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回到家裡， 杜衡和秦小滿把東西全部搬下來。

  今日算是有驚無險，要是真給打起來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杜衡端著裝菜的盆子，道：“那幾個人竟然被二叔給唬住了。”

  “二叔年輕的時候沒少在縣城混，爺覺得他不務正業， 沒少說過他， 後頭又做了幾年屠戶， 成親了才安定下來做了正經買賣。”

  “趙杞叫人給打了，唉喲，那鼻青臉腫的，腳都走不得路了。”

  杜衡剛到地裡就聽見一陣哭嚷聲，他伸長脖子瞧了一眼，見著好似是趙家的方向，這當兒正團著好幾個村民，嘀嘀咕咕的不曉得在說些什麽。

  杜衡點頭，他正要開口，側臉上忽而柔軟。

  杜衡喟了口氣， 幸而是家裡還有個能唬住人的，要不然還真不曉得鬧成什麽樣子：“做點小買賣也當真是不容易。”

  “拋卻成本五百三十文，還有豬肉從二叔那拿的一百文。”杜衡沒把結果一下子說出來，引導秦小滿自己算，看著秦小滿默了一會兒。

  聽村民感慨了聲，杜衡帶著菜回去，做晚飯的時候將這事兒跟秦小滿說了一嘴。

  “你是不是嚇到了？”

  杜衡聞聲回頭，見著是個從趙家那頭過來的村民，看見他在瞧，這朝便同他說了一嘴。

  杜衡被一句句好相公誇的有些迷失自我，臉色微紅，他抓住在自己肩膀上胡亂又捏又錘的人：“別鬧，我試著釀便是了。”

  收攤兒的第一件事他就是想數數今天賺了多少，結果拉了一車的鄉親，也不好拿出來現眼。

  “你會釀酒？！”

  杜衡笑著接了下來，原本說留下一尾魚給秦小滿做菜的，結果生意不錯，竟全數都給賣完。

  回頭看著杜衡還在出神，秦小滿眉心微動。

  自打他來了以後，家裡的鹽是肉眼可見的用的快，一小罐子鹽沒兩日就能見底。

  秦小滿在灶下燒火，聞聲抬起腦袋：“趙杞被人打了？”
    杜衡點點頭，他把魚頭放進熬的酸湯裡，瞧了一眼咂摸了下嘴的秦小滿，他道：“你要不要去瞧瞧他？”

  杜衡輕咳了一聲：“我聽鄉親說你倆可是青梅竹馬，從小就一起長大，雖如今是各自成家了，但情誼也在。要是你去看看他，他定然也高興。”

  先前剛賺錢的時候他還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記住收了多少，後頭忙起來就只有把銅板一把塞進錢袋子裡了。

  秦小滿聞言立馬從旁頭繞到杜衡身側，討好的給他捶背：“你定然是能，我的好相公！蘆粟收來就釀酒成不成，我就知道只有你最心疼我。”

  杜衡看著滿的快要溢出碗的一點點酒，道：“你要是喜歡素日喝點也無妨，酒也有益處，不過不能喝高了。”

  不過哭也是常事兒，畢竟就那麽個兒子，要是沒了那還不得厥過去，好在鄭彩娥是個能操持的，立馬就張羅了人送趙杞去看大夫。

  今夏是杜衡前來過的頭一個夏，天氣的炎熱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倒也不是天氣多惡劣，實在是條件落後。

  他欣然接下。

  杜衡笑了一聲，把秦小滿拉到身旁，教他怎麽煮魚。

  小滿鼓著腮幫子，吃喝的很高興。

  他急吼吼的喝了一口，一下子就咂摸出這是要賣十多文的酒。

  杜衡翹起嘴角，爬上床忍不住和人親昵一陣。

  一百個串一串做一錢銀子，兩人做這項活計心裡都很歡喜，先前的不快也隨之拋之腦後。

  農家小舍潮濕，家裡養著牲口，蚊蟲也是格外的多。

  杜衡蹙起眉：“這麽嚴重？”

