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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靠修史位極人臣》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荒謬, 太荒謬了。

  誰能告訴他,不過一日未跟著,皇上同娘娘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趙正德慢悠悠地旋過身, 恬著臉湊上前,試探道:“那皇上您覺得大概什麽時間段, 您應當是不忙的?”

  “你自己不會看著辦?”數次被打斷, 季柕已然有些不耐煩:“都跟著朕這麽些年了,這點眼力見還需要朕親自告訴你?”

  那自然是不需要的,不然他這太監總管的位子豈不是白坐了。

  趙正德灰溜溜地退了出來, 替男人掩上門, 而後在轉身時朝著一側的侍衛統領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一側的角落。

  “我問你, 進城後你可是一直跟在皇上身後?”

  統領半望著天細細回想:“差不多吧, 不過昨個兒夜裡皇上不知一個人去幹什麽了, 還特意叮囑了不讓人跟著。”

  聞言, 趙正德機敏的嗅覺一下子便警惕起來:“就皇上一人?可還有其他人?比如, 皇后娘娘?”

  “啊?這同娘娘有何關系?小的昨夜就是一直跟著娘娘在宅子裡, 沒見娘娘出去過啊。倒是皇上今早天亮了才回來,也不知在外一夜是去做了什麽。”

  你說啊!怎麽剛說到縞潮就躺下了!?你給我起來繼續說啊!!

  任柯瘋狂點頭附和:“是啊皇上,不瞞您說,草民睡熟了喜歡磨牙和打嗝,那聲音狗聽了都嫌。”

  室內一陣沉默,拒絕的意思不言而喻。

  聽聽,這麽突然又無禮的要求,嚇得地上的聞和卿都要差點心梗了。

  三人看著這些不速之客一氣呵成半點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一個荒唐的猜想漸漸在腦中成型。

  說得好像這種事情你沒做過一樣……

  他帶著一波人,抱上了一套嶄新的枕被,毫無通知地便降臨到了簡昕四人的那間小屋。

  他早該想到的,能侍奉在皇上身邊且當上侍衛統領的人,怎麽可能會簡單。

  “……”

  言罷,還不忘拉上睡在另一側的某人:“還有聞和卿,他更過分,他睡著了喜歡放屁,那味道聞過的狗都說還不如過來聽我打嗝。”

  統領也慌了神, 連連拱手稱是。

  季柕點點頭,若無其事道:“沒事,朕下午待在屋中也試著睡了一覺,你們口中的這些毛病好像並沒有影響到朕。”

  他在下午已經嘗到了苦,所以晚上直接搶了最裡邊的鋪子,不由分說地把任柯踹到了最外頭。

  語氣輕松,話裡的威脅意味卻濃重得很。

  卻見那統領將手放在唇上一劃,做出一個封口的動作:“公公方才教的,不該說的別說,所以小的是不會說的,公公不該打聽的也還是少打聽吧。”

  簡昕被這恬不知恥的發言驚得怎舌。

  甚至那個時候的聞和卿正在向幾人慟訴今日他所遭受到的非人哉迫害。

  趙正德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 又問:“那你可曾看到娘娘和皇上單獨待在一塊?”

  趙正德面色一緊, 左顧右盼好一會兒,才對著他比了噤聲的手勢:“大膽!皇上做事豈是我等能妄議的?管好你的嘴巴和眼睛,不該看的別看, 不該說的別說!”

  季柕倒也沒放在心上,抿了一口方才下人順便換上的新茶,幽幽道:“屋外還有幾人今夜沒處睡,朕才將自己的屋子讓了出去。不若你們也將這屋子讓出來給朕,正好院子裡空氣清新,你們那幾個壞習慣也影響不了其他人。”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若是此行能讓皇上同娘娘的關系大有改善, 太后知曉了也定會高興不已。

  *
  是夜,趙正德已經無暇去追問季柕和簡昕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因為他又多了一件更頭疼不已的事情——

  “……”趙正德面上的表情幾乎要維持不住:“你能不能有點腦子?我的意思就是想問你皇上和娘娘有沒有發生點什麽!”

