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怪人
  “以後你就是躲在深山裡的科學怪人的男朋友。”封黎川自嘲的笑了笑， 這種放松是前所未有的，他接納了自己，因為林燁接納了他。

  “這聽上去很酷。”林燁期待的看向封黎川， “我們今天就住在這兒吧。”

  “那你可得做好準備， 這兒條件很樸素。”

  走進中心大樓三層， 通過無數道安全門，林燁終於見識到了封黎川眼中的‘樸素’。

  純白色的走廊兩旁是落地窗，落地窗外長著室內養殖的參天大樹， 封黎川的房間在走廊盡頭，這裡的確只是個休息的地方，房間很寬敞卻沒有一件多余的家具，設計單調的床放在屋子正中央， 床上用品全是純白色。

  林燁試探著爬上床，發現這個床墊硬的像地板：“嘿， 今天是脊椎快樂日。”

  封黎川規整的躺在靠門的這邊，把雙手放到小腹上：“睡這個床的秘訣就是平整的躺好，不要動。”

  “好吧，”林燁轉過身摟住封黎川的腰，“那你別動。”

  封黎川低頭， 看見林燁無辜的大眼睛， 歎了口氣：“我還是拿被子來墊著吧。”

  封總鋪床， 林燁就在旁邊乾看著，但很快他發現封總並不會鋪床：“還是我來吧。”

  封黎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雖然特意訓練過， 但我動手能力還是比較差。”

  林燁給了封總一個晚安吻， 準備愉快的睡覺。不過沒過一會兒，他就又睜開了眼。

  “如果我變的比現在還怪，你會接受我麽？”封黎川盯著照片裡自己僵硬的笑容，他呆在林燁身邊，就像是太陽神身後的幽靈。

  “我們拍一張合照吧，就在這裡，過兩天我印出來擺在這兒。”

  封黎川想了想，說道：“要不把你的那些花草放進來些吧。”

  “放什麽呢？”封黎川困惑的問。

  林燁點點頭：“你在這兒住了那麽多年，都沒什麽私人物品要放麽？”

  “上來吧。”林燁拍了拍自己身邊，封黎川立刻敏捷的爬上床抱住林燁。

  這屋子， 天花板、地板、四面牆全部慘白，床孤零零的扔在正中央，周圍沒有一件其他家具，有點滲人。

  林燁瞥了封黎川一眼：“你養不活的。”

  封黎川了然道：“這兒太空，你是不是害怕了？”

  林燁扯起嘴角，堅強的點點頭：“只要你喜歡，都可以。”

  “那怎麽辦呢，”封黎川把臉埋進林燁的頸窩，“你是我唯一的私人愛好，這裡是我的空間，我隻想擺和你有關的東西。”

  封黎川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植物到他手裡都會死掉，不管再怎麽精心照料，都會死掉。可只要有林燁在，這些花花草草就生機勃勃。

  “放你喜歡的東西，古玩、潮玩、樂器……之類的。”林燁被封黎川問懵了。

  “和我有關的東西多了。”林燁喜歡書籍、樂器、香水、CD……很多很多，但他不想像洪水一樣粗暴的衝進封黎川最私密的空間，所以……

  “寶貝，你一個人在這兒睡，睡前也不看個書？”

  封黎川生澀的對著鏡頭舉起剪刀手：“我喜歡黑白的可以麽？”

  林燁聽出了封黎川小朋友又有心事，於是拿出知心大哥哥的架勢問：“怎麽個怪法啊？”

  封黎川對這樣的林燁最無法抵抗，他撒嬌般鑽進林燁懷裡：“不想說了，要不改天再講吧。”

  “不行，不說完不許睡！”知心大哥哥暴露了真實面目，林燁揪住封黎川的耳朵，“快說！”
    封黎川歎了口氣：“我意識到我用大腦分析解構痛苦情緒的行為毫無意義，所以我試圖放棄這種行為。這也許會讓我變成一個冷血怪物，也許……我會更明智，我還不確定。”

  林燁認真的看了封黎川一會兒，他的眼神很包容，並沒有讓封黎川感覺不舒服：“你是想為接下來的麻煩做情緒準備對不對？你母親可能會離婚，你爺爺可能會去世，你父親可能會崩潰，這些可能性都離我們很近了，我知道，我理解。”