  杜衡皮肉薄，長得招人也就罷了，還招蚊子。

  杜衡搖了搖頭，他只是有點感慨。

  他提了兩把牛草出來，外帶還抱了個大白菜，當是犒勞撫慰一下出力的大黃牛。

  竟是從嗡嗡蚊蟲吵鬧的屋子裡隔出了一個安寧的空間來。

  夜裡點著一盞燈在窗前打開書本，他預備明年下場去試試，可不僅被蚊蟲招惹的夜裡不得安枕，書也不多能看的進去。

  一晚上過來胳膊腿上的包大小不一排一列，又癢又難受。

  家中沒有外人或者是睡的時候穿，會比尋常衣服穿著涼爽許多。

  杜衡沒開口說教。

  “欸，家裡的雞蛋還有多少，都在米缸裡吧。”

  杜衡點點頭。

  他磨磨蹭蹭的試探著想把今兒攤主送的一葫蘆酒給摸出來，一抬頭就對上了杜衡的目光，他嘿嘿笑了一聲，怕杜衡不讓他喝，先拎著葫蘆過去給杜衡先倒了一杯。

  他美滋滋的把一堆銅板掃進錢袋子裡，全部堆在桌上太招搖了，扭身去拿了細麻繩，讓杜衡一起把銅板串起來。

  席面兒上的酒水都是薄酒，因要宴的人多，兌水也多些。

  “好生生的就欺人，便當農戶好欺是不是！”

  秦小滿把板車卸下來， 拍了拍大黃牛，今兒拉的人多，黃牛身上都被勒出了印子。

  不過倒是聽見趙娘子哭嚎了幾聲清楚的，村民好似是在勸。

  晚些時候，杜衡出去摘點菜，準備早點做了晚飯也能早些歇息，今兒出去忙活一天也累了。

  “這日子是沒法過了，天殺的，必要前去官府告他們，要叫這些歹人都下了大獄才是！”

  兩人商量把榨的油拿十斤去賣了，留下些自己備著用，這麽也能賺個一千來文，抵消了榨油的錢和先時耕種的開銷，還能剩下一點。

  他怎能不高興。

  “那淨賺五百七十文！”秦小滿連連道：“這生意做得，這生意做得，不枉那幾個攤主兒上門來找事兒。”

  秦小滿見狀把剩下的魚頭裝在盆子裡遞給杜衡，微微抬了抬下巴：“晚飯。”

  他有些奇怪，村民也覺得奇怪，問人卻也沒問出些什麽，盡聽見趙娘子在哭了。

  “一點小插曲，別放在心上。生意要是好做地裡也就沒有農戶了。”

  秦小滿見狀便給自己也倒上：“我就喝一點點，今兒這菜不配酒實在可惜了。”

  村民道：“聽說是今兒前去燒香，在路上被幾個地痞給打了一頓，趙娘子眼見著天色不早了也沒見著人回來，找著過去才見著趙杞還在草堆裡。”

  他微微歎了口氣，原還想著明年下場去試一試童生試的。晚上他看一個時辰的書，如此油燈不會燃許多，眼睛也不會用的過度。

  “你說能幹什麽，前去看趙杞啊。”

  要是家裡自己釀了酒，那還不是想喝便有，再不必惦記去縣城裡打酒。

  “那幾個也是在夜市做生意的， 少不得去夜市裡買肉，市場裡幾個屠戶很快就認熟了。二叔什麽人， 他們肯定也曉得。”

  杜衡放下筷子：“地裡的蘆粟要成熟了，你既是這麽愛喝酒，今年的蘆粟收起來就釀酒吧。”

  杜衡聞言趕忙拉住了秦小滿的手：“幹什麽去！”

  杜衡拽著人不撒手：“我說笑的，你還真去。”

  然而蚊蟲紛擾，一個時辰讀書，他也只看得了十來頁的文章。

  秦小滿挑起眉頭，沒再要外頭走：“下BaN次再說這些話出來，你可自個兒掂量。”

  杜衡點點頭，既是有這花銷，自家做也能省些錢。

  “怎的叫人給打了？”

  秦小滿道：“他真動了手， 下回去肉市裡就算不在二叔那兒買肉， 還不得撞見二叔。”

  秦小滿聞言眸子睜大：“你說真的？”

