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基地
  一陣風吹過， 機場濃重的水霧撲面而來。封黎川皺著眉拿出手機，二十分鍾到了，他又該騷擾林燁了。

  消息剛過去， 林燁就發了一張自拍過來， 背景是劇組的休息室：我要吃午飯啦， 你到哪兒啦？
  封黎川：剛到機場，下午趕回公司開會。

  司機已經開車來接他了：“封總，封悅信先生約您下午見面。”

  封黎川忙著回消息， 他漫不經心的上車坐好：“下午有會。”

  手機那邊，林燁說：今天上午，我見了沈風月，談話半個小時。

  封黎川的微笑一僵， 他死死盯著手機上那行字，拿不準該如何回復。直接回復沒關系， 不符合他的真實心情，可若是問談話細節，又顯得很不自信。

  好在林燁直接打來了一個視頻電話，他在鏡頭裡好奇的探頭探腦，就像他家的貓咪一樣：“你穿的好厚， 南海那邊很冷嗎？”

  “那邊風很大， 我們在海邊開會， 需要穿厚點。”封黎川脫掉自己厚重的大衣，“你中午吃什麽？”

  “減肥餐， 最近夜宵吃多了，我正在懺悔。”林燁拿出一堆生菜， 可憐兮兮的啃了一口。

  “那……”封黎川沉吟了一下，不自然的問， “你和他都說什麽了？”

  封博士也忍不住出現了：“你做出的決定跟本不理智，你只是在讓事態脫離控制，所有人都會因此受苦，你會搞砸很多事情。”

  “好。”封黎川扯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笑，可心裡還是很失落。

  封黎川聽話的點點頭：“好，我會的。”

  本體嗤笑：“那就炸。”

  今天霧氣大，天空灰沉沉的，很壓抑。

  封博士沉默了一會兒，妥協道：“在事業上，你的確比我更強，可你好歹處理一下情緒問題，情緒若是崩潰了，一切就失去意義了。”

  “不用了封總，今晚是最後一晚，我得和劇組的小孩兒們吃飯，很晚才回去。”

  “怎麽會呢？”本體油鹽不進，“上次情緒崩潰時，你誕生了。這次情緒崩潰，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好玩的事情呢，你不期待嗎？”

  小王子噘嘴：“我不是傻子。”

  小王子指著黑影說：“小黑球越來越大了，再這樣下去，他會爆炸的。”

  封黎川諷刺的笑了笑，他想起林燁曾經給他看過一個表情包，圖片裡人們在開心的喝咖啡，他們身後正在發生劇烈爆炸，不過誰在意呢？
  嘴上說著不在意，可封黎川心裡空落落的感覺越發嚴重，為了不直面那種感覺，他一回公司就投入了工作，連午飯都沒吃。

  封黎川舒了口氣：“晚上需要我去接你嗎？”

  黑影變得極為龐大，他已經不能維持人形，他像個張著巨口的空洞，在瘋狂嚎叫。

  本體上下打量了封博士兩眼：“我又沒搞砸工作，你急什麽，我已經開始處理他們離婚後可能出現的財產分配問題了。要不是小黑球道德綁架你，你早就想處理財產問題了吧？我會讓我們更富有、更安全。”

  封博士握緊了拳頭：“你這個瘋子！咪咪是母親給的愛凝聚成的能量體，這個能量體形成了我！

  “白天再怎麽樣，我們晚上還不是要回去一起睡覺，今天也要開開心心。”

  掛掉電話後，封黎川還是不開心，他維持著他冷峻的表情，活像全世界都欠他錢。

  “他把我的版權還給我了，我們簽了合同。”林燁解釋道，“分手時我沒要，是因為我不想看到和他有關系的東西，現在他主動歸還，我也已經完全放下了這段關系，所以我就要了。”

  上次情緒崩潰有咪咪支撐，這一次我們還有什麽！這個社會沒有給成年人情緒崩潰的權利，你會搞砸一切的。更嚴重的是，如果你把林燁也搞丟了，你和這兩個傻子，都會崩潰。”

  意識世界裡，本體操縱著封黎川一次次逃避現實，黑影在旁邊急的團團轉。

  他的父親還在滿世界找他，陳思睿叔叔正在攛掇他母親離婚，他擔憂了十幾年的事情即將變成現實，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本體對黑影的嚎叫充耳不聞，困住他的籠子越來越寬敞，他慵懶的靠在欄杆上，一字一句的對封博士說：“只要我能成長，管他洪水滔天！”

  封博士深深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我去積蓄力量，準備再次給你們收拾爛攤子。”

  下午到深夜，時間過得很快，封黎川開完會後，就再次躲去郊區的實驗室裡。

  助理敲了敲門：“封總，您父親走了，您可以回家了。”

  封黎川疲憊的揉了揉額頭：“幾點了？”

  助理看了一眼表：“已經凌晨一點了。”

  “還早啊，”實驗室的白熾燈兢兢業業的亮著，封黎川歎了口氣，對助理說，“你下班了。”

  助理離開後，這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往外看。

  外面黑洞洞的，試驗基地附近是一片果園，遠方是連綿不絕的山脈，如今這一切都藏在無盡的黑暗裡。

  實驗樓只有三層高，可以清晰的看見基地馬路旁的路燈，這兒的路燈也是刺眼的白色，孤零零的亮在黑夜裡，被小飛蟲包圍。

  封黎川十五歲那年，在這兒呆了一整年。沒有同齡人講話，除了學習和工作，沒有其他活動。那時他最喜歡的就是在深夜時下班，一個人走夜路回基地宿舍睡覺，在路上，他會一直盯著月亮，越看越著迷。

