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問診
  和封黎川在古堡共度春宵後， 他們回到市區，都回歸了工作。

  封黎川不可能真的不管封悅信，每天加班完， 他就著急忙慌的往郊外莊園跑， 沒什麽時間陪林燁。

  趁著封黎川不在， 林燁正好可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林燁翻開日記本，第一頁有一行娟秀的字體：“學會正視自己的欲望，放棄自我評判， 放下揣度他人。”

  這是他的一位老朋友寫的，她叫李韻倩，是一位營養師兼心靈導師。他為救沈風月出車禍，李韻倩當時也開車在路上， 成為了被無辜連累的倒霉路人。

  到了醫院，倆人也巧合的住在了對門， 就這樣，他倆莫名其妙的成為了朋友。

  封黎川的心理情況不好告訴外人，李韻倩是唯一值得信任的專業人士。林燁沒猶豫太久，給李韻倩發了消息後，就帶著自己做的筆記過去了。

  李韻倩的公寓乾淨敞亮， 他倆一起喝了會兒茶， 就開始說正事。

  林燁掏出他詳實的筆記， 裡面記載了封家每個人的性格特點，以及他們和封黎川的關系。

  李韻倩哭笑不得， 大概看了看，就把筆記放下了：“你的觀察力很強， 但我不能因為你的一面之詞就胡亂分析。”

  林燁緊張了起來：“他的病情這麽嚴重麽，連你都沒辦法？”

  “我知道，但我不可能叫封家人來你這兒， 這件事，是咱們之間的秘密。”

  我們的第一步，是要讓他意識到自我的存在，意識到那個真正的他正在囚籠裡嘶吼，想要被釋放。這個過程很痛苦，在這個過程裡，他不會因為治療而變的更快樂，反而會情緒更不穩定，所以你一旦選擇幫助他，就要承受他不穩定的情緒。”

  李韻倩哄孩子一般點點頭：“好，你要是想甩封總，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收尾。”

  話雖這麽說，她卻半點不擔心林燁會做出這種半路逃跑的事兒，林燁這人，嘴上說的狠，其實最是溫柔了，他對哪一任男友不是全力付出的？

  “我就是在替你發愁，如果你治愈了封黎川，痊愈的他還會需要你麽？”李韻倩看向林燁，“他的身家地位，注定他不缺情人，若是他心理上沒有缺陷了，你拿什麽拿捏他？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據我對人性的了解，腿不瘸了，大家都先扔拐杖。”

  “他的病情不嚴重，沒影響他的工作生活，也沒明顯軀體化反應。我隻接重症病人，他這種，在我這兒可以算是沒病。”李韻倩攤手，“這世界上大部分人心理都達不到健康標準，達到亞健康標準就能照顧好自己了。不過，想要擁有健康的親密關系話，亞健康就不夠了。”

  李韻倩今年四十歲整，在她眼裡，林燁可不就是個小孩子。

  林燁才不在乎自己幼稚不幼稚：“沒辦法，我眼界就這麽窄。總之，我不在乎會不會被甩，你盡管教我怎麽治好他就好。還有，你該擔心擔心，萬一治療到一半，我膩歪了，想要跑路，到時候該怎麽辦。”

  林燁玩著李韻倩桌上的小盆景，缺心少肺道：“這有什麽大不了，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縱橫情場這麽多年，你還怕我被辜負不成？談過這麽多次戀愛，基本道理我還是懂得，會不會被甩，主要取決於自身魅力，而不是為對方付出多少。就算我把他治好後不幸被踹，那也是因為我沒有修煉好自身魅力的緣故，與我是否付出過無關。”

  林燁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情緒不穩定是小事，問題是，我該怎麽操作呢？我完全不懂。”

  “好吧。”林燁沮喪道，“那我的問題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我男朋友相處，我對他好，他並不會開心，我甚至懷疑他就沒‘開心’這個生理機能。”

  李韻倩笑著搖搖頭：“你呀，還是年紀小，這話還是有些幼稚。被甩也未必是你沒修煉好，沒準是對方的問題呢。”

  “既然是咱們之間的秘密，那我們共同解決的不該是封家人的問題，而是你的問題。”李韻倩給林燁添茶，“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和你一起編排你我之外的人。”

  “我是怕，你做了完美愛人，勞心勞力治好封黎川，結果他痊愈後把你甩了，其他小妖精摘了你的勞動果實。這種事經常發生，我們在選擇為他人付出前，一定要掂量好。”

  “所以，我現在該怎麽辦呢？我發現，封總好像懂事的太早了，從小就要照顧父親，扮演強大的角色。我是不是該好好寵愛他，把他童年缺失的東西給彌補上？”林燁眨巴著眼睛提問。

  李韻倩皺起了眉頭，久久沒說話。

  林韻倩搖頭：“他不僅僅是缺乏關愛的問題，他心中有被拋棄感，不相信自己會被愛，所以你對他越好，他就越不安，被拋棄感會在每次你們親密時，冒出來折磨他。”

  “重點不在於解決被拋棄感，而在於培養自我意識。”李韻倩拿筆簡單畫了個圖，“他的身體只是個軀殼，承載著父親的情緒和母親的夢想，他的自我被囚禁了。

  林燁皺著眉說：“我嘗試讓他理解分離不等於被拋棄，可沒做到。”

  “那你為什麽歎氣。”林燁開始撒嬌，“姐姐，你嚇死我了，你該不會是覺得我的問題比較大吧。”

