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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聘你》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元平十九年,孟辭舟只有四歲。

  那年也是個冬日,冰寒雪冷,滴水成冰。

  孟府裡呵斥聲、咒罵聲、嘶喊聲……混成一片,嘈雜喧囂,幾要掀翻屋頂。

  他趴在地上,緊攥住母親的裙裾,又哭又喊,可他的哭喊聲怎麼也蓋不過父親對母親的打罵。

  他罵母親是賤人,是盪/婦,罵她不知廉恥,罵她罪該萬死。

  數不清的打罵過後,他被護衛踢倒在一邊,眼看著母親被護衛帶走,他想追出去,主母抱著他,安慰他,說以後她做他的母親。

  年幼時無能亦無知,後來漸漸大些,他才知道,生母被父親捉姦在床,和她所謂的姦夫一起,被沉了頭固河。

  她原是宮裡皇后宮中的女使,容貌清麗,沉靜溫柔。一次宮宴上,被孟崇遊看中,向靖康帝,即當時的元平帝,討要了她。

  那年,她十九,原本第二年就能出宮,和心儀之人成親相守。

  直到他四歲那年。

  知道真相之後的很長一段時日裡,他都在竭力尋找證據,想要洗刷母親的冤屈。

  他忽然想,若當初皇后是一個如明華公主那樣的人,會不會為了一個奴婢回絕了孟崇遊的請求。

  「公子?」

  這世上或許已經沒人記得她了,連他,也被時間的洪流裹挾,將她遺失於歲月無盡的長河。

  因是皇后宮裡出來的人,不能隨意殺害,小錯亦難以要其性命,於是,主母設計了一出捉姦在床。

  入孟府之後,她做了姨娘,因過人的容貌和嫻靜的性子,很是得寵。縱使如此,她從來安分守己,不爭不搶。

  原是主母善妒,牢牢掌控著後宅,別的女人都生不下孩子。只有母親,一則因為十分受寵,二則,她原是從宮裡出來的,見多了宮闈爭鬥,自比別人更為謹慎小心,主母一直難以得手。

  色衰愛弛,又有更多貌美的新人進府,父親喜新厭舊,母親漸漸不那麼得寵。主母動手的機會來了。

  直到母親過世後很久,他才知道為何父親府中姬妾無數,膝下卻只有他和孟軒楓兩個兒子。

  一年半後,她有了身孕。

  甚至,就算她死,都不足以洗刷他自覺受到的恥辱。

  但縱使她承受過再多的苦楚,在他這個兒子面前,母親永遠是笑著的。

  那背影已走遠了。

  母親是個極溫柔的人,可惜多年以後他才明白,那不是溫柔,只是妥協和無奈。

  孟辭舟回過神。

  然而光陰荏苒,滄海桑田,四歲的記憶太遙遠,遙遠到回憶深處的人的那張笑臉,漸漸模糊成一團虛影,無論他如何極力回想,仍是再也無法看清。

  先帝在時,孟家遠不是如今這般功高權重,即便那樣,先帝、先皇后、孟家,都隻當他母親是一件物品,隨意贈送索求,無人在意她的意志,亦無人在意她的生死。

  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轉瞬湮滅。

  可是,後來他才知道,父親根本不在乎母親是否受了冤屈、是否被人算計,因為眾目睽睽之下,他親眼看見她和別的男人躺在一張榻上衣衫不整,無論真相如何,對他來說,她都不幹凈了。

  可是,造化弄人,她入了孟府。

  「咳咳……」咳嗽了兩聲,孟辭舟轉過身。

  「走吧。」他道。聲音無悲無喜,再不看一眼那一地的枯草泥垢。

  皇帝和齊曕並沒有說太久的話。

  薑嬈折返回帳外的時候,齊曕正好出來。她朝他走過去,卻見他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她身上。

  到了齊曕跟前,薑嬈回頭看了一眼,除了巡衛的禁軍,遠處只有孟辭舟主僕二人,他們似是在原地站了很久,這會兒才剛走。

  不等她回過頭,齊曕伸手攬住她腰,略有些粗糲的指腹不重不輕地摩挲她腰側,語調有些意味深長:「剛剛在和他說什麼。」

  腰側癢癢的,薑嬈心虛一般連忙看了看迎夏三人和附近禁軍,見無人打量她和齊曕,這才鬆了口氣,答齊曕的話:「也不是什麼要緊事。」話這麼說,到底將始末說與他聽了。

  齊曕低頭凝著懷中人,眸色深了深,忽然道:「臣不喜歡。」

  「不喜歡……什麼?」薑嬈沒明白。

  臂彎緩慢收緊,漸將人攏至懷前,齊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迫使她望進他漆寒的眸深處。

  他道:「臣不喜歡公主在別人面前表現得那般溫柔善良。」頓一頓,語氣染上幾分誠懇,又夾著冷肅,「臣會吃醋。」
    兩人貼得太近,薑嬈又忍不住要去打量周圍人的臉色,可不等她動,齊曕掐了掐她的腰,催她回話。

