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油菜籽全部收出來後， 兩人第一件事便是稱重。

  今年一畝薄地的油菜，產了一百八十斤重的菜籽。

  一石米糧一百二十斤，也就是說他們的油菜地收獲了一石有半的菜籽，算下來收獲可是不小的。

  肥地尋常才收兩石糧食， 昔年荒蕪下的薄地才開墾出來就有了這份收成， 且還是頭一回種， 秦小滿高興的合不攏嘴， 覺得這都是杜衡的功勞。

  秦家油菜地收獲了將近兩石糧食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村民耳朵裡，村戶裡沒有能關住門的事情，更何況是誰家地裡種了些什麽收成有多少的事情，輕輕就給你摸的門兒清。

  杜衡道：“既是這麽熱鬧，那沿路上可以人買賣東西？”

  杜衡也很高興，當即就盤算道：“我聽葛大叔說一斤菜籽現下出油約莫兩到三兩， 也就是說這些菜籽可以出幾十斤油。”

  杜衡的心涼了一截，準確的是說三截。

  “欸！”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前你是商戶，要繳納的錢不是更多嘛？”

  說起賦稅秦小滿不免歎了口氣，一年的忙碌大抵都得交給朝廷， 老百姓苦。

  立夏以後大太陽，怕是不曉得能不能撐到今年秋收。

  另外還有幾個月的耕種，收曬菜籽，榨油等一系人力，折合算下來也是不少錢。

  杜衡笑道：“又開始胡說了，玉米不種牲口吃什麽。”

  “怎的啦？你也想去燒香嗎？”

  “三成！”

  趙娘子聞聲頓了頓，說起來就來氣，別家的稻秧跟爭搶著拔節長高，獨他家那一塊田受了黃葉災害，而下跟侏儒一般吊著半條命，要死不活的栽在田裡。

  “年春的時候看見杜衡買了葛家的枯餅來肥地，我原以為肥不了田地，這樣子看枯餅肥力還是不錯哈。”

  大夥兒議論紛紛，琢磨著秦家地裡豐收的關鍵，似乎是忽略掉了一直低著頭沒有搭腔鋤草的趙娘子。

  “葛大叔你這收的也忒貴了吧！賣菜籽也才十多文一斤，你這榨個油就便要五文錢，那我們還有什麽剩。”

  “沒兩天十九了，這日我也空出一天閑來去趕趕廟會燒一炷香。去年忙著料理莊稼沒去，我地裡的收成大不如人家去燒了香的，這菩薩果然是記性好。”

  秦小滿聽杜衡有這心思很高興，他以前隻去賣過李子，雖是賣相成色和口感都不太好，卻是借著人多，大夥兒那日又舍得花錢，竟也都給賣了出去。

  他一直都記得這事兒，不過後頭忙碌，不似以前閑暇能前去湊熱鬧，他也有兩年沒有前去了。

  “城裡油坊的價格指不準兒比這更高咧，他們又不會榨油，還不得求人。”

  “是啊。”秦小滿放下背簍在屋裡倒了杯水喝：“每年可熱鬧了，城裡城外的人都往那兒湊，要緊還是靈驗。”

  到家的時候小滿還沒回來，杜衡把昨天堆在盆裡的衣服給洗了，正在院子裡晾曬的時候小滿背著一大背簍的牛草回來了。

  他雖不能那麽快的細算出來， 但是聽到杜衡這麽算，還是不免潑了一盆冷水：“你算的是快，不過是不是算漏了還得繳納產稅？”

  杜衡應了聲。

  杜衡沒纏著人再繞價，當即便道：“那好吧，我們再考慮考慮。”

  經過土埂邊上聽到大夥兒正在討論廟會的事情，他眉心一動。

  杜衡楞了一下， 恍然想起而今是苛捐雜稅之多， 老百姓受層層剝扣的時代：“對了， 我竟是忘記了這茬。”

  杜衡就是想去這份熱鬧。

  倘若賣到油坊的話，那價格就只能拿八九十文了，好比是豬肉，市場裡賣二三十文一斤，但賣牲口的農戶也賣不了這個價格，也不過是十多文賣給屠戶再轉手賣到市場。

  “是不是恰好種油菜，用枯餅肥地產的多？”

  “這油坊生意如此算著可真是掙錢，怪不得葛大叔要把家裡的田地都用來種菜籽呢。聽說他家裡給兒子在城裡置辦了房舍，昔時我還以為是假的，這麽看來可說不準兒。”

  “光瞧人家能掌杓做席面兒就曉得不是不中用的，而下見著還是個能乾的主兒。這油菜產量那麽大，鬧得我明年都想劈半畝地來重油菜了。”

  “你那十來畝地種稻子和牲口吃的玉米地瓜都不夠，還想著種油菜咧，到時候自己的糧食都不夠吃。這些還得是家裡田地多的人家才敢折騰。”

  “多了是了！村裡的農戶會把自家的果子摘去賣，城裡的小販也把推車推出來。主乾道上什麽粥棚啊，面攤啊，乾果糕點吃食，啥都有。”

  杜衡聞言微頓，轉而笑了笑：“都是父親和母親再操持，我不多曉得這些。”

  便是想藏著掖著，裡正過來登記造冊產稅，村民還不就什麽都曉得了。

  葛大叔原本想買杜衡的油菜，他老早見著他們家的菜籽飽滿大顆，這樣的菜籽更容易出油，盤算到時候出個合適的價格把菜籽買下來。

  秦小滿湊上去：“你求啥？求金榜題名還是求子啊？”

  “你的意思是說咱們這一石有半的菜籽要繳納近乎半石給朝廷？”

