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來登入喔~!!
《江山聘你》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被打了個半死的倩兒被抬回宮後,班玉向薑琸如實稟報了事情的始末。

  正在看摺子的薑琸聞言,閱批的動作頓住,抬眼看班玉:「……是長公主叫你把人送回來的?」

  「是。」

  薑琸沒說話,默了片刻,低下頭繼續批摺子。

  班玉等了一會兒,抬頭小心問:「那倩兒她……」

  「杖斃吧。」

  「是。」

  班玉領命退了出去,內殿又只剩下了薑琸一個人,他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禦筆,臉上的神情一片苦澀。

  他不過是覺得齊曕未必可堪託付,倩兒貌美,在齊曕跟前日日伺候,他就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天蒙蒙亮的時候,薑嬈已經穿戴莊嚴地和眾人一起出發前往奉河了。出奉明城時不過剛卯時三刻,卻已經有百姓在城門相送。

  去時撒落的紙錢被寒風卷得飛舞,卻又更多些,不知是誰後來又撒過。街道邊站了兩道人牆,有的穿了素衣,有的只是一身上工時穿的粗布衣裳。

  走在前頭的薑琸見此場面,深吸了口氣,領頭邁步進城。

  迎靈的隊伍裡,身份最高的,便是慘死的先太子和太子妃,故而薑琸奉著的,是他們二人的牌位。

  回城的一路,迎靈隊伍時不時遇上沿途的百姓、商旅,有人會駐足祭拜,隊伍便比來的時候走得慢些。

  難道在她心裡,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她將人送回來,是在試探,還是在警告?

  也許百姓們不懂朝堂上的助畫方略,但武將死戰護國,灑血沙場,是白骨累纍堆積起來的忠烈,大多的人都記得。

  但她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甚至,她的步子比以往而更加沉穩和堅定。

  四周俱寂,天地之間,只能聽見馬蹄聲、車輪聲,以及呼嘯的風聲。

  *
  十二月初二轉眼已至。

  靈牌皆已經鐫刻好,給每一座靈牌燃了三炷香之後,眾人才能啟程迎靈回城。

  可他起初就與倩兒說得清楚,更是從未指使過她用爬床下藥這樣低劣的手段。

  在臥松原死去的人數逾五千,五千餘座牌位皆要敬香,隻薑嬈和薑琸以及這些犧牲者旁支的家眷,還遠遠不夠。是以,參與敬香的還有各家的忠僕,和此回復國之戰中立功的將士。

  先帝後面臨敵軍未退半步,守城而死,是死在奉明城,上殷復國後也早已為他們篆牌立碑,故而不在這回的迎靈隊伍中。

  就算這麼多人一起,敬香禮畢,也足足花了兩個時辰。

  再回奉明城,已經是申時中了。

  如今再次踏上去奉河的路,她不再是當初惶悚不安地慌亂北上,可那時的恐懼、仇恨、悲憤……數不清的情緒如同在時光裡回溯,一點一點重新填滿了她的臟腑。

  從滅國之後,薑嬈再也沒回去過臥松原,就連之前為了查清楚齊曕的身份,她也只是命人前去,自己卻沒有回去看過。

  而後薑嬈奉著的,是賀蕭穆三氏家主的牌位。

  薑嬈直到進了城門,城門的高牆下風聲暫弱,這才看清城門裡的景象。

  寒風愈疾,撲著人的臉吹過來,刮在肌膚上如同冰冷的刀子,叫人連眼睛都不大睜得開。

  迎靈隊伍走過,兩旁自發迎靈的百姓便如浪潮一般跪倒下來。

  有人壓抑不住,低聲哭出聲來,這一點微末的哭聲如同石子在湖面盪開的漣漪,很快蔓延開來。

  他們不止是在哭臥松原上犧牲的忠烈,更是在哭自己。

  這場滅國之災,多少人死於非命,多少人家破人亡,而就算好不容易僥倖活了下來,亡國之人面臨的,也是敵國無休止的奴役和欺辱。

  他們在哭英魂歸故裡,亦是在期盼山河永太平。

  薑琸聽了這哭聲,心下止不住的淤塞,他有些不忍聽,不忍看,便微微偏過頭。

  「好好看著。」薑嬈卻忽然出聲,「這是瘡痍後的新生。」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混雜在哭聲中,有種說不出的悲愴。

  薑琸用餘光去掃她,分明看見她的眼角也溼潤了,但目光卻格外堅毅。

  他依言,重新看向面前的百姓,身側,她的聲音又傳過來:「昨日之痛,你我皆應牢記,明日之路,絕不可重蹈覆轍。」

  迎靈的隊伍走過大半座城,悲渤的哭聲被風卷著,在整座城中回蕩不歇。

  活著的人,滅國後只能短暫的悲痛,很快又陷入了水深火熱,復國後,百廢待興,為了活下去每個人都忙著重新開始,為了生計奔波,也只有夜裡才能難過。

  而今日,所有人都有機會好好哭一場,將那些壓抑的悲痛、思念、恐懼……一切的一切,通通哭出來,等今日過後,便真的放下過去,一切重頭。

  薑嬈在人群中尋找齊曕的身影,終於在快到宮門的時候,看到了他。

  他站在巷子深處,街道邊上擁滿了來迎靈的百姓們,她起初沒看見他,只等快經過巷子口時,街邊的百姓們都跪拜下去,她才看見他。
    他穿了一身白衣,他很少穿白衣的。

  穿上白衣,他身上褪去了殺伐陰戾,遠遠看過去,那單薄的身影,分明也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年。