  “你要刺激他的‘自我’長出來，你要給他的‘自我’一個生長的理由。泰坦尼克號看過麽？裡面講的女主角想要自由的人生，但不敢打破階級和性別的束縛，男主的死給予了她足夠的理由去做這一切，於是她自由而強大的活到了一百歲。”

  林燁弱弱舉手：“我不想死。”

  李韻倩被逗樂了：“只是舉個例子，我的意思是，你也要給封黎川一個做自己的理由。他會為了做自己而愧疚，可若是這一切都是為了照顧你呢？愛會給他勇氣，讓他成為更好的人。”

  林燁掏出筆記本：“你說得對，那我該怎麽做？”

  “做個嬌花，他沒安全感，你就要表現得比他更沒安全感。他不好意思粘著你，你就死死黏住他，黏到他不再害怕你拋棄他。讓他學會守護你，把你當作他的責任，然後適當引導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樣做，能讓他意識到自己也很珍貴，當他再次想要犧牲自己滿足別人時，他會想到他還要照顧你，所以他必須要先照顧好自己。當他想要輕視自己時，他會想到他是你最依賴的人，羞辱他就等於羞辱你，所以他必須認可自己。”

  懂了，珍惜愛護會讓封黎川患得患失，強勢霸佔又會讓他壓抑。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溫柔和破碎感喚醒封黎川的保護欲和被需要感，讓他建立更高的自我價值感。同時還要表現出很強的佔有欲，讓封黎川更有安全感，人只有有了安全感才會有勇氣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總結一下，就是要做一朵粘人的嬌花。

  林燁有些猶疑：“這招夠狠，但是……執行不好，我會不會變得很像封悅信？”

  “你不用擔心，”李韻倩拍了拍林燁的肩膀，“一個人出於指責的目的說出你的缺點，另一個人出於教導目的說出你的缺點，哪怕他倆說的是一件事，你也會有截然不同的反應。根本原因就是，指責是為了他自己，教導則是真心為你。所以，你永遠不會像封悅信。”

  “那可不一定，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林燁心虛的移開眼睛，他很討厭封悅信，不光是因為他禍害了嶽洛臨和封黎川，也是因為他從封悅信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陰暗面，這可真糟糕。

  “你呀。”李韻倩笑著搖搖頭，“還是那麽妄自菲薄。”

  林燁下班後匆匆趕到李韻倩這兒，他們聊了一會兒後，天色暗下來了，落地窗外車流湧動，馬路有些擁擠。

  林燁開車趕往封悅信的莊園，沿著他和封黎川曾經一起放縱過的馬路，古老的莊園就在地平線盡頭。多麽漂亮的房子，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而變的醜陋，似乎也沒有必要。

  林燁剛停下車，管家就迎了上來：“林先生，您是來和黎川共進晚餐的麽？”

  管家的眼睛期盼的看著林燁，仿佛林燁是個救星，林燁能猜到古堡內的氛圍肯定不怎麽樣。可憐的老管家，一把年紀還沒女人要已經夠慘了，還要天天在這兒受精神折磨。聽說他的前女友是封悅信的廚師，因為忍受不了莊園裡的氣氛，離職自己創業去了。

  可惜林燁注定要辜負管家的期盼了：“你們吃吧，我就在門口呆會兒。”

  “門口？”管家震驚，“這……怎麽好讓您乾等呢？您吃過飯了麽？”

  “和朋友簡單對付了一口，現在不餓，你別管我了，快回去吧。”

  管家不情不願的走了回去，佝僂著背，可憐兮兮的。

  林燁掏出手機，給封黎川發消息：“親愛的，你在幹什麽？”

  沒過一會兒，封黎川親自跑了出來。暮色下，林燁推開車門，用細白的手指勾住封黎川的衣領，漂亮的眼睛在夜色下皎皎如皓月：“親愛的，你昨晚就沒回家，今晚還不陪我麽？”

  封黎川順著林燁的力道坐進車裡，半天才從美色攻擊裡清醒過來：“對不起，我父親他……”

  林燁把封黎川抱進懷裡，高大的身軀把封總包裹的死死的，封總鼻尖全是清涼的薄荷味：“不用解釋，我都懂，所以只是在門口待一會兒，不會叫你為難的。”

  “既然來了門口，為什麽不告訴我？”封黎川摟住林燁的腰，疲憊的閉上眼睛。

  林燁微微垂眸，茶茶的說：“我想離你近點，但不想打擾你。”

  封黎川抬起頭，正對上林燁的眼睛，林燁微微眯眼，笑出森白的牙齒，不溫柔也不惹人憐惜，相反，他看上去有點危險。

  果然，下一秒，林燁的牙齦就出現在了封黎川的脖子上：“你是我男朋友，兩晚不回家就算了，難道還不準我離你近點？”

  強烈的佔有欲，令封黎川心顫：“委屈你了，你想要什麽禮物，我都買給你。”

  “你就知道拿錢打發我。”林燁不聽，林燁要鬧，“你最不缺的就是錢了，我不稀罕。”

  “那怎麽辦？”封黎川半是無措半是期待的問。

  “我今晚就睡莊園門口，你是我的男人，你就該呆在我身邊！”

  “不行！”封黎川斷然否認，“這兒多難受。”

  “那……”林燁壞笑，“我半夜偷偷進去陪你，你把窗戶打開等我。”

  “我晚上跟父親睡一個屋。”

  “你今年多少歲來著？”

  在林燁的注視下，封黎川的自尊心碎成了渣，為了爭一口氣，他梗著脖子說：“那好，開窗就開窗，我住三樓，你小心別爬不上來。”

  為了一口氣，哪怕他的閨房就在他爹頭頂，他也忍了。反正他爹會吃安眠藥，睡得很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