眼見著劉鴻德停在了一所小院前,帶路的人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劉鴻德從腰間掏出一枚銀錠,接著便跟著喜笑顏開的領路人進去了。

  “不必了。”馬觀同擺了擺手,“你自己心裡記得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就行了,回去吧。”

  季時傿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將青峽關的匪剿了個乾淨,打算回京述職的路上,聽到了海東青銳利的鳴叫聲。

  “不止如此。”馬觀同皺了皺眉,“你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樣,跟被妖精吸了精……不對。”

  “末將聽令。”

  “來人!”

  “去了,人都沒回來。”副將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這麽下去真不行,太被動了,南疆都亂成什麽樣了,還有海上那群賊寇,跟他娘的狗皮膏藥一樣。”

  劉鴻德見自己不必再受罰,心上大喜,連忙行了個禮退下了。

  馬觀同厲聲喝道:“把這個煙館封鎖,裡面所有的人全部帶走,給我查,這裡面賣的煙到底是什麽東西,把劉鴻德綁起來,帶走!”

  副將有些不明就裡,但看著他陡然嚴肅起來的臉色,便依言照辦,帶上幾人與馬觀同一起跟上了離開的劉鴻德。

  ————

  但仔細回想起來,近日他那愈見消瘦的身形與頹廢萎靡的氣質,似乎又不僅僅是因為那兩個原因。

  這句話又不知道哪裡刺激到了劉鴻德,他肩膀一顫,連忙搖頭道:“沒沒沒,末將這便去領罰。”

  “你老娘當年是在茅坑臨的盆,把糞土當兒子抱回來養了嗎, 你說的這都什麽豬狗不如的話?放火燒山, 虧你想的出來!”

  幾人衝至門口,看門的護衛顯然還沒反應過來,但見為首的身著輕甲,凶神惡煞,登時意識到不對勁,還沒來得及喊便被刀尖指著摁在地上,馬觀同大步跨向前,猛地抬腿一腳踹爛了大門,緊接著一股濃重的煙味便撲面而來,熏得他眼花繚亂差點站不住腳。

  季時傿取下獵隼腳上捆綁的信紙,打開一看,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信上簡潔明了地交代了南疆的情形,一個是南疆地區出現了能讓人吸食上癮的煙草,價格昂貴,一旦沾上家徒四壁都是輕的。最關鍵的是這種煙草如今在軍中很盛行,馬觀同已經杖責了數個官職在身的武將,但這種萎靡之風仍然難以抑製。

  “我操/你大爺!”

  馬觀同捂住口鼻,拍開煙霧才看清裡面的景象,大門被踹得四分五裂,這麽大的動靜,裡面那群人都沒清醒過來,劉鴻德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癱在地上,手裡握著一根長長的煙杆,滿臉欲/仙/欲/死的神情,連他是誰都沒認得出來。

  一旁還未離開的副將面露古怪,“將軍,您今日怎麽這麽好說話?”

  副將沒忍住低聲問了一句,“將軍,這小子是往哪兒跑呢?”

  馬觀同話說到一半便突然止住,臉色一變,按著腰間的佩刀道:“帶一批人,跟我走!”

  夜半宿在驛站,季時傿才敢召來雪蒼,海東青雪白的羽毛落了一層灰,連光澤都失去了許多,雪蒼整隻鳥都焉了吧唧的,季時傿心裡一沉,意識到是出了什麽緊急的事情,馬觀同才那麽著急地用海東青給她傳信。

  “不是好說話。”馬觀同盯著劉鴻德離開的方向,“你不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嗎?”

  劉鴻德從提督府離開之後,並沒有回軍營或是自己的府邸,而是七拐八拐地繞進了一個隱秘的巷子,他行走間急匆匆的,時不時地往旁邊瞄兩眼,生怕有人跟著似的。

  “先跟上。”

  自從上次她讓雪蒼帶著信前往南疆找馬觀同開始,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有兩個月的時間,馬觀同卻遲遲沒有回信,看來梁齊因中的毒果然棘手,也不知道如今回信上會是怎麽說的。

  劉鴻德手裡的煙杆“啪嗒”一聲掉落在地,臉上血色霎時間褪了個乾淨。

  副將回想一番,“嘶……這麽說好像還真有點,他手上那祖傳的玉扳指呢?”