  統領憨笑著:“公公這話說的,小的要是看到了那還哪能算是單獨待一塊兒啊。”

  三人哪敢繼續堅持,忙爭著搖頭婉拒:“不必了不必了,我們繼續在屋裡待著就好。”

  要不是簡昕和錢文靜暗中使勁壓著,估摸地上正裝睡的人已經抑製不住要暴跳起來跟他打一架了。

  簡昕有些遲疑:“皇上,我們夜裡可能會有些吵鬧,您確定要同我們住一間屋子嗎?”

  但您待在這真的很會影響到我們啊!

  “既然如此,皇后,你同你那位閨中好友便睡到床榻上來吧。被子都是新的,朕沒有用過。”季柕的幽邃的眼神落在簡昕的身上:“朕不太做得出讓女人睡地上,自己卻獨霸著一張床的事情。”

  季柕這邊將大門一開,那頭的聞和卿已經條件反射地倒頭躺下裝睡了。

  自知府中又多了一群人後,小小的宅邸已經完全不夠幾人住的了。哪怕又另外租用了隔壁的兩間宅子,還是余下好些人沒處去。

  剩下三人故事聽到一半被驟然打斷,充分體驗到了一把人心的險惡。

  趙正德面上興致盎然:“說來聽聽。”

  當時四肢連同脊背無比的酸痛,她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

  分房間。

  季柕招了招手示意,身後跟著的幾人便立馬衝進了屋子,三下五除二便將床鋪都整理完成,眨眼間便退出了門外,順帶貼心地替幾人將房門帶上。

  “……”

  “哦有有有。”

  季柕施施然踱步進屋中,就在今日下午的那個位置又坐下,望向幾人的眼中帶笑,但又絲毫不容拒絕:“宅中的住屋有限,朕今日來同你們擠一擠。”

  對此,今日已經放棄繼續研究那疊紙山並準備養精蓄銳明日再戰的季柕有自己的想法。

  簡昕換上了禮貌且尷尬的笑容,準備婉拒:“皇上,我與我的這位朋友愛好比較獨特,就是喜歡睡地板。”

  季柕不應,垂眸又抿了一口茶:“院子的……”

  “皇上稍等,我二人現在便收拾收拾過來。”

  留著任柯同聞和卿二人不由得攥緊了手。

  等等,這兩個人要過去睡床,那他倆晚上中間躺著的人豈不是……

  幾乎是不約而同,兩人在背後齊齊伸手一個拽住了一個。

  任柯用眨地快要抽了的雙眼,而聞和卿則是用緊咬到幾乎在顫唞的牙關在傳遞著他們此時的無助。

  求求了,請再掙扎一下吧!哥們長這麽大還真沒受過這種委屈!

  簡昕和錢文靜對身後的求助充耳不聞,強撐著維持良好的面部表情,背過手一個用力將衣擺自兩人手中拽出來,而後諂笑著路過坐在桌邊的季柕,熱情地朝他介紹:“皇上,中間這塊睡墊我們已經把兩套的疊在一起加厚了一下,保證您今晚能睡得舒舒服服的。”

  叛徒!走狗!
  “嗯。”季柕看著轟然倒地的任柯和不動聲色地用被子把自己埋起來的聞和卿:“朕記得你們白天睡了得有一個下午,晚上這個點能睡得著?”

  睡不著,所以他們原本的打算是四人暢聊一夜的。

  但您的到來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簡昕讓錢文靜先爬到了裡邊,而後自己也掀了被子躺上床:“我們擔心明日會更勞累,本想著今晚早些休息,養精蓄銳。”

  季柕恍然地‘哦’了一聲,而後不解地問:“可朕剛進來時看你們四人還圍坐著,怎麽見我一坐在這,就都睡了?”

  簡昕幾度張口欲言又止,所以您自己心裡是沒有數的嗎?

  她試探著問:“那皇上您要不坐著我們陪您嘮會兒?”

  季柕幽幽轉過頭,答應地十分乾脆:“可以。”

  “……您有什麽想聊的話題嗎?”

