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第九十五章 幻境 ◇
第九十五章 幻境 ◇◎她……一直在?◎
宴朝手指微顫, 此時攏在袖中,手掌上的傷口被他狠狠捏住。
片刻,他一字一頓道:“遭人暗算罷了, 可解, 無妨。”
賀思今眼前是緊張的廿五, 廿五身後,是垂手肅立的男人。
許是知道不說她不會作罷,所以, 他選擇了直言。
暗算兩個字說得清楚明白, 她張了張嘴, 終於啞聲問:“當真無事?”
“嗯。”
她沉默,而後,折身出去。
直到確定人已經離開, 站得端直的男人才噗得嘔出一口血來。
“殿下!”廿五上去扶住, “不是吃了藥,怎麽會不起作用?!”
整個書房, 不, 是整個王府都沉如死水。
他一點都不疼,他甚至還有些興奮。
這熱裹挾全身,燒得周身皮膚似是綻裂,是風吹上都會酥麻的程度。
“可是殿下的傷……”
“……”男人卻是沒有力氣再回答一般默然往屋中走去。
屋中隻一盞微弱的燭火。
“是!屬下這就離開!”
他睜開眼,瞧見漫天星辰墜下,於天際交界處,有一虹橋蜿蜒至腳下。
垂在身畔手掌上,剛剛劃開的傷口還在流血。
血腥似乎是刺激到神經的藥引,之前的恍惚尚有神志,此番跌坐下去,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之前克制的種種情緒皆是變本加厲,排山倒海般襲來。
宴朝雙唇赤紅,不知是因為吐過血還是單純被他自己咬破。
“痛意可以叫我稍微清明一時半會,毒卻沒有解,你若不想看著本王繼續劃自己幾刀,大可以繼續留下。”
表層的五感走失,留下的,是無端放大的熱。
接著, 他忽然想起主子的手:“屬下去拿傷藥!”
宴朝身形搖搖晃晃, 他扶住門框,手上的掌心留下一道血痕,他卻不知道疼。
賀思今進來的時候,就瞧見倒在地上的男人。
“不必。”男人的聲音虛弱,卻仍是下了命令,“你也離開,走遠點。”
有那一句威脅,廿五不敢耽擱,幾個起落便就消失不見。
光影明滅處,有仙子自那滾滾滔滔的雲海中走來。
顫唞中,他似是嗅見春風,如霧如雨露,落在他身上。
而後,伴著如墮深淵的失重感,宴朝倒在了地上。
手掌的主人卻全然未知。
他只是怔怔坐著。
瞧見她過來,他似是釋然:“原來是你。”
聲音亦是震顫,帶著自嘲般,平淡而慘烈。
“宴朝。”賀思今蹲身下去,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宴朝。
好似是被拔掉了利爪的幼獸,正在一點點舔舐自己的傷口。
又好似是墮入塵埃中的神祇,正在哀求自己的最後一個信徒。
亦或,都不是。
他坐在那裡,了無生機,卻滿生期待。
他伸出手,賀思今下意識接住。
一觸之下,她方覺他已是渾身滾燙,渾不像剛剛她試過的額頭。
“你發燒了!”她俯身去抱住他胳膊,想拉他起來。
不想,他卻一個用力,將人拽下。
賀思今吃痛,跌坐到他懷中。
腰間被扣住。
“不是發燒。”他道,聲音沉緩。
賀思今掙脫不得,按在他肩頭。
“宴朝?”她終於發現他並不正常。
“我答應過你,絕不再犯。”他說,“對不起。”
“……”
“我總想,如果你一直在,如果五年前,我追上你,是否不一樣。”
他這是將她,當作了旁人?
