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沒有期望
  封悅信還在長篇大論的講他自己到底是直接死掉好還是半死不活好， 從前，這些話會給封黎川造成很大的情緒壓力，但現在不會了。

  封黎川沒像往常一樣安慰封悅信， 他沉默的聽著。

  林燁察覺到了封黎川的變化， 於是他也沒有說話， 他們任由封悅信自怨自艾了一陣子，漸漸地，封悅信說不出話了， 他自己換了話題：“這兒的菜清淡，林燁還吃得習慣嗎？”

  林燁禮貌的笑了笑：“我剛好不喜歡吃鹽。”

  “那就好。”封悅信尷尬的點點頭，突然看向封黎川，“黎川， 你還不知道吧，我今天早上老毛病犯了……”

  “我知道， 您剛講過了。”封黎川淡定自若的吃了口菜。

  封悅信悄悄打量了幾下封黎川，似乎是在看他的臉色，從前一直是封黎川看封悅信的臉色，想不到讓這一切反過來竟然這麽簡單。

  “你最近真的很忙，都沒時間見爸爸一面了。”

  封黎川勉強勾了勾唇角：“是啊， 我也累壞了， 也頭疼。”

  封悅信移開目光， 假裝沒聽見這句話，自顧自的說：“我有點事跟你講， 待會兒跟我回莊園。”

  林燁有些擔憂，於是他眼巴巴的看向封悅信：“我也想去， 可以嗎？”

  “這是什麽話？愛上就要分別嗎？”封悅信不喜歡這句名言。

  封黎川笑了，無奈又溫柔：“怎麽會？我只是不想和你那些前男友一樣理所應當的索取你，我跟父親談完後會回家找你。現在，你不要替我擔心，去玩吧，這是趙家遊輪盛會的邀請函，你喜歡的作家也會參加。”

  林燁走後，封悅信慢悠悠的走出來：“林燁真的走了？我以為他會堅持留下來陪你，看來他也不是誠心想留下。”

  封黎川親了林燁的額頭一口，溫柔的打斷了林燁的話：“怎麽不能？你什麽時候都可以去玩，你是自由的。”

  封悅信無所適從的跟在他身後：“你怎麽對我這麽冷淡。”

  封悅信慈祥的拍了拍林燁的手：“好孩子，這和你沒關系， 你回家吧。”

  林燁看了一會兒海鷗，就忍不住打開跟封黎川的對話框：我有點想你。

  告別的時候，林燁把自己的黑色手串套在了封黎川的手腕上：“別跟你爸爸生氣，有什麽都等回家了跟我說。”

  ——

  林燁有點不高興，低落的說：“你又在推開我麽？”

  封黎川只是笑著說：“去吧。”

  另一邊，林燁快樂的登上了度假遊輪，海風吹來，壯麗遼闊的藍色令人心曠神怡。

  封黎川歎了口氣：“好。”

  不是擔心，只是有點想念。

  封黎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無表情的說：“有句名言，如果你愛上什麽，就放他走。”

  這話超出林燁對親密關系的理解范圍了，他呆呆的看著封黎川：“是嗎？”

  他曾經認為愛人不快樂，他就無法快樂，他總會第一時間趕到他們身邊為他們排憂解難。但如今封黎川放他離開，他就像被困在籠中很久的鳥第一次被放飛一般，這對他來講意義重大。

  “哦，”林燁驚訝的接過邀請函，“可是……我怎麽能在這時候去玩兒呢，你明明……”

  “我以前也不懂，但我現在明白了。”封黎川懶得解釋，先一步上車“回家吧，說說將來的打算。”

  出乎林燁意料的是，封黎川把手串還給了林燁：“這是你最寶貝的東西，不必給我。我要面對這些事，那都是我的命，你不必替我操心。”

  對封黎川的愛意隨著他每個出乎意料的舉動加深，封黎川和他遇到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嫂子！”封令言熱情的跑過來攬住林燁的肩膀，“堂哥說要帶你來玩，他人呢？”

  “臨時有事，來不了了，你母親呢，她來了麽？”

  封令言缺心少肺的說：“她也臨時有事唄，有什麽事我們都知道，她肯定也去陪我舅了。”

  “你母親最近心情怎麽樣？過得開心嗎？”

  “啊？我媽幹嘛不開心？”

  林燁對這孩子的心大程度感到無語：“沒事兒，我和嶽總約了品茶，你一起嗎？”

  封令言的頭搖的像撥浪鼓：“品酒還有點興趣，品茶就算了，晚上放煙花再見，拜拜！”

  林燁還沒回答，封令言就跑沒影兒了。

  推開茶室的門，嶽洛臨已經在等林燁了，她總提前十分鍾到，而林燁喜歡踩點。

  “我們上次一對一聊天還是在……”林燁算了下時間，“三年前。”

  “差不多。”嶽洛臨的細節記憶力也不怎麽樣，“你今天也要哭麽？”

  林燁為嶽洛臨到了杯茶：“那可不好說，您是我的導師，連續三年不搭理我，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

  “你改行寫小說，我無法指導你。”

  林燁泡茶的手頓了一下：“我改行，浪費了您這麽多年的教導，您對我很失望吧。”

