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小爹說滿哥兒也快生產了， 他閑暇之時做了幾件小孩子穿的衣裳，想著給你帶回去給他。”

  “好。”

  杜衡連忙應了下來，正愁著孩子快出世了，還沒做兩件兒衣裳。

  小孩子是長的最快的， 兩天一個樣兒， 衣服隻嫌少不嫌多。

  “孩子月份大了要好生照料著，雖是十月懷胎生產，但難免磕著碰著，早產的事情也常見，為此要早早的尋好接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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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非是體格高矮胖瘦之差而已。

  杜衡從秦家出去，估摸著快申時中，他去城門口攔了輛馬車回去，到村子的時候將近酉時正刻了。

  秦小滿遠瞧著杜衡從書院裡出來，身旁黏著個臉生的哥兒，相貌十分嬌俏，不曉得湊在杜衡跟前在說些什麽。

  “真的？小堂叔針線功夫可厲害的，他竟然願意給咱們的孩子做衣服。”

  “五月測考，時間不多了，好生準備。若是能考過，就都好了。”

  不過說起向夫子回書院了，杜衡倒是想起穆惕先前說要引薦他給向夫子的事情，不曉得有沒有眉目。

  杜衡聽著被挑中的小子喊二擔叔爹的時候都驚了驚，二擔叔也沒說自家的孩子也給送過來了。

  “表哥就是想拒我，之楓表哥和你一個書院都沒聽說有考試呢。”

  “說我身子重，不讓去唄。”

  “啊？”

  “你小子倒是機靈，一學就快。東家可是我從縣城一路教著快到了村子才給學會的。”

  “今日家中有事， 所以得早些回去。”

  杜衡無奈摸了摸秦小滿的頭髮，他放下書箱，把掛在肩頭上的包袱也取了下來：“你瞧瞧，這是今兒小堂叔給我的，說是給孩子做的衣服。”

  秦小滿捂著肚子，忽而覺得孩子懷的不多是時候。

  余下兩個孩子，一個是二擔叔家的大壯，是來的幾個孩子中最年長的，已經十三了。另一個哥兒年紀小些，今年才十二，也沒個正經名字，聽說叫水芹菜，家裡喚芹哥兒。

  秦小滿應了一聲，分了家其實也好，他們二叔家他還是曉得的。

  四月初時，他跟秦之楓一起吃午飯的時候聽他說了一嘴去州府講學的向夫子回書院了，喊他得空的時候可以跟他一起前去求教向夫子學問的事情。

  也算是謀了一條生路，好歹有口飯吃。“那你做飯，二擔叔就在咱家這頭的地裡，我去給他說，你就在家裡做飯。”

  “我也是這般想的。”

  “怎麽會。”

  “杜童生，這些孩子都已經十二歲了，只是素日吃喝飲食的少，看著不似這個年紀。您瞧著有沒有中意的，雖瘦小些，但都勤快做活兒好使。”

  早上大壯把杜衡送到縣城以後就自己趕著牛車回來，歸家以後就去地裡做事，芹哥兒便在家裡洗衣裳做飯，喂喂牲口割點草，把先前小滿做的事情都給包圓兒了。

  秦小滿聽這話挑起眉毛：“那二叔不跳起來打人啊？”

  杜衡在回來的路上都算過了，從村裡到縣城兩個小時，還得收拾等一系時間，若是要趕著六點上課不遲到，那最晚三點半就得起來。

  “我原是打著主意就留一個的，沒想到你還留了兩個。”

  周挽清早早就把東西準備好了，杜衡一過去就給了他。

  下午，秦小滿抱著捆的嚴實的雞湯和半隻雞坐著牛車，讓大壯送他去了一趟縣城。

  “表哥趕我也就罷了，請我吃個糖人兒我就走，這總行了吧？”

  他看著芹哥兒，忽然想起來：“昨兒不是讓你回家了嗎，夜裡在家裡歇下，怎的今早上這麽早就過來了？”