  薑嬈放慢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皇姐……」薑琸察覺,不得不也跟著停下,低聲喚她。

  「站一會兒吧。」薑嬈說道。

  她說完,慢慢轉過身,將懷中奉著的牌位隔著深長的巷子面向了齊曕。

  街道邊上站滿了人,是以對於薑嬈這個舉動,沒人多想,隻巷子深處的人,遙遙看向她。

  隔得太遠,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那高挑單薄的人影在風中站了片刻,終於朝著她的方向,慢慢跪拜下去。

  齊曕跪得莊重,那下彎的膝蓋,俯垂的頭顱,在薑嬈眼中,霎時間變得無限緩慢。

  她看著他跪下去,像是被人壓彎了脊樑,她眼前彷彿出現了重影,在齊曕跪下去的地方,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正朝她笑,神情明亮又溫柔,然後,少年打馬轉身,消失於深巷盡頭。

  薑嬈忽然止不住的難過,頰上有了一絲濕意。

  她一直忍著哭,明明沒哭的。

  「下雪了……」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薑嬈這才反應過來,她抬起頭,天上飄起了雪籽,很快,越來越密,越來越大,紛紛揚揚的白,像是要將整個天地塗抹。

  原來是,下雪了啊。

  漆黑的牌位潔白的雪,這一年冬天的雪,原來來得並不晚。它來得,剛剛好。

  *
  這場冬雪來勢甚猛,下起來鋪天蓋地,像是沒完沒了。

  薑嬈月事剛好就在迎靈儀式上忙了一天,後來的小半程又吹風淋雪,之後兩日便咳嗽起來。

  齊曕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送來時,薑嬈正在看宮裡來的消息。因她是監國長公主,朝廷上的大事多半會謄抄一份給她送來。

  見齊曕進來,薑嬈下意識將手裡的摺子合上。

  齊曕看她一眼,將葯碗放到她面前:「與我有關?」

  薑嬈噎了下:「……其實有時候,太敏銳也不是一件好事。」

  齊曕呵笑了聲:「喝葯吧。」

  薑嬈將合上的摺子放到一邊,伸手端葯。

  但她隻剛端起葯碗,齊曕一伸手,就將她放好的摺子拿了過去。

  「等等!」她已經阻止不及,齊曕打開了摺子。

  他目力過人,一目十行,薑嬈本想拿回來,見他已經打開了,料想他已經看了個八九不離十,便只能任由他去了。

  便是當初迎靈一事,齊曕都始終表現得風輕雲淡,可今日,他看到摺子上的消息,神情分明怔了一瞬。

  薑嬈一直仔細盯著他的表情,見狀立馬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如今奉明城裡很多高門世家的府邸都空置著,不可能就這麼荒廢不管,所以朝廷要將這些宅子都收回去,修整之後再重新分賜下去。」

  薑嬈頓了頓:「這其中,當然也包括賀府。」她很快又道,「但你還在,我不會讓賀家的宅子分給別人。之前攻破安梁你有很大的功勞,論功行賞,朝廷還欠你一份賞賜,我會進宮,將賀府要來給你。」

  齊曕放下摺子,臉上已經恢復了慣常清微淡遠的樣子:「既然我選擇做齊曕,那就應該徹底斬斷和賀泠的一切聯繫。如今正是朝廷起複、政務繁雜之際,公主不必為了此事入宮。」

  不等薑嬈再說什麼,他曲指在桌上敲了兩下:「公主眼下應該做的,是乖乖喝葯。」

  薑嬈張了張嘴,對上齊曕不容置疑的眼神,當即把話咽了下去。

  她端起葯碗,用餘光打量男人的神色,想了想,將碗遞過去,軟聲撒嬌:「夫君喂嬈嬈喝吧。」

  一聲夫君喚出口,齊曕眉梢一挑。

  他接過碗去,似笑非笑:「公主是胳膊還酸著,連一碗葯都端不起?」

  薑嬈點點頭,忽然,動作一滯。

  她胳膊是因為迎靈儀式上奉了一路的牌位所以酸的,可看齊曕的神色——

  薑嬈反應過來,想起那晚為了他辛苦了一夜,他今日還笑話她!
  登時又羞又怒,伸手奪碗:「我自己喝行了吧!」

  「嘖……」齊曕輕易躲過去,稍挺直身子,居高臨下看著她,「公主的手,用來端葯多可惜。」

  末了,薑嬈被他欺負得沒了脾氣,到底還是乖乖由他餵了葯喝下。

  她一邊喝葯,卻沒忘記宅子的事情。

  再過幾日就是她的生辰,將宅子要過來作為她的生辰禮,薑琸應該不會拒絕吧?

  (本章完)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