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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七十章 桂花糖
  第七十章 桂花糖

  夜深寂靜時, 只能聽到蟋蟀的鳴叫,草叢內偶爾有幾點螢火略過,一行人在其中快速穿行, 連一點響動都未發出,季時傿奔至一間流民所前,避開裡面眾人的視線,翻進了施粥的棚子內。

  已是夜半, 鍋爐都熄了火,裡面靜悄悄的, 季時傿借著月色走到柴火堆前, 伸手摸了一把, 黏糊的碎屑粘在她的手指上,裡面果然已經濕透了, 再看另一側的鍋爐, 湊近些便能聞到鐵鏽味兒, 指尖在上面刮蹭一圈,都是灰。

  季時傿目光微凝,片刻後抬了抬手,壓低聲音道:“走。”

  身旁一個親兵道:“大帥,不進去看看嗎?”

  “不用了。”季時傿冷笑一聲,“裡面的人什麽德行我已經猜出來,先回去找殿下。”

  盧濟宗給趙嘉晏安排的住處是府上最大最寬敞的廂房, 裡面陳設複雜精致,十分講究, 連屋子裡的燈都是西洋貨, 底座還會轉動, 不用火便能照明, 將屋內照得滿是熏黃的暖色流光。

  盧濟宗夜裡為了籠絡趙嘉晏,給他屋裡塞了一個嬌俏美豔的女人,然而此時這位美姬卻被束縛著手腳,狼狽地跪倒在地,身後便是趙嘉晏的近身護衛,刀就架在她的脖頸上,美姬淚痕滿面,抖得如同一隻被雨水打濕的鵪鶉。

  又過了片刻,半開的窗戶被人從外面推開,緊接著一個身影翻窗而入,動作乾脆利落,頷首行禮道:“殿下。”

  趙嘉晏端坐堂前,擺了擺手,“柏舟不必多禮。”

  趙嘉晏捏緊拳頭,“他們這是把本王當傻子戲耍。”

  趙嘉晏搭在桌子上的手抬了抬,指節彎曲成一個冷厲的弧度,三十幾處流民所,加起來的流民卻不足五百,是中州流民都已經被妥善安置,還是盧濟宗這群狗膽包天的東西把人都藏起來了?

  “裡面統共有多少人?”

  趙嘉晏驚詫地抬起頭,“假的?”

  “是。”季時傿點了點頭,“我看了,棚子裡的柴火已經潮得不能用了,鍋灶生了灰,鏽跡斑斑,顯然也許久不曾用過,並且那些流民一個個面色紅潤,根本不像是食不果腹的模樣。”

  “不到五百。”

  季時傿手指一頓,轉頭與趙嘉晏對視了一眼,“是裴懷遠。”

  季時傿頓了頓,沉思片刻道:“不會,中州城內至少數萬百姓,那麽大的動靜,官逼民反,就不會只是一小批人渡江南下勾結山匪了,盧濟宗沒那個能耐。”

  季時傿道:“殿下,流民所內住得根本就不是流民。”

  驀地窗外有人喊了一聲,季時傿聽出這是她安排在知府府邸附近盯梢的親兵,立刻走過去道:“出什麽事了?”

  “難道盧濟宗為了瞞報中州災情,坑殺無辜百姓嗎?”

  季時傿接過信封,“有說是誰嗎?”

  “他應該是想辦法將這些流民集聚起來,關在了什麽地方。”

  趙嘉晏意識到是白天被自己誇讚過的那位年輕官員,皺了皺眉,抬手接過季時傿遞來的信封,摸著有些厚度,打開一看裡面有四張紙。

  那位親兵遞進來一個信封,“方才有個人送過來的,讓我一定要交到大帥手中。”

  “他說他姓裴。”

  趙嘉晏神色嚴峻,“那麽多人,不好管理,一般的地方藏不下……”

  “大帥!”

  能是哪兒?

  話音落下,趙嘉晏臉色倏地一變,“倘若流民所內的流民都是他們找人假扮的,那真的流民去哪兒了?”

  季時傿站穩身體,瞥了一眼角落裡被綁著的美姬,對方一觸到她的目光便害怕地低下頭,季時傿收回視線,轉而面向趙嘉晏道:“殿下,微臣帶人一共發現了三十七個流民所。”

  前兩張交代了自己在中州立身艱難,只能同盧濟宗等人虛與委蛇,盡力周旋。後兩張則簡單明了地將他在中州所見有條有理地列了出來,包括賑災米糧被吞,盧濟宗為隱瞞災情,轉移流民等事。

  中州水患至今月余,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

  見他長久沉默,季時傿出聲道:“殿下。”

  趙嘉晏開口道:“他信上說他確實見到過有人將流民聚集起來,但他不知道人都被帶去了哪裡。”

  “柏舟,此人可信嗎?”

  季時傿點了點頭,“可信,我與他結交多年,不會騙我。”

  “既然如此,殿下,我們該怎麽辦?”

