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這小子不似是縣城裡過來的， 夜市裡就那些烤肉攤販，瞧著眼生。”

  “許是農戶過來賺點零用。”赤膊的男子粗著聲音道：“這小子賣的這麽便宜是想存心攔我們的生意不成。”

  “可能是鄉戶人家不懂行情罷了。”

  “兩位大哥可是要前去買吃食，那是我們村的人，我帶二位過去說不準還能實惠些。”

  趙杞抬頭便瞧見了先前找事兒的幾個男子，後脊虛汗直冒，心虛的拔腿就跑。

  攤主說這孩子才八歲，但是個子不怎麽高，就隻到杜衡的腰上一些，也是因為杜衡身形修長。

  杜衡心中微熱，瞧著關切的村民，素日裡在田地間說人長短歸說人長短，真在外頭要出事兒，大夥兒還是一齊就來了。

  幾人連忙繞開道迅速便跑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句在那兒呢，突突就跑過來好幾個拿著棍棒的人，杜衡一瞧覺得很面熟，竟然都是他們村的村民。

  “便宜了這小子運氣好。”

  “你他娘的攛掇老子去找事兒，是早曉得那小子是秦雄的親戚是不？”

  “沒事，沒事，大夥兒一來他們就被嚇跑了。”

  杜衡抿了抿唇，原本是想著前去打聽一下大夥兒的價格，但是一忙起來就沒空去了，也不好賣著賣著兩個價位。

  攤主笑著塞了過去：“能一起做場生意也是緣分。帶回去小杜沒事可以喝點兒。”

  秦小滿微撅嘴挑眉看了杜衡一眼。

  眼見找事兒的人離開，秦小滿才丟下手裡的家夥，跑了過去問候大夥兒。

  拱火的趙杞看著杜衡原是要挨一頓揍，不知鄉親怎麽趕了過來，竟是讓他們和美著一起回去了。

  他狠瞪了秦小滿一眼，杜衡連忙伸手護住秦小滿，卻又見那男子慢慢收下了手裡的家夥：“今兒出門在外就放你們一馬，以後要是再敢放大話想著切斷我們的生意，論你親戚是誰，到時候我也絕不客氣！”

  後頭還等著的人眼見食材賣空，吵嚷了一會兒還是給散了。

  小孩子捧著盤子裡的烤魚頭，跳著腳去他爹娘身邊。

  “爹，爹！你看這是杜大哥說送我吃的！”

  男子默了默，他們確實沒有賣魚。

  見人有撤火的意思，杜衡道：
  “都是出來做點小本買賣的，我們謹慎做事兒。若是真要搶幾位的生意也便不會把攤子開在這上頭些了，大可以在更底下些或是在幾位攤子近處搶生意，怕是其間有什麽誤會。”

  “你豬肉串兒不也才賣五文！”

  “這孩子可懂事的很，不住道謝了。”

  一根手腕粗的棒子指著杜衡，黝黑皮子的男人凶橫道：“而下賺的手腳發軟還想松快就走？”

  趙杞幾欲嚇尿，抱著頭蹲在地上：“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杜衡看著幾個粗魯的男子，和現世開大排檔的店主一樣，古今相通，多少都有一點能唬住人的社會氣息。

  秦小滿吆喝了半天嘴早乾的不行了， 灌在葫蘆裡的水也已經喝乾，他沒拒絕攤主的好意，跟杜衡過去喝了一碗茶，要給攤主錢人家卻不收。

  他冷著一張臉正準備回去，聽到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那小子竟然在那兒！”

  趙杞連連點頭：“咱們村識得兩個字的弱書生。”

  “不成想這小子沒有侃話， 還真有點兒心眼兒。”

  攤主嚇了一跳，胸口起伏著不敢再動，小孩子哭著喊攤主過去，眼見自己老爹不動彈，跑過來趕緊拉著老爹去了一邊。
    “你小子竟然敢特地壓價斷我們財路，當老子是吃素的不成！”

  秦小滿見著幾個比他還高的男人卻是一點不慫，去旁頭撿了跟大棒子就鑽了進去，像是母雞一樣把杜衡護在了自己身後，凶悍的神色不比前來找事兒的人弱。

  “是你倆的生意忒好了。”

  可惜了沒把杜衡的手腳真給打瘸，再不濟也叫那張招人的臉破了相才解氣。

  “你說沒有就沒有啊？”男子啐了一口：“我們賣六文你賣三文！”

  秦小滿點點頭，小孩兒撒腿就跑了過去，站在杜衡邊上。

  攤主笑了一聲，欣慰的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去一頭吃吧。”

  “幸好是過來了，沒事吧你們兩口子？”

  “累了一上午， 喝完茶再走嘛。”

  看著杜衡溫聲耐心問小孩子吃不吃的辣，喜歡什麽口味，秦小滿竟覺出一番父慈子孝。

  “哎呀， 不過草識得兩個字，又未曾有功名， 算什麽書生。”

  杜衡和秦小滿收拾整理了東西，重新搬回了板車上，臨要走，攤主提著個葫蘆過來：“自家釀的一點酒，拿回去嘗嘗吧。”

  “做什麽呢！欺負我們田灣村沒人了是不是！”