  “朕挺想知道方才進來時,聞太醫興致勃勃地在同你們說什麽?”

  聞和卿:“……”

  “他也就是只會說一些沒什麽營養的話題,皇上日理萬機,還是不要被這些雞皮蒜毛的小事汙了耳朵。”任柯良心發現地替他解了圍,一個鯉魚打挺重新坐起身:“趁著晚上,不如我們來聊一些直擊靈魂的探尋人類社會存在本質的歷史哲學問題。”

  季柕饒有興致地看過來:“比如?”

  只見他忽而端正了坐姿,脊背挺直,滯留於半空的眼神中仿佛閃爍著理想主義的光輝:
  “皇上,您相信光嗎?”

  季柕:“?”

  *
  三日後。

  朝廷南下的第一批救災糧如期而至。

  城門大開,自渡口運來的糧車一輛緊跟著一輛,押送的軍隊護在兩旁,木輪滾滾,車轍縱橫。

  天還未亮時,主路乾道的兩側就圍滿了百姓,喜極而泣的歡呼聲不絕,面上的笑容似是驕陽拂過陰霾。

  季柕一行人在得知消息後便立即停了手上的動作,疾步走到知府的大門口迎接。

  望而難盡的石板街上,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只見朦朧的視線的盡頭破霧而出一列高俊的身影,銀甲紅纓在眼中漸漸清晰。

  騎著駿馬立於最前頭的,正是季柕派人快馬加鞭催促而來的簡禦史。

  不同旁人興奮的神情,簡禦史的面上布滿了難掩的愁容和擔憂。

  方才下了船,他往這城中愈走一步,心中便不免憂愁一分。

  瞧這一路的泥濘和破敗的樓屋,城內的空氣壓抑地好似能活生生將人憋死一般。還有兩側不知餓了多久的百姓,這都是先前已經發放三日米糧的了,也不知道初到時會是怎麽個情況。

  京城至渝城的路途遙遠,他隨軍同行,期間走走歇歇也覺路程艱辛,更別說他那個向來嬌氣的女兒,一聲不吭便被皇帝偷偷帶至此處,一路上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

  馬蹄聲漸落,行進的隊伍在走至知府門口時便緩緩停下。

  季柕望著簡禦史利落地翻身下馬,不願多等,當即便揚手迎了上去:“愛卿,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簡禦史朝季柕行了一禮:“回皇上的話,下官並未感覺辛勞,這都是下官為人臣子所應當做到的。只是親眼見到城中百姓食不果腹的模樣,隻恨沒能來得再早些。”

  “愛卿免禮。”季柕虛虛扶住他的兩肘,將其扶起來:“與你一齊到的可還有誰?”

  “回皇上的話,裴大人在行路途中染了風寒,所幸並不嚴重,應當會同吳大人一起於後日到。袁將軍正跟在對尾,現下應當馬上便能趕上來了。”

  正說著,便聽街尾悠悠傳來車輪翻滾的聲響。不過一會兒,一輛簡潔大方,四周蒙著白布的馬車便停在了幾人面前。

  “這是?”

  季柕打量著面前這輛陌生的車馬,心下有些茫然。他不記得自己派來的人中還有這麽一位。

  車夫將馬停了下來,待車身穩了後,動作嫻熟地掀開了蒙在前邊的白簾,露出坐於其後披肩帶甲的魁梧男子。

  袁將軍將擱在一側的長矛握起,彎著腰走出馬車,往下踏出的每一步都帶動著整輛車的顫動。

  就在一行人還在怔愣的工夫,面前的人已經站定在了季柕面前:“末將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簡禦史在一側見怪不怪地介紹道:“回皇上,這便是袁將軍。”

  也不能怪他沒認出來。上一次見著鎮南將軍凱旋的模樣,已經是多年前平定漠北的事情了。當年他率領六十萬大軍自西北歸京,鑼鼓齊喧,鞭炮震天響了一路,馬背上功高俊朗的年輕將軍一進城門便引了不少人側目。

  女的垂首羞赧,男的捶肩共勉,老少皆是佩服不已。

  怎想到回了京城不到五年,便完全變了一副模樣。當年英姿煥發的將軍不再,而是變成了如今這般腆著肚子的大漢,居然連馬都懶得騎了!
  季柕的視線在他的雙腿上下打量:“愛卿這是離京時傷著腿了?”