  鄉親們茶余飯後說談的陳世美之談頓時從腦子裡一躍而過。

  很快到了五月裡，杜衡告訴秦小滿初六的時候他要參加書院裡一次重要的考試。

  他苦笑了一聲：“大抵是一日之計在於晨。”

  杜衡堅定的搖了搖頭：“你臨盆在即，這定然是不行的。”

  秦小滿正在院子裡洗衣服，看見步行到門口的杜衡，笑著站了起來。

  杜衡覺得有些奇怪，穆惕言語之間倒是讓他覺著書院測考是真的很難，他收緊了穆惕給的書料，心裡不免也生出一絲擔憂來。

  天色不早，摸黑回去路不好走，二擔叔沒有留太久，又領著三個沒被挑上的孩子回了。

  周挽清總覺得小滿肚子裡的是個哥兒，送了東西忍不住就多交待幾句。

  這不是畫冊子上描摹的謫仙真容嘛， 他時時來白榕書院這頭，自也是見過了不少青年才俊，但這般相貌的還是頭一次見。

  “二弟想跟崔姑娘好，娘不答應，二弟說娘既怕他們拖累了家裡，那就分家各自過。”

  孫東梅聽聞這頭也直咂舌：“這麽多的銀子可不好供。”

  他疊著眉毛，那人他可從來沒有聽杜衡談起過。

  兩人一道前去食堂吃了飯，穆惕沒提引薦一事，給了杜衡不少關於書院測考的書料。

  “他們肯送孩子過來？”

  杜衡上下打量了孩子一眼，名字倒是挺壯，人卻是個乾癟的長豇豆。

  秦小滿讓他再燒些熱水，讓杜衡早點洗漱了睡覺。

  孫東梅開了句玩笑：“你可盯緊些，書生好多風流性子，可別讓你們家杜衡學壞了。”

  李晚菊偏疼老么，長子又總是會多得些關注，可憐了他二哥這麽多年一直在中間不得多疼的過著。

  “噯，小人一定把事兒辦好。”

  家裡一口氣招了兩個小長工，看似年紀不大做不得什麽，實則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什麽都乾的來，且還勤勞。

  瞧著大壯能夠自由的訓著大黃牛停走掉頭，窄小村路也行的穩當，官道上就更不成問題了，他不由得誇獎了一句。

  “孩子還小繳納的口稅不如成人的高，大了就想著方兒送到大戶人家裡去做長工短工，有口飯吃自己掙點銀錢也足夠繳納自己的賦稅。哥兒姑娘的能趕著嫁了就嫁，不行的也去給人漿洗衣服討生活。”

  四日一早，秦小滿從床上笨重的爬起來時，身旁杜衡睡的位置早已經涼下了。

  只要不怕這家夥，膽子大就好學，因著家裡從沒有過牛，初學有些生疏，上了板車扯著韁繩，在院子裡轉悠了兩圈就上了手。

  秦小滿道：“讀書可累了，我瞧著是不比種莊稼容易多少，大嫂瞧杜衡雖進了白榕書院讀書，一年光學費就要十兩銀子，這雞都還沒起就趕著去縣城了。”

  “表哥你就陪我去一會兒嘛，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芹哥兒笑著道：“這是小人家裡讓捉來給公子補身體的。”

  “做了這頭的事兒空了都可以回家去的，左右是隔得也不算遠，一個村子裡。”

  杜衡眉心微動，要是家裡多個人力倒是方便很多，不光是能駕車，要緊的是也能在家裡幫忙做些事情，讓秦小滿松快些。

  “我說衣服放著我來洗就是，你不必動。”

  秦小滿迫不及待的開了包袱，內裡放著小衣小褲有足足四套。

  “多謝小堂叔。”