  “大廟，那是自然。”

  裡正來登記了他們家的油菜收成，眼瞧著菜籽收成低於預期，杜衡便琢磨著怎麽才能把經濟效益拉到更高。

  他心裡有數，草算著菜籽成油以後是能掙些錢，要不然怎麽叫經濟作物呢。

  秦小滿心想過去賣清油怕是沒有多少人會買帳，不過兩人沒有爭論這個，菜籽既要榨油，遲早都要乾的。

  “要說這杜衡還真有點本事，沒想到文文弱弱的還能種地。先時我瞧他連鋤頭都拿不來，還以為是個不中用的。”

  杜衡笑了一聲，他只是把心思落在了熱鬧兩個字上。

  言罷就拉著秦小滿走了。

  秦小滿心裡樂呵的像是滾開水冒泡：“以後乾脆玉米都不種了，全種菜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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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早就跟兩口子吱了聲，現在過來卻是不賣菜籽也不賣油，隻讓幫忙榨，這般就賺不了什麽錢了。

  秦小滿見著杜衡腦瓜子轉的快， 就跟腦子裡有個算盤一樣， 不見著撥算就已經出了結果。

  葛大娘子端著水過來，見著離開的兩口子，轉頭對自己丈夫道：“五文確實是貴了，鄉裡鄉親的你收人家那麽高的價格幹啥。”

  村裡養大牲口的人家不多，像是牛草還是好割，不過聽說最近有人給牲口行的人割草去賣，村野的草料一下子就變得緊湊了起來。

  “我先前聽村民說這個月十九趕廟會。”

  為此也沒什麽好瞞著的，莊稼收成好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杜衡把手上的水彈了一點在秦小滿的額頭上：“玉福觀管理的業務還挺廣嘛。”

  這陣子村裡田間最熱乎議論的便是兩人的油菜地收成的事情。

  “是啊，咱們的地才兩三畝肥田，哪裡勻得出來種油菜。”

  “人滿哥兒家裡的油菜是薄地種的，也是頭一年種，拿一塊薄地試試看。杜衡會搗騰土地，這不是豐產了嗎。”

  “滿哥兒，帳不是你這麽算的，你沒有榨過油，不曉得多麻煩。”葛大叔坐在凳子翹起了二郎腿：“這清油貴不就是貴在人工嘛。”

  雖是只有一畝田如此，可莊稼人又有幾畝田能供著這般糟踐受災。
    反觀秦小滿家裡那塊三畝大的田，而下秧苗已經活過來了，雖是長得不如尋常未曾受過災的，但到底是鬱鬱蔥蔥在趕著長了。

  高興之余，他道：“可咱們去能賣什麽？餛飩面條的你做的都好吃，倒是可行的通。”

  同大夥兒打了聲招呼，他扛著鋤頭回了家。

  秦小滿也沒多想：“也是，那會兒你說不準還在認真讀書。但不管說什麽，這菜籽收獲都不小，沒有三千文錢，也還有兩千多，不少了。一石稻米才賣一千來文呢。”

  她繼續把著鋤頭鏟地裡的草，應了村民一句：“沒呢，今年怕是時年不好，過些日子玉福觀廟會，我預備去拜拜地藏菩薩。”

  杜衡剛從家裡的黃豆地裡出來，六月裡太陽已經開始毒辣，他早上出門的早，眼下太陽升空，黃豆地裡的野草也已經鋤去，預備回家了。

  “先把家裡的菜籽給榨出來。”

  杜衡卻搖了搖頭，當日賣這些東西的人必然是多，且自己做餛飩面條味道好舍得下材料，若是拿出去賣的話價格必然提的極高，怕是不好賣，價格低了又虧損成本。

  秦小滿點點頭：“這是自然，有哪個敢不交的。”

  秦小滿嘿嘿笑著，他自曉得能收到這麽多的菜籽還有運氣在，當然杜衡功不可沒。

  杜衡問道：“真沒少了？”

  “在家裡說倒是無妨， 以後在外頭可謹慎些， 稍不甚被旁人聽去了多嘴前去村長或是裡正那多上一嘴，說咱有逃稅的嫌疑可就麻煩了。”

  “是，您看看這工序費如何收。”

  秦小滿見狀拍了怕杜衡的背，笑道：“少爺頭回種莊稼就要繳納這麽多賦稅出去心疼也是常事。”

  於是兩人先去了一趟葛家。

  “常來常往的也是老主顧了，但是這榨油費時費力，工序也繁雜，就收你五文錢一斤的菜籽吧。”

  “清油上百文一斤， 草算便出個三十五六斤的油， 如此也能賣到三千多錢了，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不過他們家很慣實這頭壯碩的牛，有時候小滿要砍地裡的白菜給它吃。

  “你們的意思是提供菜籽，就只是讓我把你們榨一下油是吧？”

  “你就是愛操勞，村裡屬你們家最是勤勞的，廟會熱鬧，不去燒香也走耍一趟嘛。一年也就那麽兩回。”

  杜衡呼出了聲，有些不敢置信。

  “誒，趙娘子，先前不是聽說你家的稻秧黃葉了嗎？而下可好些了？”

  但他是算得賣出去的最高價格，他們這般的散戶自是不可能賣一百來文可以全部賣出去，除非是運氣好。

  葛大叔擺了擺手。

  葛大娘子癟了下嘴：“你這個小心眼兒的，不就是見著人家頭一回種油菜收成就好心裡不痛快嘛。”

  葛大叔輕哼了一聲，半垂著眼皮喝茶水，不去搭理自己媳婦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