  袁將軍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並無大礙:“多謝皇上關系,末將身體好得很呐!”

  “那怎得叫簡愛卿跑來騎馬了?”

  他不假思索:“因為末將沒有學過騎馬。”

  “?”

  “哦不,因為末將多年未騎馬,現下腿上的舊疾一被牽扯到便疼痛不已。”袁將軍立馬改了口,隨意挑了腿上的一處,捂著道:“離京後行了多日,末將實在是疼痛難捱,無法,隻好和簡禦史換了個位置。”

  簡禦史上前道:“回皇上的話,確有此事。”只不過是袁將軍出發後不過一刻鍾便嚷嚷著不騎馬,他為了不拖進程才做的無奈之舉。

  季柕了然:“這樣啊。”

  言罷,輕咳一聲:“城中的狀況想必你們也已經都看到了,朕知曉你們行路至此必然是勞累無比,可惜現下容不得再拖延,便是要辛苦你們二人和身後的這些將士們了。”

  “皇上盡管吩咐便是,末將可以領著人先幫忙將糧食發放下去,剩余的機動人手都憑皇上調遣。”

  “袁愛卿出征多年,對調兵遣將和救災一事想必比朕要熟練,如此,具體的事務便由你來安排,朕先前帶來的人手也都暫且先歸入你的麾下。”季柕只是簡單交代了他幾句,視線便重新落在了一旁默不作聲的簡禦史身上,平淡無波的眼裡好似陡然間便透出了光:“簡愛卿。”

  他恍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下官在。”

  “想必你也知曉此地麻煩的不小,朕已經大致把握了身後之人和底下幾個螻蟻,只是留了些較為難處理的細節,還需勞煩愛卿操勞了。”季柕望向他的目光雖然是笑著,但其中深長的意味使得在場幾人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皇上盡管吩咐,這本就是下官的職責所在。”簡禦史從容不迫地應下,心中倒也是有些奇怪。

  且不說面前這位帝王自登基起便勤耕不輟,對待政事的態度同他可以說是不分伯仲。先前幾年下來,可從未自他口中聽見過有什麽連他自己都難以處理的問題。

  簡太史掩下心中的猜疑,還是準備先完成家中夫人在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在此之前,下官聽說……”下官的女兒也隨同皇上一起來了此處。

  只是還未等他說完,便被大喜若望的季柕一把打住,語氣裡還在洋溢著迫不及待的解脫:“那愛卿現在便隨朕來,朕前些日子便想,若是簡愛卿看到了這些東西,按照你的性子,定然是會興奮不已。”

  聽他這麽一說,一向從容的簡禦史也不免被吊起了胃口。

  季柕打發了身側的人,便領著他徑直去往後院的書房。

  房門外照例守著一列的人,日夜各換四輪班,整肅的面貌不由讓他更加堅信了房內所藏事物的不簡單。

  只見兩扇門大敞,露出其貌不揚的內室,唯有中間那張書桌上的東西格外奪目。

  “這便是朕在渝城三日所搜集到的,單單只是一城,便有如此之多。”季柕從中隨意取了一張,放在簡禦史的面前展示:“這一疊都是這樣的東西,朕需要你盡快將紙條中所涉及之人的名單列出來。”

  說罷,將平整地攤在桌面上寫了一半的宣紙拿起:“朕這幾日已經整理了頗多,無奈瑣事實在太多,精力有限,千裡加急催促你快寫趕來的原因也是為此。”