  剛過了些下學的時間，書院裡斷續走出些青衣書生，秦小滿遠遠的在書院外下了馬車，他不曉得杜衡這會兒在哪兒。

  既有眼下的機會怎能不抓著。

  聽人說農家野地裡跑的孩子打小就跟牲口要親厚些，大壯一點也不怕牛，學起來也就快。

  孫東梅過來的時候，跟小滿在堂屋裡磕著炒熟的南瓜子，羨慕的她直點頭：

  秦之楓道：“這是我堂弟夫杜衡，現下也在書院裡讀書。”

  然則杜衡左等右等也沒等來音訊，他知穆惕學業拔尖兒，抄手走廊上多見他的文章見解，且年歲同他相差不多而今已是舉人，又是六藝館的館長，平素裡很是忙碌少能見著。

  他不免嘀咕，睡的正熱乎，自個兒早醒晚醒反正床上就只剩下他一個。

  有一回偷偷把他二叔的牛車給駕著在村道上轉了一圈，破了膽子車是會駕了，只不過回去卻挨了一頓揍。

  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拉著秦之楓問：“表哥，這位可是你同窗？以前怎麽沒見過呢？”

  他打了個哈欠，芹哥兒也燒好了早食，進來扶他起身。

  秦之楓聞言微抿了下唇，面無波動：“他是我小爹娘家那頭一個表親，小爹挺喜歡他的。”

  秦小滿道：“怎麽不肯，又不是要讓他們賣身做奴，這跟長工一樣，管他們吃穿住，比在家裡吃不飽穿不暖要好的多。雇農家裡人口多了養不起賣了的都有，比起賣到外頭去，更願意放在東家了做活兒。”

  說完秦小滿就出門去了，沒過多久人就安然回來，臨入夜裡，怕他們兩口子反悔一般，二擔叔就領著人到了家裡來。

  杜衡心中便有了個底，看來是穆惕已經替他開過了口，結果便是他還得老實前去測考。

  不過他還是指揮著芹哥兒把雞給宰了，燉了兩半隻整的。

  聽聞這樣的話，大壯趕忙給杜衡道了謝。

  說談了幾句，兩人又說到了秦岸的婚事上。

  “我沒空，明兒還考試。”

  杜衡沒話說，聽從了安排，老實進了屋，然則沒翻開書，而是拿了針線簍子繼續給他的崽兒做昨天還沒繡完的花兒。

  這回過來不單是為了送點好吃的，也是在孩子出生前來看一眼書院，讓小崽子也認認路。

  “主子特地過來，作何不一道送進去，見著了東家也能一起說說話兒不是。”

  大壯道：“小人是村野小子，合該在這些事兒上長點腦子，東家是讀書人，是老爺，不擅做這些事也是長情，就該要人伺候的。”

  有人看著他，他也更放心。

  自己則叫了大壯，在院子裡教他怎麽駕牛車。

  “我來教他吧。”

  秦小滿接過瞧了一眼，眼睛瞪的老大：“上午的課未免也太早了！咱村裡到縣城快也得足足一個時辰。”

  秦小滿這才點了點頭。

  一下子多了兩個勞力料理著瑣碎的家事，倒是真的好支應的多了。

  時下要不是為著杜衡，他那毛毛躁躁的性子也不會一點點的教大壯駕牛車。

  杜衡沒多言去管別人的家事。

  “這二擔叔看著一大把年紀了，沒想到還有個十幾歲的兒子。”

  自也有貪閑愛耍的沒讓家裡的馬車來， 書院下學的早， 時間全然是足夠去吃一盞茶看戲的，邀約了三兩同窗， 一同前去消磨。

  一三.一一四.一四一.一二二

  “就三兩件兒衣服，不費多少事情，再者就家裡洗，又不是去的河邊。你讀書本就累，這點事情我還能給你留著嗎。”

  杜衡自是欣然答應，他們課室的學生也都在虛心的四處求教於夫子學問，為著書院的測考在做準備。

  秦小滿看向杜衡，由著他選。

  布料摸著很軟和，崽子是夏時出生，料子也貼心的選用清涼的質感。

  大壯應了一聲正要進去，秦小滿忽而又喊住了人：“慢著。”