  “算了。”馬觀同沉聲道:“今天先這樣吧,散了散了,劉鴻德,你下去自己去領二十大板,好好洗洗你那灌了糞的腦子!”

  “這小子,不會真是來逛窯子的吧?”

  南疆的百姓見此物獲利巨大,農田荒廢,而改種煙草,自禁海令頒布之後本還能自給自足的南洋流域徹底亂了套,再加上還有流民組成的起義軍作亂,與南疆的山匪勾結在一起,馬觀同現在分身乏術,根本沒法將這些全都按下來。

  信上的末尾,則簡單地交代了季時傿先前所托之事,只有四個字:此毒無解。

  幾件事情撞在一起,季時傿差點吐血。同樣的信會晚兩天到達京城,馬觀同這麽著急地給她傳消息,是想讓她南下協助,但成元帝會準予嗎,還有中州的災情到底到了何種地步,如若朝廷要派欽差前往中州,這份擔子會落到誰頭上,端王,還是太子?這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季時傿不覺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南下能逆轉出來什麽好結果。

  最後就是梁齊因的眼睛……

  尋常後院夫人有那能力弄到什麽奇毒嗎?當年梁齊因中毒一事是否真的只是後院婦人爭寵那麽簡單?
  她得先回京。

  季時傿快馬加鞭返回京城,第一時間進宮向成元帝稟明了青峽關的剿匪情況,第二天南疆的軍情果然傳到了京城,成元帝之前還在為中州的事情發愁,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早朝的時候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不過馬觀同信上所奏之事,成元帝卻並未放在心上,他只是讓馬觀同嚴厲懲戒了犯錯的將士,讓他清理掉山匪與南洋的海盜,能招安則招安,不能招安就殺無赦。對於信上提到的煙草,成元帝並沒有任何舉措,他覺得那是再正常不過的東西,畢竟連他自己都收藏了成千上百個工藝精湛的鼻煙壺。
    季時傿無奈地聽了一個早朝,出宮門的時候都有些無精打采的。

  只是剛打馬進了定陽街,遠遠地便能看到梁齊因的身影,他不聽勸,仍舊與之前一樣,執著於在門口等她。

  “你又不進門。”

  梁齊因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等她下馬後伸手去拉她,“阿傿,今日下朝怎麽那麽晚?”

  季時傿將韁繩遞給下人,回答道:“早朝的時候他們都要吵翻天了,我站得累死了。”

  “那你去坐著歇會兒。”

  梁齊因牽著她,駕輕就熟地往侯府的書房走去,這裡不是隨便能進出的地方,因此秋霜只是過來呈了兩杯熱茶後便退下了。

  “中州的流民到底有多少,朝廷還沒有一個具體的數字,所以陛下打算派欽差去查看一下情況。”季時傿坐下來後道:“我覺得不會是一個小數目,都渡江往南邊去了。真是奇怪,當初水患的時候費了多大的功夫,竟然隻撐了不到五年,修堤修得什麽玩意兒。”

  梁齊因道:“陛下有決定好派誰去嗎?”

  “還沒。”季時傿搖了搖頭,“早上他們正吵呢,有說讓太子去的,也有說端王,畢竟他被禁足也有一個月了,差不多到了該放出來的時候。”

  “陛下被他們吵得頭疼,最後也沒決策出一個結果來。”季時傿揉了揉太陽穴,“說真的,他們兩個無論誰去,我都覺得沒什麽好事,無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刮骨療毒,要用利刃。”

  “嗯。”梁齊因怕她說多了口乾,一面給她添茶一面道:“這件事情說到底還得看陛下怎麽想的,他想不想整頓官場,想不想把中州那群腐爛的樹樁子連根拔起。”

  “我們這位陛下的心思。”季時傿低笑了一聲,“哪是那麽容易就猜透的。”

  梁齊因捏著手中的杯子,沉默了片刻道:“阿傿,你覺得讓楚王殿下去中州如何?”

  “楚王?”季時傿苦惱道:“我倒是有這個想法,但陛下並不重視他,他在朝中也無人支持,爭不過那兩位的。”

  梁齊因道:“這也不一定。上次春蒐的事,陛下對太子起了猜疑之心,雖然只有一點,不過也夠用了。”

  季時傿一愣:“什麽?”