  簡禦史瞧著面前密密麻麻的碎紙,平靜的眸中倏忽顯出波瀾,興奮地好似要放光。

  若說是這種事,那皇上便是找對人了啊!
  對於這類事,拖一分便是在殘害百姓,漏一人便是有愧於一身官服。

  想來他為官多年,最為擅長的便是處理這類貪官汙佞。不過是區區一疊紙條,他還從未將這點工作量放在眼中過。

  他毫無猶豫地甩了甩衣袖,自桌後坐下,大義凜然地朝季柕揮了揮手:“皇上您去忙便是,這些小事交給下官便好。”

  見著面前之人如此鬥志昂揚的面貌,季柕備感欣慰。不愧是他看中的能人。
    “對了,簡愛卿方才在門外可有什麽話想對朕說?朕好似隱約聽到了什麽,只不過一時心急沒有聽清楚。”

  簡禦史已經拿著筆蘸好了墨,一手拿著紙條,一手作勢便要落筆。

  聽到季柕的詢問,忙擺了擺頭:“不是什麽大事,皇上就當沒聽見便好。現下還是處理手中之事最為要緊,其余的待下官將公務做完了再說也不遲。”

  女兒一直都在這裡,且都離得這樣近了,早點見晚點見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主要是手裡吩咐下來的活,拖不得一分啊。

  季柕看著面前的人落筆速度之快,仿佛根本沒有受限於紙條上細密的字跡。凌厲的筆鋒無處不在彰顯著此人對這份工作的熱忱和與生俱來的才能。

  果然,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好,那朕便先不叨擾愛卿了。”

  他直接走出了書房,不忘帶上門,轉頭吩咐兩側的人:“依照簡愛卿辦起事兒來的習慣,這幾日應當吃睡都會待在一處了。你們幾人一會去搬套趕緊的席被來,三餐按時送進去,期間不得讓任何人進門打擾。”

  有了一支軍隊的人手幫忙,今日的工作倒是輕松了不少,另外幾人也有閑被派去了其他的地方。

  袁五在今日一早便被季柕又遣去了距離不遠的另一處城州,身邊跟著的人自然還是那兩個。

  晨日聽聞這條噩耗的聞和卿也不知是哪裡生出來的膽子,直接扒住了季柕正要往身上穿的外套:“皇上,我會醫術,昨日坐診一天,您身邊的將士們已經離不開我了。”

  腳邊還掛著一個更加崩潰的任柯:“皇上!我們已經是有過同地共枕這種情誼的兄弟了!是兄弟就不要這樣絕情!”

  結局當然是反抗無果,雙雙被踢出了門。

  “朝廷的隊伍已經到了,叫他們過去未免太過招搖。且你們三人已經共事過一夜,想來對流程也已經足夠清楚,派你們二人跟著正好。”

  言下之意便是要將那夜做過的事情再溫故知新一次。

  季柕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著,踏出門,垂眸睨了眼正躺在地上裝死的二人:“這次便不必同上次一樣粗暴,你們就跟著袁五,他會負責帶你們進去屋裡,你們只需按照他的吩咐把朕要的東西都帶回來便好。”

  其實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直接在他的一眾侍衛裡隨便挑幾個人更方便。

  但是,誰讓他對這兩人怎麽看怎麽不爽呢。

  *
  一場不妨的大水淹過低地,衝垮了不少的屋子。有了糧食後,最為緊迫的事情便變成了修繕城屋。

  城內還有勞動能力的成年男子全部被召集起來,連同士兵一起,白日便上山伐木,晚上便砌瓦蓋屋。山路崎嶇,爬屋頂也不是易事,出力的時候經常不慎便會被樹刺給劃破衣服,要麽就是穿破了鞋。

  簡昕和錢文靜沒了其他事做,索性在門外擺了個小椅子,同城內其他過來幫忙的婦人一起扯著針線縫補破衣。

  縫衣服這種事情兩人先前都沒涉獵過,一到上手便顯得格外慌亂。

  一旁坐著的幾個婦人紛紛掩不住笑,邊湊上來手把手教二人。

  “娘娘,您在縫這種面兒上的洞時,要先將衣服這般折起來,這線應當從此處穿進去,再由那頭出來,幾個來回便能縫好了,”