  孫東梅笑道：“沒有，這兄弟多的人家都成家以後多數都是要分家的，倒也沒什麽。”

  被挑中的兩人非但沒有要在別人家做活兒當差使而不安惴惴，反倒是因可以留下而眼中有著一抹顯而易見的喜悅，旁的三個沒被選上焉兒吧唧的。

  “你去了堂叔家裡，回來的還這麽早，書院是什麽時辰下學的啊，我當你回來都天黑了。”

  杜衡瞧了瞧，選了個個子最高的男孩兒，又選了個小哥兒。

  杜衡受不得那種小哥兒黏黏糊糊的叫人，總也躲著。

  這當兒書院門口馬車不少，大抵上走讀的學生家裡都是有車馬的條件， 倒也不足為奇。

  秦小滿也很懂事，讓他初四的時候就不回家了，否則初五一早上起那麽早又奔波到書院再考定然狀態不佳，讓他在書院裡住一晚上。

  臨走的時候穆惕拍了拍杜衡的肩。

  杜衡還以為來的不過一兩個，結果二擔叔徑直領來了五個孩子，一個個都黑黑瘦瘦的，個子也不大點兒，衣衫卻是穿的寬大，像是家裡人臨時給湊出來的一般。

  “杜衡表哥，你就隨我一同去吧，現在天氣暖和沱柳池邊喂錦鯉可好玩兒了。”

  秦小滿摸著自己的肚子，現在孩子大了可不敢亂補，到時候生孩子會遭罪。

  雖說杜衡都在白榕書院裡讀了一陣子的書了，他卻還一回都沒去過，杜衡倒是也常跟他說等孩子生了就帶他過來看看。

  秦小滿也已經習慣了這兩個小長工的自覺和懂事，穿好衣服出門去，他一眼瞧見院子裡有一隻瘦瘦的雞：“這哪兒來的？”

  “你這麽早就回來啦？！”

  杜衡看著抱出被褥的哥兒，過去接過了他手裡的褥子，道：“有個哥兒在家裡也好悉心照料著你的身子，幫忙燒燒湯飯一類的比男孩子會料理些。”

  “以後在杜童生家裡要聽話懂事些，不可生事讓給主子添了煩惱。”

  看著被癡纏的緊的秦之楓， 杜衡不由得摸了摸鼻尖。

  “二擔叔看著年紀大，那是常年累月勞作給累的，實在也才四十出頭而已。”

  杜衡抿了抿唇：“一家六七口人，繳納賦稅的時候怎麽得了。”

  “這是二擔叔家的小子？”

  不等他驚詫，他就見著那哥兒竟然纏住了杜衡的胳膊。

  以前農耕忙的時候也不過四點起來，五點下地。

  “如此也都是親戚，瞧著比泯兒年長，那泯兒也當喚一句哥哥。”

  他心裡倒也沒有因此灰心或者失落，畢竟向夫子看不上他也不多奇怪。

  杜衡坐在靠窗前，看著跟在後頭的馬車，他道：“這小公子是特地來等堂兄的？”

  除卻一日三餐，洗些衣裳，家裡還養著些雞鴨，有了孩子倒是開年的時候就養了一頭豬，但一頭也得給它煮豬食，又還有牛。
    多一樣牲口那就得多料理一樣牲口的吃食草料，月份一大，跌著摔著，稍稍不甚閃個腰都不得了。

  “你這嘴跟抹了蜜似的，倒是會說。”秦小滿滿意的掐著腰，道：“你要是把這牛車駕的好，以後黃牛就歸你管，素日裡給他割草喂著。再者最要緊的是每日要送老爺去縣城裡讀書。”

  秦小滿道：“我就是想給他親自送來，且不說我挺著個大肚子進去引得別人觀看議論，他見著了我又擔心，明兒還考試呢。待會兒拐道去我堂叔家裡一趟。”

