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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靠修史位極人臣》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第二批救濟糧抵達渝城時, 五千人的軍隊在季柕的調動下被分派到了周邊的城界,江淮興建之事都已漸漸步入正軌。

  戶部的人重新登記了新增人口的戶籍,花費兩日又將城中原住民的戶簿核對完成, 重新分了土地,另外蓋了幾間臨時的居所, 至少能在短時間內保證有序的生產生活。

  百廢待興, 萬幸有民眾的齊心聚力,倒也並不算艱難。

  這日,簡昕同往常一般的時間悠悠轉醒, 只在榻上醒神了幾分鍾, 立馬動作利落的將一身衣服穿好。他們幾人在東大街的盡頭看中了一家還算不錯的店面, 原先是個鐵匠鋪, 可惜那鐵匠被洪水衝垮的房梁砸折了手臂, 如今正愁著如何能將店面租出去。

  恰巧那個地段在道路重修後便成了兩街交匯的入口, 日後定然不會缺人流, 簡昕便想著今天親自走一趟, 幫孫氏將這個店面先談下來。

  眼看就要到了跟人約好的時辰, 簡昕匆匆在後廚叼了塊一直溫著的饅頭,又往懷裡揣了幾個, 隨意將頭髮一束,拉著另外三個還惺忪著眼的人便出了門。

  這頭一腳剛踏出院子,余光裡便瞥見了一個高俊疏朗氣質出眾、陌生中又帶著些許眼熟的人。

  那人看著好似已經在外徘徊了許久, 連眉角都在抽[dòng]著鬱煩和糾結的弧度。

  見猝不及防便出現在了面前的四人, 男人明顯怔愣了一瞬,兩手無措地在腰間比劃了好一會兒, 尷尬地背過身後。

  這番話說得好似跟她很熟絡一樣。

  “……竟,是這樣嗎?”簡禦史看著面前的女兒,怎麽瞧都覺得極不對勁。便是放在先前,他這個女兒應當也不是這個性子才對,分明是同樣的臉,此時卻無比陌生。

  這三年間他們父女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更多的還是他掩在人群裡遠遠才能望見幾眼,如今孩子長大了,同他也生疏了不少。

  簡禦史張了張嘴,向來在朝廷上高談闊論的他平生第一次顯得有幾分局促:“下官本想著今早前來拜訪,不過看樣子是趕得不巧了,娘娘可是要出去?”

  簡昕應下,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人。見他要直起了身子,才不疾不徐地收回了視線。

  他的另一隻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 規規矩矩地朝她行了一禮:“見過娘娘。”

  這句問號一出來,簡禦史正要含淚告退的步伐倏忽一頓,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一雙眼睛怔然地望向自己的女兒。

  “啊,對的,是有什麽事要找我嗎?”簡昕雖有幾分疑惑,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

  只是這般疏離的態度一時難免讓簡禦史有些傷神。

  簡昕遲疑道:“您是?”

  哦,要是這麽一說,她好像就有點印象了。

  “並無什麽要緊之事,只是下官得了皇上的應允,想著今日得閑便來探望娘娘,既然娘娘現有要事,下官還是晚些再過來罷。”

  簡禦史的一張老臉幾近漲紅,半晌才咬牙憋出一句:“下官是娘娘您的爹啊!”

  簡昕被他的猛然回首驚了一跳:“?”

  “女兒在同您開玩笑的。”簡昕乾笑著,面部表情極為生硬:“這不是看著爹您突然來了,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簡禦史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嚇得一愣,滿面愁容登時憋了回去:“娘娘方才還說不認識下官。”

  簡昕恍然大悟地仰起頭。現在聽想想這聲音也是相當的熟悉,好像前不久跟著皇帝出門圍獵的時候剛聽到過,只不過那個時候她困得昏頭,沒太注意那人長什麽樣子。

  現在明了,原來是原身的爹啊。

  她剛剛有說什麽很冒犯的話了嗎?為什麽突然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娘娘,不過三年,您真的連下官都不記得了嗎?”簡禦史還是難以相信。好歹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親父女,這三年他就是再怎麽變,再怎麽老,也總不至於到了站在面前都認不出來的程度吧?
  簡昕尷尬一笑,求助的眼神瞥向身後幾人,只見那三人半闔著眼欲醒不醒,別說過來幫她解圍了,估計現在還壓根不知道自己是站著還是躺著。

  她立馬跨步上前,腦中想象著一個多年不見父親的女兒此時最為合理的反應,動作極為誇張地撈起簡禦史的手:“我想起來了,對的沒錯,您就是我的父親沒錯!女兒好些年沒見著您,實在是太想您了!”