  這位婦人就是那位帶著孩子避難的寡婦。

  任柯帶來的人,也就是那些個學生,在城中建了一處托兒所,收容了幾名剛分娩的母親和有經驗的婦人過去幫忙,城內還沒能獨立的孩子都被送往了那處,這樣大人才好安心乾活。

  簡昕同她聊了幾句。

  這位婦人姓孫,年紀二十又五,十五歲時便嫁了人,奈何打小身子骨便不太好,一直不曾有身孕,兒子還是直到去年才終於懷上的。

  本來一大家子終於盼到了孩子,無奈世事無常,沒能抵擋得住天災。

  算算年紀,現在的孫氏其實同簡昕還未穿越時的年紀大不了多少。

  “娘娘,這鞋子上的布比較硬,您之前沒做過,容易弄傷手,留給民婦來就好。”孫氏見簡昕剛七扭八歪地縫完一件上衣,正準備從地上揀起來一雙破了洞的布鞋,忙眼疾手快地將東西搶了過來:“再說了,鞋子這種踩在地上的東西,怎麽能讓您來動手。”

  簡昕眼睜睜看著鞋子被搶,隻好無奈作罷,又從一側拿了一件剛送來的破衣服。

  她盯著那處手肘部的破洞半晌,茫然地朝另一側的錢文靜手中看去。見其同樣正對著口袋裡的破布口發愁,無奈地收回了視線。

  沒人教她怎麽縫手肘啊……

  一直關注著簡昕的孫氏三下五除二便把手裡的鞋子補好,拖著凳子坐到簡昕邊上:“娘娘,這個地方拉平一看便知曉是被勾去了一塊,得縫個補丁上去,免得到時候彎不了手。”

  簡昕恍然大悟地看著她的動作,一雙上長滿了繭子,但卻靈活不已,只是在面前揮動了幾下便完成了。

  她驚歎:“你這本事好厲害的,與其屆時另外去找事做,不如租個店面開個縫衣鋪。”

  “娘娘說笑了,這店面哪是說租便能租上的。”孫氏羞赧一笑,並沒有把簡昕的話放在心上。

  “我說真的,到時候回去前,我幫你看一家風水好一些的店面,屆時你再自己最後選一個。”

  孫氏忙搖頭:“還是不了,這店租一季一交,萬一回不了本,豈不是辜負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姑娘大可自信些,你瞧我縫的東西。”錢文靜淡著聲音開口,將自己剛剛縫完的口袋展開到她面前:“還是麻煩姑娘將這個地方拆了重新縫一次吧,不然我怕人家到時候掏口袋掏得不舒服。”

  簡昕也趕熱鬧湊上前去觀摩了一番,驚歎一聲,而後扭頭跟錢文靜擊了個掌:“不虧是我的姐妹,手法都爛得跟我如出一轍。”

  “嗐,這。”孫氏接過了衣服,只是心下還是有些顧慮。

  簡昕看出來了她的窘迫,寬慰道:“沒關系,我們有一個什麽都沒有就是錢很多的朋友,到時候就算是我們借錢給你,你拿著這些錢先去開個店試試,將來若是做成了再將錢還給我們也不遲。”

  錢文靜也道:“我知曉您會顧慮萬一還不上的可能性,您不妨就當這筆錢是讚助給您兒子的,孩子這麽小,身體還在發育,每日都得吃飽喝飽了才行。”

  坐在一側的另外幾位婦人也紛紛應和:“是啊,兩位娘娘都這麽說了,你就放寬心了吧,這是多大的福氣啊!”

  孫氏搓撚著手中的衣布,眼眶有些溼潤:“那,那便謝過兩位娘娘了。”

  “不謝,但是先糾正一下,我不是娘娘。”錢文靜一本正經地面朝眾人:“我是在朝廷裡當官的,不是住皇上后宮裡的。”

  簡昕隻覺得自己心頭被射了一箭:“你瞧不起誰?嗯?”

  她將手裡的針線一丟,一把鎖住錢文靜的喉嚨:“是誰上個月還死乞白賴非要我過去給你幫忙的?是誰說沒我不行的?這個時候你給我來踩一捧一?”