  想到這裡，封黎川看向月亮，卻發現隔著玻璃他只能看見白熾燈的影子。
    於是封黎川關掉了實驗室的燈，這下月亮就清晰了。

  ——

  助理下班後歡天喜地的往家跑，跑到一半，想到自己豐厚的加班費，和那在基地孤零零的老板，決定給林燁打個電話。

  林燁的夜生活剛進行到第二場，一群人在ktv鬼哭狼嚎。助理大老遠跑到ktv，給林燁送了能進入基地的工作證。

  林燁有點不安：“我拿這個合適嗎？你們基地是保密的吧？”

  “沒事兒，現在是半夜，重要的地方都落鎖了，您進去也沒什麽。”

  既然如此，林燁也就不矯情了。他只在麗國分公司工作過，還沒見識過嶽氏在國內的總基地，對那裡還挺好奇的。

  從市中心到郊區，車越來越少，上高速後，馬路上就只剩下運貨的大車了，馬路兩邊只有山巒和農田，有點荒涼。

  拐入基地專用的那段路後，大車們也消失了，整條路就林燁一個人。基地專用路旁栽種了很多樹，若是在白天，估計很漂亮。

  感應到有車經過，路燈一盞盞亮起來，潔白的燈光一直亮到前方的基地大門。

  “這大門和麗國還挺像的。”林燁拿工作證刷了一下，大門緩緩打開了。大院裡的綠植濃密，純白色的路燈很亮，沒一座樓是超過三層的，這些低矮的樓並不花哨，但看著就感覺很高級。

  林燁按照助理的指示找到封黎川所在的樓，可整座樓都一片黑暗，沒一間窗戶是亮著的。

  正在窗邊發呆的封黎川突然聽見手機震動。

  林燁：在幹什麽呢？（貓咪探頭jpg.）

  封黎川勉強回過神來，但還有點飄忽：剛下班。

  林燁：往下看。

  封黎川連忙站起來，往樓下看，瞧見林燁正在路燈旁朝他招手。封黎川的身體先大腦一步往下跑，等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衝出了大樓，撲進了林燁懷裡。

  果林裡蟬鳴陣陣，林燁揉了揉封黎川的頭髮：“怎麽不開燈？”

  “太晃眼了，我不喜歡白色的燈。”封黎川下意識找了個借口，然後又誠實的說，“想看看月亮，好久沒看了。”

  “還想看嗎？如果沒看夠，我再陪你看會兒。”林燁牽住封黎川的手，拉著他往車那兒走。

  封黎川搖搖頭：“回家吧，回家再看。”

  林燁正要打開車門，封黎川突然說：“你要不要參觀一下這裡？”

  “好啊。”林燁好奇的環視一圈，“我在麗國時也在基地工作過，國內的基地還是更大些。”

  於是他們手牽手走過空曠的道路，基地裡的景色大同小異，他們走得漫無目的。

  封黎川很享受這一刻，仿佛他曾經一個人走過的路，林燁都陪他走了一遍。在這個黑暗、遠離人煙的地方，寂靜讓人感覺心安。

  “你在麗國的基地，會覺得無聊嗎？”封黎川問道，“基地沒什麽好玩的。”

  “我種果樹，還采摘，對我來說，好玩的東西倒是不少。”林燁有點得瑟的說，“別忘了，我會做花果茶，還會燉雞湯，我經常給大家做好吃的。”

  “做你的同事，就有口福了。”

  “我們剛戀愛那會兒，我看雜志上說你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基地裡，還想著要來基地陪你呢，但你並沒有帶我來這兒住。”

  封黎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點內斂的靦腆，這一刻他顯得很真實：“單身的時候，我比較愛住基地宿舍，這裡算是我的第二個家，不過我總不能讓你來這荒郊野嶺陪我。”

  “雜志還說你生活樸素，不注重享樂。”林燁看向封黎川華貴的打扮，“你為了我故意打扮，很累吧？”

  “我不知道，”封黎川坦誠的看著林燁，“以前不玩樂，是因為那樣最讓大家滿意，享樂會讓我有負罪感。現在打扮的漂亮，是為了讓你賞心悅目，我本人並沒有偏好，精心打扮或是樸素，都一樣。”

  林燁停下了腳步：“那你面對我時，不打扮也會讓你有負罪感嗎？”

  封黎川溫柔的看著林燁，回答：“不會，只是會有點自卑。”

  也許基地有種魔力，也許是黑夜的掩飾，封黎川把自己的心完全敞開了，沒有一點隱瞞。坦誠也沒什麽不好，蹩腳的謊言不會令他更有魅力。

  林燁被封黎川的坦誠取悅了，他柔聲說：“那我不修邊幅的時候，你會覺得醜嗎？”

  封黎川立刻就回憶起今早起床時看到林燁睡在他身邊的樣子，還有那令人眷戀的味道，溫暖又迷人。

  封黎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深深的抱住了林燁：“如果我需要住在基地，你會陪我來嗎？”

  林燁笑眯眯的抱住封黎川：“只要你邀請，我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