  她默默提起一口氣:“呃,不好意思,請問是?”

  先前的迫切頓然散去,他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這,不然下官晚些時候再來找娘娘吧,莫要讓後邊這幾位……等急了。”

  她連連點頭:“好好好,爹您慢走,我晚些過來找您就行。”

  偉岸的身軀一時佝僂幾分,看著她這位名義上的父親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簡昕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最慌的就是突然碰上原身熟識之人,更別說是親生父母了。她們只是長著同一張臉,誰知道性格上的差異到底有多大,若是待得久了,恐怕想要不發現她的秘密都難。

  原本明媚的心情被這橫生的插曲完全攪亂,人都出去了一趟替孫氏談完租金了,悠悠沿著原路回去,一沒了事情可乾便開始胡思亂想,一路上都若有所思地跟在最後邊,就是神經最粗條的任柯都發現了她的異樣。

  錢文靜落後幾步,同她並肩而行:“發生什麽事了,看你心思很重的樣子?”

  “你說,萬一我那個爹發現我不是她女兒後跑去跟皇帝告狀,我的下場大概有幾個?”簡昕盯著腳下的路,費勁地想著,眉頭都要擰成一股麻繩。

  走在前頭的聞和卿轉頭搶答:“這還用想嗎?那不是肯定直接死翹翹嗎!”

  簡昕的臉色瞬間白了一分,無助地抓上邊上人的衣袖:“要不然你們試著幫我攔一攔,在我回京之前不要讓我那爹見到我了。”她之前敢在皇帝面前這麽猖狂,多虧了身後還有個能給她撐腰的爹,若是連這唯一的靠山也沒了,那她的處境就真的是水深火熱了。

  任柯直言不諱:“要不你直接跑吧,我也覺得你這位置坐著怪不安全的,早跑早享受。”

  “你不要說得這麽輕飄飄。”聞和卿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先別說話:“這種事情怎麽可能說跑就跑,首先你得有組織,然後你得有計劃,還要結合天時地利人和,期間一個疏漏結果就是,啪!大家一起落網。”

  “其實你大可放心,要說服這類人的方法其實並不難。”聞和卿拖著長調賣起關子,高揚起的面上盡是穩操勝券的自信:“只需簡簡單單的一步。”

  *
  後院一處小廂房內,簡禦史已經同面前這位不速之客面面相覷了有一刻鍾之久。
    面前的青年白衫加身,手上執一把無字折扇,表情滿含深意地看著他。

  簡禦史率先打破沉默:“這位公子我今日在娘娘身後看見過,不知突然登門拜訪,可有何事?”

  聞和卿將折扇一開,悠悠晃著,頗為風騷地介紹自己:“在下姓聞,正在太醫院當值,此行南下隨行一路,最為擅長各種疑難雜症。”

  “原來是聞太醫,久仰大名。”簡禦史從桌後站起身,迎上前去:“不知聞太醫突然過來,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聞和卿將動作一收,兩隻手背過身去,忽而表情一變,歎了一口氣道:“不瞞您說,我平日裡除了替皇上把平安脈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照顧皇后娘娘。”

  “您是娘娘的爹,這件事娘娘不讓我同皇上說,但您作為直系親屬,這件事我覺得您還是有必要知曉的。”

  這位聞太醫的面容嚴肅,眉頭緊皺,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看得簡禦史不由地也吊起一口氣,心跳亂了半拍:“可是娘娘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娘娘她……”聞和卿幾度欲言又止,不忍告訴他事實真相的模樣,直接背過身開了門:“您隨我來看看便能知曉了。”

  簡禦史一看這諱疾不言的樣子,心下劃過無數種猜想,如鉛般灌入雙腿,沉重地無法動彈。

  此時窄短的廊道好似被無限拉伸,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漫長。不僅是他,就連前頭這位聞太醫也走得格外緩慢。