  趙嘉晏掀起眼皮,目光從角落的美姬身上一掃而過,一旁的親衛立刻反應過來,以手為刃,將她劈暈了。

  “不若將計就計。”趙嘉晏站起身,“盧濟宗不是覺得本王好拿捏嗎,那便讓他一直這麽覺得。”

  “柏舟,你待在中州到底讓他們覺得束手束腳,明日我會以捉拿南下流民的名義派你去南疆,你也正好可以去徹查煙草的事。”

  季時傿應聲道:“好,臣會挑二十名親兵留下來保護殿下。”
    趙嘉晏眼含慍色,沉聲道:“本王倒要看看,盧濟宗他能在中州隻手遮天到什麽地步。”

  如果盧濟宗真的將江河流域的驛站都控制了,消息傳不出去,自然也進不來,季時傿繼續南下,楚王在中州境況如何她就難以得知。

  臨走前把雪蒼留給梁齊因了,她該怎麽和楚王聯絡。

  趙嘉晏看出她心中所想,神色緩和了幾分,笑了一下道:“無妨,你不必擔憂。我少時就被父皇丟到封地,行伍中摸爬滾打過,一點自保的手段還是有的。”

  季時傿略微松了一口氣,從腰間掏出來一物,呈上道:“這是兵器署謝冶尹新製的信號彈,尚未投入軍營使用,離京前我討了一支。尋常人認不得這是什麽東西,殿下可以放心收下,此物射到高空後會釋放煙霧,殿下若是遇到危險,一定要及時通知臣。”

  趙嘉晏接過,“好。”

  角落的親兵突然開口道:“殿下,大帥,那這個女人怎麽辦?”

  季時傿看了一眼,“她應該是盧濟宗派來監視殿下的,殿下打算處置她嗎?”

  “我若是處置她,會打草驚蛇的。”

  “也是。”

  季時傿抿了抿唇,將腰間的荷包摘下來翻了翻,這裡面裝的是陳太醫煉製的安神丸,方便出門在外服用的,不必就水,入口即化,就是苦得厲害。

  季時傿護送楚王南下的途中不敢懈怠,所以一直沒有服用過,自然也沒有打開過這個荷包,此時拆開一看才知道裡面不僅有藥丸,還有一包桂花糖。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偷偷塞進來的。

  季時傿心裡一熱,暖化了開,剛剛還緊繃的嘴角陡然溢出來幾分笑意,但現在不是她能睹物思人的時候,只能壓下心頭的情緒,從荷包裡拿出來一枚安神丸,往角落的美姬走去。

  她抬起手又將對方劈醒了,未等對方完全清醒,便強行掰開她的齒縫,硬是將那枚安神丸塞了進去。

  美姬猝然驚醒,來不及吐,藥丸已經在她嘴裡化了個乾淨,苦得她胃裡直反酸水。

  季時傿捂住她試圖乾嘔的動作,厲聲道:“再亂動小心毒素流得更快!”

  她眼尾狹長,笑起來尚有幾分親和,冷臉的時候則格外駭人,那名美姬果然不敢動了,眼睛幾乎被淚水泡腫,喉嚨裡是抑製不住的嗚咽聲。

  趙嘉晏從堂屋中心走過來,一字一頓道:“解藥只有本王有,不想死的話,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美姬俯身連連磕頭,聲淚俱下,惶恐道:“是,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

  千裡之外的京城,熱浪滾燙,暑風吹得人心神煩悶。

  梁齊因看不進去書,只能從案前直起身,將窗戶推得更開些。

  “公子!”

  陶叁急匆匆地跑到廊下,熱得出了一身的汗,擦了擦臉道:“那個安神丸我找大夫查過了,一點問題也沒有。”

  梁齊因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道:“沒有問題?”

  陶叁道:“我找了許多有名的大夫,都看了,真沒問題,就是普通的安神丸,用料倒是很昂貴,尋常人都用不起。”

  怎麽會呢。

  梁齊因神情凝重,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那兩個宮女沒有問題,陳太醫也沒有問題?先前讓陶叁他們去調查過太后賜給季時傿的那兩個丫鬟,確實沒有查出來任何疑點。

  家世清白又簡單,但乾淨過頭的事物就有造假的可能性,所以他才會在給季時傿放桂花糖的時候偷拿了一顆安神丸,讓陶叁去找人化驗。

  然而現在陶叁告訴他,安神丸沒有問題,丫鬟也沒有問題,難道真的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公子,那現在怎麽辦?”

  梁齊因搖了搖頭,“暫時先這樣吧。”

  陶叁聳了聳肩,寬慰道:“公子,你就是太緊張了,季將軍那麽強勢一個人,哪裡那麽容易被人迫害。”

  “鎮北侯難道不強勢?”梁齊因淡淡道:“你看他是什麽下場。”

  陶叁一時語塞,訕笑著刮了刮鼻子。

  梁齊因呼出一口氣,轉身坐回案前,“她強勢是她的事,我想保護她是我的事。”

  好像世人都認為,本身性格剛烈要強的女人就活該被忽視,活該承擔更多,哪來的歪門邪道,真廢話似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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