  “太子黨為了讓太子能夠前往中州,在陛下面前一定會竭力將他塑造得多麽賢明仁德,好像只要太子去了中州,水患就一定能得到抑止,流民一定能安頓好一樣。”

  “我要是再推波助瀾一把。”梁齊因笑了一下,“他們的算盤就徹底落空了。”

  “你這麽說……”季時傿想了想,“倒還真是那麽回事,不過你要怎麽做呢?”

  “太子幾年前還未入主東宮時,陛下曾派他去東海巡視過,那次差事確實辦得不錯,民間對此也頗有讚美之聲。”梁齊因頓了頓道:“阿傿,你還記得之前有一次我們在書局遇到,你還送我回家的事嗎?”

  季時傿點了點頭,“記得。”

  “其實那間書局是我開的。”

  季時傿神情一怔,那可是京城最大的一間書局了,梁齊因這麽有錢!?

  “差不多一個月前,書局裡得了一篇文章,大意是讚美太子的,類似的文章很多,算不得稀奇。不過這篇文章有些不同,我把刻板扣下了,一直沒刊印過。”

  梁齊因拿過紙筆,迅速寫下兩行字,“這篇文章裡有句詩,‘待到白雪落滿地,遮去人間陌上塵’,聽著是不是沒什麽?”

  季時傿將紙接過,默讀了兩遍後發現了問題,這篇文章要是平時刊印的話倒沒什麽不對的,可現在這個時間點,則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朝堂之上許多人支持太子的局面。

  “待到白雪落滿地,遮去人間陌上塵。”

  似乎在說,當太子這個儲君繼位後,在成元帝手上動蕩不堪的朝局就會穩定,肮髒渾濁的官場也能乾淨了。

  畢竟他那麽賢明。

  這些話落在成元帝耳朵裡,他還肯放任太子前往中州,以至於民間隻知東宮,不識他這個真正的天下共主嗎?

  季時傿放下紙張,“你打算讓書局印製這篇文章嗎?”

  梁齊因點頭道:“是。不僅要印製,還要大肆宣揚。”

  “如此,太子確實不可能去中州了,那端王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太子既然去不了,便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端王得逞,會想方設法給他使絆子的。”

  “也是。”季時傿撇了撇嘴,“端王自己的屁股還沒擦乾淨呢。”

  梁齊因被她的話逗笑。

  “齊因。”

  “嗯?”

  季時傿低聲道:“我想去南疆……”

  梁齊因愣了一下,“南疆不是有馬將軍嗎?”

  “主要是……那個煙草的事你聽說沒,我看陛下的意思是不想管了。”

  梁齊因直接道:“陛下不會讓你南下的。”

  “我知道,但我必須南下去查清楚那邊到底什麽情況。”季時傿皺眉道:“這不是什麽小事,我在西域見過有一種吸食會致人上癮的毒物,我覺得馬觀同信上說的跟這個差不多,這種東西一旦泛濫起來就完了!”

  季時傿面色陰沉,“我總覺得奇怪,為什麽這種東西會在軍中盛行起來,背後沒人操控我是不信的。”

  太巧了,大渝公主剛遇刺,南疆軍營裡就有這種東西出現,禁海令一頒布,兩岸港口都封鎖了,那群海盜怎麽和土匪勾搭到一起的,誰往軍營裡遞的那些髒東西,殺傷力倒是大,硬是將南洋防線撕出來了一條口子。

  成元帝不想徹查是不是還有一個原因,他不想承認自己力排眾議推出來的禁海令其實是有很大漏洞的。

  這種有漏洞的政策不僅沒有依他所想般穩定邊關,杜絕外敵,反而激化了矛盾。

  “我一定要去的。”季時傿沉聲道:“我不想五年前的災禍再重現一次。”

  況且,她還想親自去南疆找一找治梁齊因眼睛的法子,她不信找不到。

  “這樣。”梁齊因思索一番,沉聲道:“我去拜訪一趟楚王殿下,他畢竟是親王,南下有風險,總得有人護送,我請他舉薦你。”

  “陛下會同意嗎?”

  “會,只不過他會再派一名官員跟著你們,你就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季時傿擺手道:“無礙,從中周旋的本事我還是有的,只是楚王會願意舉薦我嗎?”

  梁齊因微笑道:“只要他不是端王太子之流,他便會幫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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