  “我的錯,我錯了,我不該口無遮攔的。”錢文靜很配合地高舉雙手作投降狀:“放過我吧,剛被你扔下去的那根針扎著我鞋子上了。”

  簡昕崩著聲音警告,輕哼一聲將人松開:“下不為例,不然我直接曠工。”

  面前的婦人見兩人這般的相處模式,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位大人同娘娘的關系真好,定然是多年的好友吧?”

  “還好,處了兩三年差不多,只是平常的興趣愛好比較相近,共同話題比較多。”

  “這類好友最是難得了,哎呀,真羨慕。”婦人一臉憧憬地看著二人:“也是娘娘平易近人,好心腸,這才能交得如此要好的朋友。”

  簡昕對這句話不置可否:“也得分類討論,畢竟皇帝也挺平易近人的,還爭著往別人中間插進去睡地板,但也不妨礙他沒朋友。”

  反正她是沒見著過那人有什麽朋友。

  也不知是被踩中了什麽笑點,錢文靜被這一句驀得逗彎了嘴角。面前的婦人則是怔愣地一時不知該怎麽回話。

  幾人身後,季柕正匿在寬大的木門後,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幾人許久。

  現下人手足夠,她身為皇后,完全可以直接歇在屋中不乾事,可即使太陽毒辣,今兒一早便見著人搬了凳子坐去了屋外。

  姣好的面龐上布滿了細汗,在日光的照射下熒熒發亮,面上的笑靨如夏花般絢爛,不用風也能招來一片涼意。

  明明前面的女人與他所設想的皇后之人完全不搭邊,與眾人談笑風趣的過程中時不時便會毫無顧忌地肆意大笑,全然忘了身為一國之母應當有的禮儀規范,但偏偏這笑意好似會傳染一般,哪怕只是身為旁人在一側看著,都會在不知不覺間蕩起同樣的笑容。

  若是身邊天天有人這般笑著的話,那確實是比一個只會木著臉遵從俗禮的要更叫人期盼。

  嘖,可這女人偏偏隻對別人笑,單不對著他笑啊!
  好煩。

  正滿心愁緒著,背後突然被人輕輕點了兩下。

  趙正德一張諂笑臉突然自背後冒了出來:“皇上,奴才尋了您好久,怎得一個人待在此處呢?”

  季柕驟然被打斷,有些不爽,微蹙著眉頭轉過身,語氣都不覺沉了幾分:
  “找朕何事?”

  趙正德被這莫名其妙的冷氣凍得一噎,眼睛尷尬地在四周瞟了一圈:“這個,皇上,奴才有事要奏。”

  “重要嗎?”

  “應當,是重要的吧。”畢竟還叫人特意記下來不要忘了提醒你。

  聞言,季柕的眉頭擰得更深了。

  他戀戀不舍地撇過頭,朝屋外某個女人看了最後一眼,換回到趙正德時視線陡然散去了溫度,語氣裡滿是不耐煩:“跟朕過來。”語畢,不等他反應,自己繞了個彎便直接走了。

  趙正德:“……”

  怎麽了嗎?他剛剛還是看著皇上笑容滿面,特地挑著他心情好的時候過來的啊!為什麽一看見他就跟活生見了什麽髒東西一樣!
  趙正德呆滯地望著男人疾步離去的背影,好奇不已,也學著他方才的動作朝屋外看了一眼。

  站在這個點位望去,只見視線的正中央正好對準了一人。

  但很顯然,他偷看的技術並沒有皇上高超,不過三秒便被外邊的人發現了。

  簡昕咬著手裡的線,抽空跟他打了個招呼:“趙公公好!您今日也在忙嗎?”

  他乾笑著回應:“是啊是啊,娘娘您繼續,奴才就看看,現在要走了。”

  言罷,旋過身,登時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啊。

  季柕隨意挑了一個沒人的屋子,用腳挑了一個高凳過來坐下,心中正是煩躁,見身後的人遲遲沒有跟上,瞬間便更加不耐煩了。

  “嘖。”

  趙正德那熟悉的忙裡慌張的聲音自外頭傳來:“皇上!等等奴才!等等奴才!咦,人哪裡去了?”

