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053】

  從前在家裡， 薑翹之所以要包十多個幸運餃子，就是怕一家三口裡有任何一個人吃不到，本來這一次只有那麽一個， 她都不抱有期望了，結果幸運餃子還是落入她口中。

  這不大不小的幸運讓薑翹有一種自己被祝福著的感覺，仿佛哪怕不在同一個時空，她也會吃到屬於自己的幸運餃子，她絕不會被幸運漏下。

  薑翹和尹徴都吃到了幸運餃子， 讓其他人也來勁兒了， 原本大家更喜歡吃菜，現在也爭先恐後地吃餃子， 生怕慢一步， 幸運就到別人那裡去了。

  餃子的數量不算特別多，很快就吃完了，可是一直到最後，也沒有第三個人歡呼。

  “那看來是在灶王爺那兒了，甭惦記了！”陳雪花遺憾地夾了一隻醬雞腿安慰自己。

  吃餃子要給灶王爺一份， 尤其這兒還是以烹飪為生的地兒， 當然每樣餃子都得盛兩個，放在灶台後。

  只是沒想到就這麽巧， 另外兩種餡的幸運餃子都叫灶王爺得去了。

  “還是薑妹妹和尹郎君幸運啊，”小棗感慨，“讓我再來一碗！”

  她伸長胳膊， 又盛了一碗羊雜湯。

  這次沒有酒，大家也吃得太飽，連喝茶的肚子都沒有了，於是薑翹補充說：“倒不如換個規則，我們不罰酒，誰若是念不出詩句，便要懲罰他回答一個問題，必要如實回答，亦或者罰他做一件往日不會做的奇怪的事情，二選其一，不可逃避。”

  第一輪以“飲酒”為題，立刻就難住了幾個年紀小的。

  於是還與上次相同，馮典食做明府，尹徴做席糾，年紀最小的那個雜役做主罰錄事。

  薑翹不禁調侃道：“呀！這不是不喜歡內髒的小棗姐姐嗎？這會兒喝第三碗了！”

  有這樣的美味，什麽菜不吃得大家舔嘴巴舌？
  饒是有餃子打底，眾人還是把菜吃得一乾二淨，最後還能喝湯溜縫，就跟胃會因為薑翹做的菜肴變大似的。

  機靈點的人已經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嘲笑那些酒桌上高談闊論的人呢！
  薑翹詫異扭頭，道：“這說得好準確，竟有畫面感了！如羨姐姐好文采！”

  尹徴管得不嚴，差不多的都給過了，直到過會兒輪到了宋如羨。

  遊戲繼續，下一位是薑翹。

  薑翹原本逞能，希望自己也想個好的詩句，奈何能力真不在這兒，最後還是說了已有的名句。

  說白了就是真心話大冒險嘛，薑翹但凡不願意輸，總能憋出詩句來，根本不怕被規則為難到。

  飽餐過後，薑翹提出要行酒令。

  以前家裡也買過羊下水， 但是不管洗多少遍， 下多少調料，也壓不住那股子怪異的腥騷味兒， 小棗自然喜歡不起來。

  她早就想好，脫口而出：“酒壇或有十余寸，不及醉漢學問高。”

  玩遊戲為的就是熱鬧，場面再混亂也無所謂，而且多玩幾輪下來，不少人都遭到過真心話大冒險懲罰，這新鮮花樣兒竟比喝酒更受歡迎呢。

  只是小年夜那天，她嘴上說著不喜歡，卻好奇地嘗了一口羊雜湯，從此竟愛上了這滋味！
  羊下水都是一樣的，但薑翹處理得就是很好，而且根本不需要重口味去壓異味，而是保留了羊雜本身的味道，鮮得很嘞！

  “這規則好，就這麽玩！”有人大聲說，立刻又有人附和。

  小棗耳尖一紅：“還不是你的手藝太好？”

  陳雪花等人極少喝酒，甚至還有上次行酒令第一次喝酒的人，才及笄的年紀，聽到這個題目立刻就開始胡扯。

  這次多了宋如羨參與，她坐在薑翹身旁，認真地聽席糾說規則。

  再說其他菜肴——麻婆豆腐、醬香雞腿、水煮肉片這類重口菜品，個頂個的下飯；小炒黃牛肉、白灼河蝦、清燉走地雞這類突出食材本味的菜，絕不畫蛇添足過度調味；檸檬雞、蒜香茄子、香菜肉卷這類有獨特輔料的菜，全都很好地發揮出了它們的特別風味。

  宋如羨笑說：“哪裡哪裡，略讀過幾本書，庸俗著呢！”

  一邊玩一邊守歲，時間很快就到了亥時。

  薑翹借口給大家煮安神湯，退出遊戲，獨自去隔壁。

  準備好百合、酸棗仁、茯苓、桂圓、枸杞子、小麥，薑翹煮了百合棗仁湯，等待它小火慢熬的時候，薑翹從櫥櫃裡找出了昨日做好的低配提拉米蘇。

  大年初一是小棗的生日，若是沒趕上也就算了，現在大家一起過年，薑翹總要給她慶祝慶祝。

  百合棗仁湯煮好後，正好新的一日到來。

  蒼柘歷二百六十八年伊始，承天門城樓響起鼓聲，片刻後，更遠處有寺院鍾聲回蕩，緊接著就是隱隱約約的燒爆竹聲，一切都昭示著新的一年已經來臨。

  薑翹把百合棗仁湯盛出來，到隔壁喊人過來。

  每個人都玩得不亦樂乎，外面綿延的鼓聲與鍾聲可以掃清所有煩惱，這一刻，仍未能盡興的眾人一同舉起碗來，以湯代酒，碰了一下，然後咕咚咕咚喝下。
    微酸的百合棗仁湯順著食道流下，舒服得不得了。