  力道微有些重,薑嬈輕哼了聲,生怕被人聽去她這哼聲,忙低低說了句話掩蓋:「知、知道了…」

  半個時辰後,慶功宴開始。

  因是在禦馬場的林苑舉辦宴會,天上時不時飄雪,地上便搭起了天蓬,不過眾人的座次和在宮中的時候是差不多的,只是在皇帝下首,齊曕的對面,添了孟崇遊和孟軒楓的位子。

  果然如齊曕所說,開宴後賞了幾支頗應雪景的舞曲,又吃過幾樣小食後,孟崇遊提出了鬥囚表演。

  很快,宮人在露台下的空地上用鐵欄扎圍了一個鬥囚場,鬥囚場十分寬闊,但隨著被抓來的漳國士兵陸續被驅趕到圍欄中,裡頭漸漸擁擠起來。

  每個人手上拿著的武器都是隨即分配的,起初他們站在圍欄中,不知該做什麼,皆是茫然惶恐,直到鐵欄外,一個手持長矛的男子二話不說一下挑穿了鐵欄裡的一個男人的身體。

  那持長矛的人道:「兩炷香的時間,你們中只能活一個人,如果最後超過一個,那你們全都得死。」

  說罷,舉起長矛一甩,那被挑穿的男子飛落在地,血染紅身下一片。

  很快,有人動手了。

  拿刀劍的揮舞著砍殺四周的人,有的被砍掉耳朵,有的被砍斷胳膊,還有的,眼窩被削掉,卻又剩一絲皮肉未斷,眼珠子掛在鼻尖晃蕩。

  拿長鞭的勒死了拿大刀的,他背後卻又忽然冒出一個掄斧頭的,當空劈下來,半截腦袋被削去,脖子上還剩下半截,腦漿橫流。

  你殺我,我殺你,殺了別人,亦被別人所殺。

  偌大的鬥囚場,方才烏泱泱一堆人,轉眼都變成了一堆殘肢,北方一吹,整個禦馬場都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薑嬈漠然看著。

  孟崇遊的狠毒暴虐,早在上殷國破的時候,她已經見識過了。她一錯不錯地望著鬥囚場裡人間煉獄般的景象,恍如在重歷那一場噩夢。

  她有些反胃,但她強壓下去,頑固地直視著鬥囚場的景象,任由恨意不斷生長並紮根更深。

  她並不知道,身側齊曕也正凝注著這一場喪失人性的取樂,他亦和她一樣,執意將自己困於那場屠殺的夢魘。

  很快,兩炷香的時間到了,鬥囚場上活著的人只剩下兩個。

  持長矛的男人催他們相鬥,可他們渾身是血,或許受了傷,或許脫了力,總之是動彈不得了。

  孟崇遊起身,睨著鐵欄外的男人:「這就是你找來的廢物?」他鄙夷地看了那兩個俘虜一眼,「都殺了,剁了喂狗。」

  這樣的殘局,宮人是不敢收拾的,便是孟崇遊自己的人收拾。

  孟崇遊轉過身對皇帝道:「這兩個沒用的東西攪了皇上的興緻,不過,臣還另有一禮。」

  皇帝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長在深宮,見過最血腥的場面,不過是奪位之亂,那時,誰都想一招斃命,沒有這麼多折磨人的手段。

  天威赫赫只在宮牆之內,此刻皇帝隻想吐。

  他早不想看下去了,無奈這是先帝極喜觀看的,他不好表現得過於厭惡,當下聽說終於不用看了,連忙準了孟崇遊。

  眾人轉移位置,卻是到了一處箭場。

  孟崇遊道:「咱們晉國的男子能文善武,聽說世家子弟中更是人才輩出,今日趁此機會,臣想請皇上來考評考評眾位公子的射藝,也正好為我大晉選拔人才。」

  話音落,只見遠處所謂的靶子,又是數百個大活人。

  孟崇遊的目光掃過一眾世家子弟,大多人莫敢直視,倒是有幾個草菅人命的紈絝子,臉上全是躍躍欲試。

  皇帝一聽又是射活人,便沒太大的興緻,但好在射箭麽,死便死了,不至於像剛才鬥囚那般血肉橫飛,當即便點頭答應了。

  雪這會兒停了,宮人們不用搭天蓬,隻搬了椅凳至觀台。

  眾人落座後,孟崇遊又對皇帝道:「臣為皇上備下的厚禮就藏在那些靶子之中,皇上請細看。」

  孟崇遊轉目看向靶場時,目光幽幽掃過薑嬈。

  這一眼似是有意又似無意,薑嬈捉摸不透,隻深覺不安。

  手心冰涼一片,暖意覆上來的時候,薑嬈怔然了一瞬。側頭看,是齊曕的手握了過來。

  薑嬈正有些發愣,觀台上忽然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快看!那不是漳國使團裡那兩個假使臣嗎!」

  心下一驚,薑嬈順著那人遙指的手看過去。

  竟然真的是他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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