  “你這哥兒！滾一邊去，我告訴你再擱這兒耍橫老子連哥兒一起打。”

  秦小滿和杜衡把前來幫忙的村民都招呼著一並捎回村裡，也省得走回去再曬太陽。

  “那就謝謝攤主了。”

  “拿著吧，一點薄酒不值兩個錢。”

  忙碌了一上午， 待到午時些， 杜衡準備的食材便已經賣的差不多了， 賣完了最後一條魚， 杜衡便滅了火。

  “魚肉價賤，怎能和肉價相比，這才價格低廉一些。”

  幾個男子心裡正氣著，見著趙杞逃跑更是覺人心頭肯定有鬼，一窩蜂給追了上去。

  秦小滿坐在凳子上又喝了一碗涼茶，其實有點饞米酒，不過上回喝醉了答應杜衡不再隨意吃酒，又給忍了回去。

  兩個男子會意， 未答趙杞的話， 捏著拳頭瞪了杜衡方向一眼，折身走了。

  秦小滿怒聲道：“你們敢動手，我們村離這裡不遠，到時候叫上人你們也別想跑。我可告訴你們，我二叔是屠戶，最不慫的就是地痞子！”

  “是攤主說這底下有人生事兒，想著是你們兩口子在這兒做生意，怕是旁人欺負咱們村的人，就喊著人一起過來瞧瞧。”

  攤主也樂呵呵的，今兒沒有白留兩口子在這裡並攤兒， 可引了不少生意過來。

  再者縣城裡的夜市平素也就賣五文，也有人賣四文的，不過是因為今天廟會這些人才賣的貴些。

  “我二叔叫秦雄，在縣城的肉市做生意，你當我說大話是吧！”

  果不其然，秦小滿樂呵的嘴角上揚。

  幾個男子見著來人不少，雖是高矮不一的老漢農婦，但莊稼漢乾架還是有些凶蠻，最要緊的是癡纏人的很。

  漢子看著杜衡，雖是文弱之相，卻也一身正氣，倒不是個口出狂言的人，他吐了口氣：“罷了，你們走吧。”

  “欸，二位不買了啊？”

  一車人才走不久，一道身影從樹林裡鑽了出來，對著官道咬牙。

  杜衡這回是徹底把炭火給澆滅了，火辣的天氣一點火星子都能惹起災害。

  “叔嬸兒，你們怎麽來了？”

  白費一場功夫，心裡更是氣憤。

  “這怎麽好意思！”

  “你們兩口子收活兒這麽早！”

  杜衡笑著點了點頭：“準備的東西不如你們一家人齊備。”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主動上前來搭話的年輕男子， 蹙起眉：“那是你們村的人？”

  杜衡想說自己不喝酒，不過還是讓秦小滿收下東西，早曉得了有些人心裡的那點兒鬼心思。

  回去的時候兩口子的板車上坐滿了人。

  “你這孩子，就曉得饞嘴，謝謝人家了沒有？”

  杜衡看著眼巴巴兒一直饞著他們家烤串兒的攤主兒子，過去又把那點子余下的火星子扇大，選了一個容易入味小些的魚頭劈開放在了火架子上。

  秦小滿連忙動作誇張的推了回去，魚頭本來就是打著主意給小孩兒吃的。

  “都是打聽了縣城的價格才賣的，你說我們壓價就壓價啊！”

  “你們找誰？”

  在旁頭攤子上吃茶水的幾個人見狀連忙都趕緊離開，茶酒攤的一家三口，婦人牽著孩子躲去了一邊，攤主循聲過來，還沒開口一個男子操起凳子甩到了攤主腳邊上：“不乾你的事便別上來湊熱鬧。”

  “打死這小子！老子最厭煩的便是這耍心眼兒的軟骨頭！”

  小孩兒眼睛一亮：“真的嗎？”

  黑壯漢子旁頭的男子湊上去不曉得同男子說了句什麽，漢子眉頭緊的能夾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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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男子聞言對視了一眼：“他是書生？”

  兩人正要上牛車預備回去，秦小滿把葫蘆放在板車上，還沒來得及上牛車，幾個漢子忽然圍了上來。

  為首的男子聞言果然眉心緊了緊，隨後又嗤笑了一聲：“十個有九個人都說自己有親戚是屠戶，你當我們幾個是嚇唬大的沒見過風浪啊？”

  “我們不曾有壓價，不知幾位怎這般想？”

  他吃了口茶像是咂摸出了些酒味來一般，要是以後他們有了孩子定然也是時常纏在腿邊，想著倒也生出些憧憬來。

  他把弱字咬的有些重：“讀書不行倒是能搗騰點吃食， 先時就在村子說今兒生意保管好， 咱還不信， 眼下瞧著是真的了。說是價格賣低些，比縣城裡的那些做這生意的攤販價格低， 如此定然生意都是他的。”

  趙杞眼見得逞， 還裝作不解的模樣喊了兩人一聲。

  杜衡看著赤著膀子的幾個男人，抱著雙手虎視眈眈，一瞧便是來者不善。

  兩口子又前去跟茶酒攤的一家三口道了謝，好心的前去幫忙叫人。

  “啊！別動手！”

  “各位大哥饒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