  不知用了多長時間才站定在簡昕的屋前,聞和卿讓開一步,將緊閉的房門正對向他,掩面道:“簡大人,這門,還是您自己來開吧。”

  語氣無比悲慟,好似這屋內會出現什麽一般。

  簡禦史半抬起手,猶豫一瞬,還是果斷地將門一把推了開來。

  只見房內白霧繚繞,獨特的氣味彌散出來,踩在鋥亮的地板上,一時仿若置身仙境一般。

  簡昕正雙腿盤坐在正對著大門的空地上,雙目緊閉,翹著蘭花指在胸`前不知是擺什麽陣法,兩側各站一位舉著經文念誦的青年男女,兩人手中分執白玉瓶和楊枝柳,面前鋪著一本無字書。

  簡禦史有些茫然地看著屋內三人。

  聞和卿從身後悠悠踱上前:“不知簡大人可還記得娘娘年初摔傷了腿的事情?便是從那時起,我發現了娘娘與先前的大不尋常。”

  “她過路的神仙救起,渡了仙氣,自此性格大變。除此之外,她同樣還擁有了一股仙力。”

  說著,聞和卿抬起手,示意他將目光放在地上的那本無字書上。

  只見簡昕的嘴裡正在念叨著什麽,將兩手緩緩上舉,掌心向外,攤開至兩處。

  身後二人將手裡的東西放置於她的手上,簡昕收回了胳膊,用楊枝柳蘸取了瓶中的玉漿,朝著地上一陣揮灑,口中的念經聲漸大。

  漸漸地,那兩頁書面上漸漸浮現了清晰的筆墨!

  “您瞧,仙力!娘娘的身體裡藏著神仙!”聞和卿兩掌賣力地拍著,為這場精彩完美的演出喝彩。

  簡禦史也被面前的神跡震懾住了,一時間呆滯在原地,一句聲兒也發不出。

  眼見屋內三人嘴角抽[dòng],已然快要繃不住,聞和卿忙攬了他的肩膀轉過身:“娘娘現下還在修行,簡大人還是莫要過多叨擾了,娘娘的情況且留著下次有空,我再同您細說。”

  將人自屋內推出去後,他立即將房門關了回去,獨留簡禦史一人在外悵然。

  簡昕也不知自己是在怎樣的狀態下采取的聞和卿如此拙劣的計劃,現在手裡舉著白玉瓶仿佛像個小醜。

  她心如死灰地將東西都放下:“完了,全完了。”

  聞和卿則是拍拍胸脯:“不,你是不知道,你這種疑難雜症在宮外是多了去了,一個個的全都用的這種法子,目前無一敗例。我每次出宮問診都會聽來幾嘴,外邊那幾個都是這麽應付過去家裡人的。”

  不要小瞧這些人對神佛一類的信仰,加上理科生一點小小的技法,想要蒙混過關不就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我們唯一缺漏就是時間太過倉促。”聞和卿輕嘖一聲:“你們真的是,買來的工具拆了,包裝袋還明晃晃放外邊,要不是我巧用視覺差擋住了,分分鍾露餡。”

  錢文靜指著腳後正冒著氣的香爐:“不是你說的能拖十來分鍾嗎?我們才布置了不到五分鍾人就來了,喏,白煙都還沒燒出來。”

  他別無所謂地擺擺手:“嗐,小事兒,把人騙過去了不就行了。”

  但對此簡昕深表懷疑。

  與此同時,正一路琢磨著往回走的簡禦史好生絞盡腦汁了一番,終於恍然大悟。

  這看似無字實則有字的手法,年輕時他曾在一卷案宗讀到過,前一秒才終於將那件案子的細節全都回憶了起來。

  想來早上的他還是太敏[gǎn]了,如此把他當傻子一樣捉弄的手段,真是同她小的時候別無二致。

  蠢笨蠢笨的,就是他的女兒不會錯!
  正想著,愁了一整天的眉頭終於松下,渾身都散發著親和的氣場。

  他悠悠踱回房間,正要開門,便隻感覺腳下的地磚忽然傳來一陣震顫!
  嘈雜的呵聲自前院傳來,又遠及近,漸漸明晰:

  “快來人!不好了!皇上遇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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