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緒失控
  封黎川希望自己沒看過手機， 為什麽糟心事兒總在他最快樂的時候降臨，難道是要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嗎？

  封黎川很難開口，不舍得破壞林燁難得的好心情。

  “既然都回小鎮了， 你想去看看爺爺嗎？”

  “不想。”林燁沒有猶豫。

  封黎川又問：“是因為恨他嗎？”

  林燁聳了下肩， 缺心少肺的說：“我恨他做什麽？只是覺得沒必要花費這個時間去醫院， 況且，沒病沒痛的時候，也沒人喜歡醫院吧。”

  聽林燁這麽說， 封黎川放下心來，直接說：“林伯父說爺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嗯。”林燁微微點頭，表示聽到了，然後說， “逛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封黎川拉住林燁的手：“好， 其實去看或者不去看，他已經不能佔用你太多時間了，所以不要有太大壓力，這件事馬上就過去了。”

  聽了這話，林燁心中妥帖了不少：“你真懂我， 我就是這麽想的。”

  熄了燈， 封黎川交代了外面的員工繼續劃船， 只為了讓林燁安心。他們開著窗戶，可以看見外面熱鬧的街道， 就不會怕鬼了。

  這就是為什麽他那麽希望自己成為母親眼裡完美的繼承人，因為成為那個人，他就能得到一切，人們會愛他。他想完全擯棄十五歲前的自己，那令他羞恥的過往就該被扔掉。

  比如現在，他在深愛林燁時，不可避免的對他產生了近乎病態的保護欲。想到林燁可能會因為爺爺的事兒傷心，可能會被他父親為難，他就焦躁的睡不著覺。

  陷入情緒裡的封黎川再次不理智起來，他要麽是想毀掉自己，要麽是想毀掉世界，多數時候是想毀掉自己，但自我攻擊的次數多了，總會偶爾向外攻擊，每次封黎川向外攻擊時，攻擊性還是很強的，屬於封老爺子見到都要繞著走的程度。

  就在剛剛，他用不理智的大腦總結出了好幾個對不起他的無辜人類，現在正迫不及待的要去實施報復。

  雖然她母親對他的管教近乎折磨，但他還是感激他母親，沒有她的管教，他拿什麽得到林燁？如果他還是曾經那個無助癲狂的可憐蟲，就會像父親一樣被所有人嫌棄。

  看著父親失敗的人生，他總會恐懼自己步入父親的後塵，因為他們太相似了。父親為了愛毀掉自己，而他……他最愛的布娃娃，哪怕掉進泥潭，他也要洗乾淨繼續留在身邊，如果換一個，哪怕一模一樣他也接受不了。

  但他總在某些時刻，絕望的認識到，他其實還是曾經那個廢物。

  他病態的留著每一件舊物，少一件他都會發瘋，他病態的堅持著一成不變的飲食習慣，改變一個細節他就會陷入恐懼。

  就像那個掉入泥潭的娃娃，讓他永遠厭惡泥潭一樣，那個泥潭永遠的弄髒了他的娃娃，讓他的娃娃不再完美，也讓他的人生不再完美！
  這世間所有傷害他所愛的事情為什麽不能都消失？

  封黎川發現，當他真心在乎一個人時， 是沒時間去想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的，他沒時間想林燁對他滿不滿意、會不會對他感到厭倦， 他忙於讓林燁今晚好好睡覺，明早好好吃飯。

  林燁的爺爺活了九十多歲，他一輩子走到了尾聲，可林燁才不到三十歲，他的每一天、每一頓飯都很重要，要好好享受。

  但林燁在睡覺，所以他只能默默發瘋，顱內炸掉世界無數次了，表面上還是不敢吱一聲。

  終於，封黎川忍不了了，想起床偷偷去抽根煙，然後實施自己的作孽計劃。

  林燁也是心大，身邊躺著一個想毀滅世界的壞蛋，依舊睡得很香。

  父親的每一句話，封黎川都牢牢記在心裡，因為他童年狹小的世界裡，只有父親，沒有別人。

  起初他為此歇斯底裡，鬧騰了很久，但隨著他開始跟著陳思睿叔叔學習，就慢慢學會壓抑自己癲狂的情緒。

  惡心的世界，就該被毀滅。

  直到他十五歲那天，她母親扔掉了他收藏的所有破爛，告訴他不會告別過去的注定不會有未來。

  封悅信曾經對他說過，愛一個人是一種極致的享受，哪怕付出自己的全部，也不會覺得被虧欠，可找到一個能擁有如此吸引力的人很難，所以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體會過這種癲狂的感覺。

  他喜歡邏輯、喜歡科學，這些理智到冰冷的東西可以平複他熾熱的痛苦，他不再是無助的可憐蟲，他開始相信自己有能力處理一切麻煩。

  “你去哪兒？”林燁閉著眼迷迷糊糊的扯住封黎川。

  封黎川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自己快爆炸的心態，然後柔聲說：“廁所。”

  “我陪你。”林燁半睜開眼睛，“別丟下我一個人，我怕有鬼。”