  薑翹看到大家滿足的表情和真誠的誇讚，也感到心情舒暢。

  等眾人陸續喝完，薑翹轉身去端起提拉米蘇，走到小棗面前，“小棗姐姐，生辰快樂！願你新的一歲能擺脫煩惱，事事順遂！”

  小棗笑意盈盈地接下，立刻會意她所說的“煩惱”，指的就是屢次騷擾自己的齊仁輝。

  “多謝妹妹，能得到你親手做的點心，定然能如你吉言！”小棗抿抿唇，然後期待地拿起筷子，夾下一小塊來品嘗。

  畢竟古代沒有可生食雞蛋，也沒有咖啡和朗姆酒，薑翹只能仿個幾分相似。

  饒是如此，這低配版提拉米蘇也用新奇的味道征服了小棗的味蕾。

  濕軟的餅乾微微有點甜，榛子味奶油的細密綿滑更是獨特，它們的結合簡直完美符合人們對甜點的追求——要甜，但不能太甜；要香，但不能顯膩。

  這種前所未有的點心簡直是給小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很快就把一整塊提拉米蘇都吃完了，而這時她還覺得回味無窮，忍不住體會著口腔中殘留的香甜。

  等小棗一抬頭，才發現周圍眾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看著她，羨慕得不得了。

  薑翹生怕有誰怪小棗不給大家留一口，連忙說：“往後若是有機會，誰過生辰都可以來找我做點心，絕不把大家落下！”

  她真這麽說了，其他人反而不好意思，紛紛收回熾熱的目光，擺手笑道：“這怎麽好麻煩薑典食呢……”

  因著方才喝了百合棗仁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過會兒眾人便散了，各自回去睡覺。

  出庖屋的時候，小棗小聲說：“點心過於美味，是我忘了大家，才讓你作此承諾的罷？這麽多人，難免麻煩，當真對不住你。”

  薑翹擺手：“點心就那麽大，你留多少也不夠分的，留了是好心，不留也理所應當。大家一處做工，這是共事，並非朋友，如何能要求你一定要留？我又不是真的想給每個人都做點心，只是提醒他們拎得清一點兒。”

  畢竟食材都是皇宮的，薑翹敢給小棗做點心，是仗著自己這麽做不會被計較，但其他人若是主動找過來，那性質就不一樣了，他們哪來的面子動用皇宮的食材？
  更何況朋友和同事終究不一樣，薑翹覺得小棗局氣，坦蕩善良，雖然相處不多，卻拿她當好朋友對待……也不是薑翹有心大過年的潑冷水，但事實就是，這裡一部分人跟自己的關系還沒到那份兒上呢。

  好好睡了一大覺之後，薑翹醒來，就跟眾人一起換桃符，貼門神和對子。

  這些都是比較常見的新年習俗，不足為奇，真正讓薑翹痛苦的是——吃。

  元日要先喝屠蘇酒與椒柏酒，前者味苦，後者味辛，總之都不大好喝。

  去年薑翹喝屠蘇酒和椒柏酒的時候就被難喝到了，今年想逃，卻逃不掉。

  因為本朝有習俗，“以小者得歲，先酒賀之，老者失歲，故後與酒”，這為的是慶賀長了一歲，當然不可以蒙混過關。

  二十來個人按照年齡從小到大依次喝酒，很快就輪到了薑翹。

  “咳咳！”薑翹捏著鼻子喝完，差點被這股子中藥味嗆死。

  這還沒完，接下來又要吃五辛盤。

  所謂“五辛”，就是五種味道刺激的食物，分別是蔥、大蒜、韭菜、芸薹、香菜。

  吃過五辛盤，還有膠牙餳——也就是麥芽糖。

  這麥芽糖又甜又黏，對薑翹來說，空口吃是不好吃的，但是總比苦酒和五辛盤好得多。

  總算折騰完，薑翹疲憊地指了指那兩樣苦酒，說：“這不應當稱之為‘喝’，說是‘口服’才對呢！”分明就是中藥味兒嘛！

  接下來終於可以吃餃子了，另外還有昨日留下來的“年年有余”，這頓早飯才能讓人吃得舒坦。

  古人的每一年都這麽過年的，薑翹的確適應不了吃這東西，不過再沒有別的折騰人的了，這個大年初一過得還算愉快。

  興許是昨日玩得太累了，今天多數人都選擇了白天補覺，晚上也沒有再大費周章地準備許多菜品來聚餐了。

  薑翹忙活得渾身酸軟，白天狠狠補了三個時辰的覺，到了晚上竟睡不著了。

  趁著沒人，薑翹穿好冬衣，坐在典膳內局的井口旁，望著天上的星星，遙寄思念。

  在她的心裡，自己只是穿越到了另一顆星球，如果她現在對著天上的星星許願，也許她對家人的祝願會在不知多少年後，被帶回地球。

  正看著難得的晴天下的星星，忽然有一陣衣襟翻動的聲響，很快，尹徴出現在對面的房簷上。

  他拎著兩壇酒，對薑翹晃了晃，遲鈍地露出笑容，問道：“薑娘子，喝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