這念頭一閃而過,卻聽他癡癡笑了一聲。
宴朝抬起手,食指落在了她眉尖。
“別動。”他說,到底晚了。
賀思今受驚,往後疾退,卻因為人在他懷中,連帶著男人也一並倒下。
宴朝受傷的手掌墊在她腦後,賀思今整個人被壓在了微涼的地上,男人悶哼一聲,那根點在眉尖的手指卻沒有收回。
指腹拂過她眉眼,鼻尖,最後落在了她的唇上。
賀思今抖得厲害,唇上更甚。
“對不起。”
她聽得這一句,下一刻,唇上燙灼。
!!!!!!!!
淺嘗輒止的一觸即退,而後,宴朝頓住。
眼中,是一雙染了潮氣的睫。
“賀思今。”
他忽得喚了一聲。
身下人一震,看向他的眼,慌亂卻明豔。
他複又俯下`身去。
這一次,賀思今的唇被輕輕吻開,陌生的感覺讓她止不住地揪緊了他的衣襟。
墊在脖頸後的手掌微微使力,她不由仰起下巴。
唇上的暖玉便順遂而下,落在了她的下頜,蜿蜒耳後。
“宴……朝……”斷續的語調,仿若揉碎的細銀。
第二日宴朝醒來的時候,頭還是疼的,精神卻是清明。
他坐起來,身上蓋著被褥。
軟塌邊擺著乾淨的衣衫,他起身,手掌按在床沿上刺痛。
掌心纏著紗布,傷口顯然已經被處理過。
“來人。”
廿五應聲進來,瞧見主子面色,小心問道:“殿下可好些了?”
“這是怎麽回事?”他抬起手。
“殿下責罰。”
宴朝擰眉,罷了,昨晚命他寅時再回來,想必那個時候自己已經昏睡過去,想來是廿五覺得他傷口嚴重,才擅作主張給包扎了。
“……起來吧。”
宴朝兀自掏了衣裳洗漱,面色沉靜。
廿五沒敢作聲,直到聽得已經收拾妥當的主子執了茶盞坐下,才過去叫了早膳伺候。
“殿下昨夜分明用了藥。”廿五道,“怎會壓不住?”
“尋常毒物,這解毒丸,自是可解。”
“殿下不是說,這密室中的濯春茶很可能與當年的毒出自一人之手?又怎麽會上次可解,這次不能?”
“毒?”宴朝冷笑一聲,“有什麽毒,會叫人欲罷不能,又有什麽毒,能叫人流連探春樓呢?”
“殿下意思是——”
“是藥,叫人上癮的藥。”宴朝淡淡瞧著那杯中淺碧,“當年,我問的可也是藥。”
罷了,他掀眼看向自己的手下:“你可知,但凡上癮的東西,都是不能沾的。若是沾了,縱是戒斷仍留有毒性,好似藥引,再染,藥效便是成倍計。”
“什麽?!”
“可惜,我也是昨夜剛剛知曉。”如果不是幻境中出現的身影仍是她,他還不能肯定,那是個什麽損物,閉了閉眼,宴朝沉下氣息,“京中不會輕易出現西南郗州的東西,除非有人早早已經與這邊有勾結。”
廿五深以為然,心中焦急:“依殿下意思,這郗州城中,又有何人要這般害殿下?”
“害我,不過是一步棋罷了,”宴朝放下杯子,“盯住琉玥,還有——宋青煬。”
“是!”
宴朝又道:“還有,王妃那邊,昨晚她知道我們遭人暗算,許是擔憂,一會你先去她那裡,就說一切穩妥,已無大礙。”
“……”
狐疑看向不曾答話的侍衛。
廿五支吾一瞬才答:“昨夜……昨夜王妃一直在殿下房中,屬下聽命寅時回來的時候,王妃才離開。”
“什麽?”
廿五跪下:“殿下責罰,屬下失職,不知道王妃何時過來的。屬下剛回來就聽見屋中氣息不止殿下一人,進來才發現王妃已經替殿下包扎好了,見屬下來了,王妃才走。”
“你是說,她……一直在?”
“是。”
“……”
廿五不察,只聽嚓的一聲,原是捏在指尖的杯盞碎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