  封黎川現在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能挑出一堆錯處，就像他平時挑剔自己那樣苛刻，所以他想離林燁遠點，他不想自己的情緒牽連到林燁：“別鬧，怎麽會有鬼呢？”
    “我沒鬧。”林燁有點委屈的睜開眼，那雙眼睛困得有點發紅，“你怎麽能說我鬧呢，我是真的害怕。”

  看林燁又作起來了，封黎川有點煩躁，語氣也就有點急，畢竟他晚報復一會兒，那群對不起他的混蛋就多快活一會兒：“成年人怎麽能怕鬼。”

  林燁震驚的看著封黎川，就在封黎川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林燁乖乖躺進了被子裡：“對不起，我不該怕鬼，你快去吧，我不攔著你了。”

  封黎川也不知怎麽的，心一下就軟了，明明剛才腦子裡的戾氣都快炸了，卻都在這句‘對不起’裡消散掉了。

  “別說對不起，親愛的，這都是我的錯。”封黎川連忙摟住林燁，“我其實是煙癮犯了，我不想你知道我抽煙，所以才不耐煩。我真的太差勁了，我以後一定會改的。”

  突然得到封黎川這麽一大段真摯的道歉，林燁還挺懵的。他的確怕鬼，但他都這麽大年紀了，也獨居過不少年，還不至於克服不了。剛才和封黎川撒嬌主要是為了情趣，封黎明川不樂意，那就道歉唄。

  他們愛作的人都很會道歉，調情不能咄咄逼人，該示弱就示弱唄。可封黎川居然如此情真意切的愧疚了起來，就仿佛他還是個需要被寵愛的小寶寶。

  這種被捧在手心寵愛的感覺，林燁還挺享受的，嗯，雖然很羞恥，但很享受。

  於是林燁試探著繼續撒嬌，看看會不會得到更多寵愛：“沒關系的，你一定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凶我的。就算你自己出去也沒關系，我只是怕門後面和衣櫃上會有鬼臉，他們會吃了我。”

  林燁做出一個‘嗷嗚’的動作：“但是我可以忍住，直到你回來。”

  那漂亮的大眼睛，還帶著一點困倦的紅暈，此時眼巴巴的看著封黎川，乖巧的令人心顫。

  封黎川認為自己剛才的發瘋行為簡直是愚蠢，有什麽報復行為能比陪伴林燁更重要？若是他離開了，林燁得有多害怕？
  最重要的是，這種被需要的感覺擊中了他的心臟，那些癲狂的攻擊性都化為了繞指柔。

  他不需要盯緊他的娃娃，也不需要消滅世界上所有的泥潭，因為娃娃會主動抱緊他，不會走丟。

  “我不會讓你忍，下次我在犯渾你就扇我。”封黎川的語氣像是在做莊嚴的承諾，聽的林燁有點害羞。

  林燁抱住封黎川，有點依賴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你為什麽心情不好？”

  封黎川的眼神暗了暗，突然像是下定決心般說：“因為我有病。”

  “嗯？”林燁疑惑的看向封黎川，他扭頭時那柔軟的嘴唇蹭過封黎川的脖子，蹭的封黎川一哆嗦。

  封黎川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在這種暗黑又悲傷的時刻，林燁能不能不要可愛的像個小貓咪，氣氛都沒啦！
  封黎川吸了口氣，還是沒恢復他原本嚴肅的聲音，只能快速說：“我一直在吃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但情緒依舊不穩定，偶爾會發瘋。”

  說完後，他就沉默著等林燁的審判。他決定不對林燁說謊了，謊言對林燁不公平。再說瞞也瞞不住了，林燁肯定早察覺到他有問題了。

  “發瘋？”林燁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樣發瘋麽？”

  林燁捏住封黎川的耳朵，封黎川很不強硬的輕聲說：“說正經事兒呢，別鬧。”

  “現在，你正在發瘋麽？”林燁好奇的打量著封黎川，黑暗中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散發著秋水般的質感。

  封黎川突然有點想笑，他繃著臉說：“應該好了，剛才想去抽煙是打算去報復趙總和……都不重要了，現在我想通了。”只是些生意場上正常的爾虞我詐，被他不理智的大腦一想，簡直上升到生死大仇了。

  “我發瘋比你可怕多了，”林燁煞有其事的說，“該害怕的是你。”

  “哦，是嗎？”封黎川的聲音已經藏不住笑意了。

  林燁得意的說：“我曾經單挑十幾個人沒輸，他們哭著求我住手我都不聽。”

  “哇塞，那你們為什麽打起來？”封黎川配合著問。

  “因為他們長得醜，還欺負同學。”林燁笑眯眯的說，“我把他們的鼻梁都打斷了，這樣他們就可以趁機隆個鼻子了，以後他們一定不會那麽醜了。”

  封黎川笑著點點頭，然後說：“你不是跟我說你從不打架麽？”

  剛才還得意洋洋的林燁瞬間愣住了，他把自己埋進被子裡：“伸張正義不算。”

  封黎川也鑽進被子裡，鑽進林燁懷裡：“對，伸張正義不算，你是最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