  他醃好魚在門口淨了個手，回堂屋的時候看見方桌上堆了一堆銅錢，秦小滿正偏著腦袋數的仔細。

  扇風納涼全靠手動，衣著又少露胳膊露腿兒，整個人都裝在悶熱之中。

  大菜又有湯，秦小滿吃的渾身流汗。

  “哎，這什麽世道喲。”

  “先前賣春筍有些進項，卻都盡數補貼在了大堂嫂的新婚禮上了，今兒賺了這些銀子，可算把之前的花銷補了回來。”

  “不要緊的，做生意的重利，抱團是常事兒。”

  反正做生意遇見摩攃是常事兒，動手前無非都會放出自己背後的靠山， 看能不能把對方呵走， 真正動手是下策。

  秦小滿挑起眉頭，把柴火丟進了灶膛裡，夏時灶下最是熱，他的一張臉被烤的發紅：“你讓我去看他？！”

  “人清醒著，就是嚇糊塗了，這朝回村子已經回了神兒，叫家裡人抬去崔大夫家了。”

  秦小滿連忙點頭。

  “可不是嘛，我倆從小就一塊兒，趙杞慫是慫了些，可有點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頭一個想著我，巴巴兒的總都要拿給我。”

  秦小滿拍了拍手，說著從灶下站起身：“說的也是，我提一籃子去雞蛋看看他也好。”

  杜衡笑著端魚頭去了灶房，用了點鹽把魚頭給醃上，他預備魚頭煮一鍋，剔出來的魚骨熬個湯。

  看完書他不多滿意的預備上床，以為秦小滿早已經睡熟，不成想哥兒一直沒有出聲打擾，正蹲在帳子裡盯著蚊蟲，一隻一隻給拍死丟出床帳。

  杜衡默了默，趙杞這人畏縮膽子小，是個慫蛋，好端端的怎還惹上了地痞。

  夜裡整個耳邊都是嗡嗡的叫聲，時不時就能聽見啪拉一聲打在手腳皮肉上，蚊子大的跟蒼蠅一般，血一吸一個飽。

  秦小滿便樂呵呵的提著錢袋子跑進了堂屋，今兒賺的錢他都還沒有算呢。

  他微頓，秦小滿樂呵呵的回到了位置上，杜衡抿了抿唇，抬手摸了一下被人啃過的地方。

  燈光昏黃，眼睛太容易吃不消了。

  “你這麽說這事兒我可當做是說定了啊！”

  沒手藝就沒生意， 有手藝又容易遭人嫉恨， 兩難之事。

  六月中的天氣已經很是炎熱了，太陽落下去地面也熱烘烘的。

  他見著小滿脫了外衫，隻穿了一件寬大的布衣，是專門應付夏時的衣物，袖子比尋常衣服短一半，隻到手彎處。

  秦小滿聽著這話，他當即就想駁杜衡兩句，不過聽著人這話說得比鍋裡的酸菜還有味兒些，縱是他神經大條也曉得有些人在故意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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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不饞酒，但還是提杯嘗了嘗作陪：“是好些。”

  今天還聽擺攤兒的人說城裡的鹽價又漲了兩文，再要是漲下去，又是許多人該吃不起鹽了，幾十文一斤的鹽屬實也不便宜。

  另外鐵架子以後也還能用，總之這一日是沒有白忙。

  而下還有幾個魚頭以及魚骨頭，不過也足夠煮一鍋了。

  好一會兒後，這才瞧見抬著什麽出去了，好些人圍著杜衡離得遠沒看清楚。

  而今讓人發怵的無非是劊子手， 屠戶和獵戶，乾這些大抵都是彪形大漢，凶悍持刀。常年宰殺牲口拿取性命， 身上有一股煞氣， 多是地頭蛇小有勢力， 別說尋常人不敢招惹， 便是一些流氓地痞都忌諱。

  “不敢保證一定能成。”

  原本進臥房前洗了個澡，上半夜裡悶熱，便是不如何費力折騰也是黏糊糊一身。

  半夜裡又去衝洗了一遍身子，打著明日早起再翻翻書的念頭只怕是又得落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