  嶽洛臨把玩著杯子，笑了一下，這笑容曾被很多人評價為牙齒炫白的混蛋微笑：“我對你沒期望。”
    林燁卡殼了：“我可是您唯一的弟子，您對我沒期望教我幹什麽！”

  “覺得好玩就教了。”那雙冷淡利落的黑眸落在林燁身上，“可能因為你可愛吧。”

  “您這麽說話真的很氣人，我不是花瓶，不只有可愛。”林燁炸毛了。

  嶽洛臨平靜的說：“我知道，但我知不知道對你又有什麽大不了，我不再給你發工資了。”

  林燁喝了口茶，堅強的微笑道：“這句更氣人，但我不會解釋為什麽這句更氣人，因為您不會懂。”

  嶽洛臨疑惑的打量了林燁一會兒，說：“我明白，你認為我給你的重視不夠，我證明給你看。”

  “別別別！”林燁連忙拒絕，按照嶽洛臨的性格，下一步就是給他轉股份送房子了，跟她兒子一模一樣，“您不用證明，我是您唯一的徒弟，‘唯一’對我來說足夠了。”

  嶽洛臨顯然不懂，但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你接下來有什麽計劃？準備一直搞文學？”

  “現在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吃喝不愁，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時間自由，可以去探索世界，也有時間探索自己。”

  嶽洛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計劃是什麽？”

  林燁笑眯眯的說：“沒有計劃，想探索世界的時候就滿世界跑，潛水上天無所不為，想探索自己的時候就去深山找個廟隱居。希望我的散漫不會讓您失望，我天性如此。”

  嶽洛臨再次重複：“我對你沒期望。”

  林燁低頭笑了笑：“我非常在意您的看法，所以有點患得患失。”

  嶽洛臨沒有評判林燁的情緒，也沒評判林燁的生活，她隻說：“我祝你得償所願。”

  林燁有點失落：“您總是這麽冷淡，您這麽說，讓我感覺我們的關系變遠了。”

  “我怎麽做才能消除這種感覺？”

  嶽洛臨問的很認真，林燁被逗笑了，剛才心中那些若有若無的患得患失消散了：“那就請您誠實的告訴我您對我的人生計劃的看法。”

  嶽洛臨糾正道：“這不算個計劃。”

  “那就……是我的理想生活方式，您怎麽看？”林燁眼巴巴的盯著嶽洛臨。

  “你想要的很簡單，如果你自己遭遇麻煩無法實現，我也能幫你實現。”嶽洛臨舉起茶杯，“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值得慶祝。”

  林燁也舉起茶杯，柔聲說：“對我來說也是好事。”

  “對了，您幫我分析一下，如果我告訴封悅信我是您徒弟，他會更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是好事，盡管說。”

  林燁撇了撇嘴：“您也太自信了，等您離婚後，封悅信說不定會很討厭您，連帶也討厭我。”

  “他不會。”嶽洛臨的答案一向堅定。

  林燁摩攃了一會兒茶杯，下定決心，問道：“您一定會離婚的，對嗎？”

  嶽洛臨看向林燁：“封老爺子死在我前面的話，一定會。”

  林燁的手輕微的抖了一下，嶽洛臨注意到了，她少見的關注了他人的情緒：“你不喜歡我這麽說？”

  林燁微微咬了一下嘴唇：“只是有點怕，沒關系。”

  雖然參加過很多葬禮，但還是不敢去想有一天嶽洛臨會死亡，那對他來說就等同於信仰崩塌。

  林燁這輩子和所有人的關系都很淺淡，哪怕是那些他拚盡全力保護的前男友，其實也並沒有和他產生很深的聯系，就像他自己說的，那些前男友只是他自己和自己較勁的工具。

  從他四五歲的時候，他的孤獨就已經注定了。那些一個人咬牙努力的夜晚和清晨，讓這個從未被理解和接納的靈魂，早就習慣一個人呆在黑夜裡。

  只有嶽洛臨是不一樣的，嶽洛臨是他的啟明星。

  林燁發現自己也不過如此，一直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現在別人的生命裡，他實在過於自負了，他有什麽資格？
  林燁歎了口氣，說：“我很脆弱，容易害怕，希望您包容。”

  “就像蝴蝶。”嶽洛臨突然莫名其妙的來了句比喻。

  林燁的睫毛顫了顫，他被莫名的低落籠罩著，不想講話：“我能抱你嗎？”

  嶽洛臨張開雙臂，林燁輕輕摟住了她，如果能自己挑選母親，他一定會選嶽洛臨。

  這並不代表他對洛儀雪有什麽不滿，只是他和洛儀雪沒怎麽相處過，沒有其他母子那種親緣羈絆，‘母親’這個詞在他的理解中，就是最崇拜的女性。

  “您會和陳思睿結婚嗎？”擁抱後，林燁感覺好多了，都有心情八卦了。

  嶽洛臨耐心的回答：“無所謂，取決於他。”

  林燁摸著下巴：“哦，那就是會了。”

  出於禮尚往來的目的，嶽洛臨也問：“你會和封黎川結婚嗎？”

  林燁勾了勾唇角：“按照目前的發展趨勢看，有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