  現在他的肚子已經非常大，行動都有點不便，幸好是就要生了，再挺著肚子他都快惱了。

  到秦家的時候秦知閆還在縣府裡忙碌，不曾回來。

  秦小滿點點頭：“你再練練，明兒一早就得送東家了。”

  把褥子給兩個新來的小長工以後，幾人一起吃了晚飯，不必人吩咐，芹哥兒就自行收拾碗筷去了灶房。

  不過日子還是在平靜之中過著，許是尾室沒有幾個學生，且大家現下都只有一個目標，也沒有精力去過多的關注旁的事情，總之都挺融洽。

  但是杜衡唯有一點不適從的地方便是他有時候和秦之楓一道吃飯，他家裡那個小表弟會跟著送飯來，先時還不多與他接觸，後頭也不曉得是自來熟還是見面多了就覺得十分熟悉，總喚著他表哥。

  林泯當即朝著杜衡福利福身子：“泯兒見過杜表哥。”

  杜衡也很把這回的考試放在心上，也就答應了下來，秦之楓在書院裡有臥寢之地，但他不如何在書院睡，說是可以把床借他用，倒是也方便。

  秦小滿怔在了原地，腦子一下就漿糊了。

  秦小滿沒說話。

  “我真沒空閑，你叫堂兄陪你。”

  他沒說兩句，杜衡卻讀懂了話裡的意思，小爹喜歡是瞧的中的兒媳，但是本尊卻不見得。

  “小人伺候主子不敢疏忽，主子能準許小人在家裡住一夜已經是莫大的恩惠。”

  說起這個杜衡不免歎了口氣，他從書箱裡取出了作息表給秦小滿：“你看看吧。”

  “杜衡沒說帶你去看啊？”

  周挽清原本還想留杜衡一會兒等著秦知閆回來的，杜衡識趣的先謝過了周挽清做的衣服告辭下去。

  而下頭一次見到白榕書院的大門，聽著杜衡同他講的書院裡頭的情景，秦小滿越發覺得這到未有太過出彩的大門與眾不同起來。

  過了些日子，杜衡也逐漸的習慣了這般的讀書日子。

  隨後杜衡和秦之楓一道上了馬車，林泯也上了自家的馬車，巴巴兒的跟在秦家馬車後頭。

  杜衡細細盤算了一通，家裡的瑣碎事情不少，地裡雖有雇農幫著料理不必費心。

  他會駕牛車還是從他二叔那兒學來的，家裡說哥兒用不著會駕車這些功夫，二叔也不教他，他就長著心眼兒自己給學了個八成像。

  “表哥，你今天出來的好早啊！”

  秦小滿插著腰道：“你會那駕牛車的功夫還是我給教的呢，現下也不多熟練。我教他會更快些，放心吧，咱家的大黃牛跟著咱這麽久了，不敢踹我也不會踹你兒子。你有這功夫回屋去看書就是。”

  且隨著天氣變暖和，就更能適應早起去書院了。

  “兩個人伺候啊？”秦小滿挑起眉毛，抬手拍了杜衡的腰一把：“是不是太奢靡了些？”

  秦小滿聞言噗嗤笑出來：“二擔叔家裡有五個孩子，這還是老三，最小的還光著屁股在自家後屋簷下跑著呢。”

  “無妨，我素日醒的本就早，只要夜裡早些睡下，早晨起來不在話下。”

  由著兩人前去收拾，秦小滿同杜衡前去櫃子裡找褥子。

  杜衡一聽聲音才發覺竟是個哥兒，瞧著那一身紅石榴般的輕衫， 身上又熏的香膩， 俏的跟個小姑娘一樣。

  “要不然這樣吧，我叫來二擔叔問問，看看雇農家裡有沒有孩子願意送一個過來做事兒的，到時候學會了駕車，早上送你去書院再自把車趕回來，如此也不用尋地方栓牛。下午放學的早，就自行坐車回來？”