  季柕深吸一口氣,壓著怒火:“朕在這!”

  “哦哦,奴才來了!”

  不稍片刻,趙正德便小跑著進了屋,探著頭在屋外觀望了好一陣,才放心地將門關上。

  他本就年紀大,加之剛剛又跑了不少路,現下一直喘個不停。

  季柕將語氣放緩了些:“找朕什麽事情,說吧。”

  趙正德小邁了兩步到季柕身側,躬下`身道:“就是三日前奴才那天夜裡找您的事情。”

  “哪天夜裡?”

  “就是您懟著臉在看一疊不知是個什麽的東西,本來還命奴才去找個放大鏡來,但是這屋主眼神兒還挺好,奴才找了一夜都沒找著一個的那天。”

  季柕側過身,抬了頭瞥向他:“你是在反諷朕眼神不好?”

  趙正德慌忙搖了頭:“不不不,奴才沒有那個意思。”

  “朕知曉是哪天了,說吧,你要跟朕說有關皇后的什麽事?”季柕將搭在另一條大腿上的腳放下,坐姿倏忽端正了幾分。

  “是這樣的皇上,奴才前幾日看見皇后……”

  話才剛起一個頭,被某人驀然出聲打斷:“等等!”

  “?”

  季柕閉了閉眼。

  前幾日看見……莫不是趙正德偶然間真的發現她投叛他人的證據了?
  不能吧?他派了這麽多人,最後自己都親自上了,也沒能發現她有什麽可疑之處,一個趙正德便能輕輕松松抓住?

  “先給朕倒一杯水。”

  趙正德撓了撓腦袋,以前也沒見皇上有不喝水聽不了事兒的怪毛病啊。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倒還是順著他的話從齊整疊著的杯盞中拿起一個,拎了水壺便要往裡倒水。

  “等等!”

  趙正德立馬將水壺懸空擺正:“皇上?”

  “朕想喝熱水,你去幫朕找些熱水來。”

  “……好。”

  房門又開又闔,屋內瞬間便陷入了冰封一般的死寂。

  密不透風的室內好似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能聽見,更別說此刻心如擂鼓的悶響,一擊一動都清晰不已。

  先前他防備不已,她的偽裝同樣密不透風,如今好不容易決定暫且接受,偏偏這個時候露出馬腳了嗎……

  難不成這才是對方真正的手段,企圖用這個女人來牽製住他,卻沒想到等了整整兩年才抓住時機,但他還真的跳了進去。

  若她真是……怎麽辦?直接休了?不行,沒個什麽直接的理由,簡禦史同母后應當會直接暴怒衝進他宮裡。

  殺了?更不行!這得能給他帶來多大心理陰影。

  或許直接把她身後之人都揪出來?

  這樣她便不會再受人所牽製,嗯,這個方法或許可以一試。

  恰在此時,去而複返的趙正德拉開了房門,手中捧著一壺剛灌好的熱水。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季柕擺擺手,催促著他過來:“你且把水放一邊,先同朕說說,你瞧見皇后什麽了?”

  趙正德提了提手裡的茶壺:“皇上要不賞個臉喝點?奴才跑都跑一趟了。”

  “說!”

  他忙不迭將東西往桌上一擱,重新走回季柕邊上,小聲道:“奴才瞧見娘娘在外施粥時,對一對母子極為耐心,奴才見著娘娘這般模樣,定是個頂頂的大善人。皇上日後還是對娘娘好些,奴才看娘娘不像個壞的。”

  季柕沉默一瞬:“就這些?”

  趙正德點點頭,想著自己也算是為皇上和娘娘抹去了些隔閡,不由地揚了幾分笑意:“回皇上的話,就這些。”

  卻見面前的男人右手攥拳,往桌上猛地一錘。

  “就這事你還特地把朕叫過來一趟!?”季柕氣極:“皇后心善用得著你說?朕難道不知道皇后的好嗎!?”

  “還笑還笑,笑得這麽醜,不許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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