  封黎川松了口氣：“沒錯，我是這麽想的。但如果我選擇改變，可能就不會變回去了。從前，我一直遵從父親的教導，把人類的感情放在一切變量之前考量。如果我不再這麽做了，如果我把解決事情放在安撫感情前面，我不確定我會變成什麽樣。我唯一能確定的是，以事為先能讓我臨危不亂，以最高的效率保住自己的利益。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

  “這不叫自私，無論是以人為本，還是以事為本，本質上目的都是一樣的，只是實現的手段不同，怎麽能評判其中一種手段是自私呢？我們都只是想得到圓滿的結局，誰都沒錯。”林燁耐心的說，“錯的是從前的你，你從前的痛苦並不是在意感情造成的，而是羞愧。”

  “羞愧。”封黎川下意識重複了一邊，他感覺心臟漏跳了一拍。

  “把感情放在事情之前考慮，也是一種理性的判斷方式，大腦理性的判斷不會使人痛苦。使人痛苦的是‘羞愧’帶來的自我攻擊，它讓你不停地用痛苦情緒懲罰自己。”

  這些話林燁很久以前就想說了，可這種抽象的東西，冒然說出來，封黎川不會理解，就算理解了，也未必能接受。

  如今，他自己先踏出了勇敢的第一步，那林燁就再帶著他往前走幾步。

  “你說得對，我需要……停止用情緒折磨自己。”封黎川迷茫的點點頭，“那……我還要把感情放在事情前面解決嗎？”

  “你不要這麽做了。”林燁的答案出乎封黎川的意料。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愛人是個重感情的人，而不是把解決問題放在情感前面的暴君，可林燁卻正相反。

  封黎川看向林燁：“我以為你會讓我自己選。”

  林燁被逗笑了，他笑的依舊溫柔，就好像他們討論的不是一個沉重的人生問題，而是明天吃什麽：“我了解你，如果不是被情感逼到了絕境，你不會提出這樣的想法，只要有一線機會，你都會拚盡全力為感情戰鬥，現在你只是太累了，想保護自己，我支持你。”

  眼眶濕熱，封黎川又想哭了。這些天他的情感很麻木，他逃避著封悅信和曾經令他痛苦的一切，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變回從前那樣柔軟了，可林燁總能喚醒他心中的柔情。

  其實他選擇改變自己，不是為了在父母離婚時更有效的爭取利益，他只是不想令自己傷心到崩潰。

  他三天兩頭鬧自殺的父親會真的自殺嗎？如果真的發生了，他該怎麽接受？

  他的母親和他不是一家人了，還會回來看他嗎？會為了利益和他翻臉嗎？

  這一切問題，不是曾經那顆溫柔敏[gǎn]的心可以承擔的，他需要提前保護自己，這都是為了生存。

  封黎川抹了一下臉，看見自己的眼淚，第一次為這些眼淚感到欣慰：“我一直很害怕那些把事情凌駕於人情之上的人，我總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他們，因為我不知道他們的腦子裡還有沒有人情生存的空間。”

  林燁拿紙巾幫自家的哭包總裁擦臉：“不是你害怕他們，是你父親害怕他們，他把他的恐懼傳遞給了你。他的心魔注定他無法接受這些過分理智的家夥，但你不一樣，你強大、不依賴任何人，幹嘛要怕他們？”

  封黎川像個孩子一樣抿著嘴：“他們很可怕的，人類在他們眼裡只是碳基生物，擋路了隨時可以除掉。我母親就是這樣的人，我見識過她的手段。”

  封黎川心有余悸的說：“有時我父母吵架吵得太凶，我都擔心我母親會殺了父親，這樣的人，心中真的有感情嗎？”

  “沒感情的是機器人，機器人沒有驅動力，沒有人類的指令，他們什麽都不會做。”林燁想到小封黎川在家裡胡思亂想的樣子，缺德的感覺有點好笑，不過也很心疼就是了，“驅使人類行動的是感情，嶽總的行動力證明她肯定有感情，只不過她對整個人類的感情，盛於對任何一個人。”

  封黎川彷徨的看向林燁：“那如果我變成這樣的人，你會怕我嗎？”

  林燁平靜的問：“變成那樣的人，你還會愛我嗎？”

  就這一個問題，消融了封黎川的所有恐懼：“我會。”

  林燁輕輕捏了捏封黎川的鼻尖：“所以，世界是殘忍的，但封黎川不是，不要怕自己，好不好？”

  封黎川吸了吸鼻子，委屈兮兮的抱住林燁，甕聲甕氣的說：“只要你在，我就不是，我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