  說什麽不讓他來書院接他，莫非還真是為了自己避開見到那哥兒？
  確實很像嬌養讓男子喜歡的公子哥兒和杜衡站在一起還真有點郎才女貌的意思。

  然則那小哥兒連秦之楓那種悶葫蘆都纏的住不嫌無趣，全然像是不知他在刻意避著他一般，有時候單見著他也親親熱熱的喊上來，實有些讓人生煩。

  然而他見杜衡身長體正， 不由得上挑眼睛一觀真容之時， 不由得一怔。

  當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杜衡客氣回了個禮。

  杜衡又道：“我而下就去做飯。”

  秦小滿很喜歡，拿在側臉上蹭了蹭，小心的給疊好放進了衣櫃裡。

  小滿耐著性子，先教大壯怎麽套卸板車，一板一眼的說得十分仔細。

  杜衡唏噓了一聲，在書院裡他比不得許多同窗，可這在村子裡比之雇農，生活簡直又是天壤之別。

  再次見到穆惕的時候是向夫子回書院後的第三日，穆惕笑問他今日帶沒帶醃菜來，他母親大人又不辭辛勞下廚給他親自燒菜了。

  少年郎精力充沛，又覺得駕牛車威風，不覺得這是幹什麽粗累活兒，巴不得多駕牛車轉幾趟。

  杜衡想著都過來一趟不易，另外三個沒被選上的還是一人給了一個白面饅頭，幾個孩子這才高興起來，連連做了謝。

  秦小滿拍了拍衣腳：“我啊，就等著趕緊把孩子生了，出了月子早點再尋點出路，不然還真供不起。哎，這學費是花了不少，我卻連書院大門都沒去見過。”

  “這傻小子叫大壯，承蒙東家瞧得上。”

  哥兒這才發覺秦之楓身旁還立著個臉上之人， 他乍然瞧了一眼，白榕書院裡的學生無非都是清一色的院服裝扮，匆然一眼還真瞧不出什麽獨特來。

  他匆匆收拾了東西隨著秦之楓出書院， 秦家疼惜唯一的兒子， 這下學早早就有馬車在書院外頭等著接了。

  “是。”

  “要不然就在書院住下吧。”

  秦小滿張羅著把哥兒安排在了以前自己睡的那間現在堆雜貨的屋子裡住，男孩子皮實，就在柴房搭個地鋪。

  杜衡拎著書箱跟著秦之楓正要上馬車去， 忽然撲過來一陣微有些濃鬱的脂粉味道， 旋即身旁的秦之楓胳膊上就纏上了一只花蝴蝶。

  杜衡在灶房裡燒火，想著明日不必自己做飯可以少煮一點米，正忙著秦小滿跑進來：“這麽早去書院讀書就不能跟二叔一起了，且時辰太早也不好在路上攔著牛車，可就只有自己趕車了。”

  招手同大壯道：“東家的課室在尾室，你找著過去把雞湯送給東家。”

  “若是能有點出息，多好啊。”

  “也好，回去多照看一二滿哥兒。明兒我差人給之楓送午食到書院去，你也一起，自己就別帶飯了。”

  秦小滿後退了一步，背過了身體不去看人，他亂的很，抿了抿唇，好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大壯，回.”

  杜衡倒是非常耐心的聽著，可惜沒說幾句，賣俏的林泯就喊著進來了。

  這朝被盲選中了，二擔叔有些高興，不斷的交待著孩子。

  “到底做了東家，現在又有人伺候，家裡的地也有人管，簡直趕上地主老爺家了都。我昨兒還跟你大哥說，而下多掙點錢在手上，以後也送孩子讀書去。”

  “雖是添了兩張嘴吃飯，但也省心的多了。”

  “是。”

  “你家也太客氣了些。”

  回字未曾說完，秦小滿眉頭一緊，回字喚醒了他。

  回什麽回，他們不才是正頭夫妻嘛！
  他一把拎過大壯手裡的雞湯，大著步子往那邊去：“杜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