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白！你真不是個人啊！”

  謝必安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輕輕敲了敲窗戶。

  正趴在灶台上等著早飯和午飯的范小鹿被聲音吸引了注意，她抬起頭往窗外一看，高興的一激靈，險些咕咚一聲從小椅子上摔下來。

  小花正好待在她的身後，抬起它的紙片手臂給她做了個支撐，沒讓她屁股著地。

  不知是否是錯覺，它面無表情，輕輕歎了口氣。

  “大哥哥，你還沒有走哇！”

  小鹿特別開心，她朝著窗外的謝必安揮著手，身後仿佛有尾巴在搖。

  謝必安看了看似乎正在冒黑煙的鍋子，又看了看面前這個豆丁大小的孩子。

  “……早飯吃這個？”他問。

  “嗯嗯。”

  “午飯吃什麽？”

  “午飯也吃這個。”

  “好吃嗎？”

  “不好吃。”她想了想，滿臉嚴肅的回答：“但是只有好好吃飯才能不餓肚子，長個子。”

  以前的小鹿挑食，外婆端著碗追著她滿屋子跑，她不願意吃飯。

  現在外婆不在啦，小鹿才知道原來做飯是那麽難的一件事情，把食物做到好吃又是一件多難的事情呀，她可後悔之前沒有好好吃飯了。

  見小姑娘一臉認真，謝必安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選擇直接穿牆，而是從正門走了進來。

  待在小鹿腳邊的“小花”，驚恐的望著這位就算收斂了靈力依舊壓迫感極強的大神，優雅的撚起一把菜刀，又動作嫻熟的舉起它揮了揮，似是在嘗試手感。

  白衣翩躚的公子，置身於年久失修，滿是油汙的老舊廚房，畫風格格不入，別有風骨。

  小花覺得大神的這雙手不應當是拿著菜刀這種東西的，而是應該拿著筆的。

  就算不是拿著筆……也應該是拿著一柄劍之類的東西，這菜刀實在太不符合他的氣場了。

  謝必安環顧四周，找到了一些僅剩的新鮮食材。

  在挑胡蘿卜和土豆的時候，甚至挑選出了婆娑玉器的感覺。

  見小姑娘依舊站在凳子上，表情傻乎乎的呆望著他瞧，沒忍住又笑了笑。

  “去外面等著吧。”他幫小姑娘擦了擦經過煙熏火燎之後宛若小花貓的臉頰，說：“我給你做飯。”

  又想了想，人類沒辦法清潔身體，她應該用清水清洗。

  “去洗手，洗臉。”他溫聲補充了一句。

  “……大哥哥。”

  “嗯？”

  “你真的真的是童話裡的仙女姐姐嘛？”

  謝必安：“……”

  小花見大神的笑容逐漸僵硬，趕緊拱著她出了廚房。

  但是小花聽到這尊可怕的大神在後面喊：“你，留下來。”

  小花渾身都打了個顫，僵硬的轉過身，望著那張笑盈盈的臉。

  “嗯，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麽？
  要把它做成面片吃掉嗎！

  雖然半點不敢，但是屈於鬼神之威，它還是戰戰兢兢的留了下來。

  謝必安看到外面那一雙賊溜溜好奇的大眼睛，又笑了：

  “門關上。”

  小花：“……”

  嗚嗚。

  —

  這麽一頓飯，范小鹿吃到狼吞虎咽，眼淚汪汪。

  好香哇！她好像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

  “嗚嗚，小鹿以前就在想。”她的嘴裡塞的滿滿，含糊不清哭到哽咽：“要是小鹿的媽媽現在還在，會不會也像現在的大哥哥一樣，對小鹿這麽好。”

  小花：“……”

  喜提男媽媽稱號的謝必安：“……”

  他用冰涼的食指點在小姑娘的嘴巴上：“好好吃飯。”

  似乎是怕她誤會什麽一般，又迅速補充了一句：“會嗆到。”

  人類的身體很脆弱，每年生死簿上不知道能見到多少被食物哽死的人類幼崽。

  甚至還有成人。

  這種死法實在是太拉了。

  小鹿不說話了，她埋頭扒飯，過了一會兒又悄悄抬起頭望著面前的大哥哥。

  他的頭上這時候沒戴著那頂高高的帽子，半依著沙發，姿態慵懶的闔著眼。

  就算是閉上眼休憩的時候，他的嘴角依舊是掛著笑的。

  瓷白的手指落在沙發邊緣，輕輕的一點一點。

  就像是畫裡的人一樣好看。
    “大哥哥，不是去工作了嗎？”小鹿問。

  “拜托給朋友了。”他睜開眼睛，溫潤的墨眸安靜的望著她，旋即噗的一笑，伸出手幫她摘下黏在臉頰的米粒。

  原來如此，拜托給朋友了呀。

  小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只見這位宛若古代穿越過來的大哥哥，優雅的從身後摸出了……一部手機。

  還是村長家才有的智能手機。

  “怎麽了？”接通手機的大哥哥笑盈盈的問道。

  “小白！你真不是個人啊！”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炸雷般飽含怒氣的男音：“為什麽突然之間把自己的工作統統推給了我，你以為我很閑的嗎？你到底又翹班擱哪去悠哉了？！”

  “哦。”謝必安依舊面上掛著笑，思索了一下什麽，然後慢吞吞的回答：“我確實不是人。”

  那邊詭異的沉默了一下，然後聲音更炸了：“重點是在這裡嗎？你別讓我知道你到底在哪裡摸魚！你聽到沒——”

  謝必安打斷施法，啪的一聲，沒帶猶豫摁掉了手機。

  小鹿：“……”

  小花：“……”

  “看著做甚，吃飯。”他輕輕拍了拍傻掉的小姑娘的腦袋。

  小鹿稀裡呼嚕繼續吃飯，心裡卻默默想道，大哥哥的朋友好像一點都不想被他拜托的樣子。

  但是，為什麽大哥哥的朋友要喊他小白呀。

  謝必安這個名字裡，也沒有“白”字呢。

  她盯著滿腦袋的問號，將早飯吃的乾乾淨淨。

  “吃飽了？”謝必安問她。

  “吃飽了。”小鹿乖巧點頭。

  謝必安又問：“家裡沒有大人？”

  “外婆前段時間，睡著了，沒有再起來。”小姑娘的眼裡閃過一絲落寞，卻又很快振作起來：“但是外婆在睡著前告訴我，外婆是去媽媽身邊啦。”

  “……爸爸呢？”

  “沒有見過……”

  謝必安不說話了，他安靜的望著面前的小孩子，看著她清澈的眼睛。

  三魂七魄全被絞碎，當然沒有半點可能會重新出現在世界的任何一處角落，就連化作毫無理智的屍魂的可能性都無一絲一毫。

  之所以這般擔心面前的幼童，或許只是因為……她的這雙眼睛與故人過於相似。

  “這次真的走了。”謝必安緩緩站起身，又望向小姑娘身邊的小花：“記住了？”

  記住什麽呀？小鹿有些奇怪。

  卻看到小花在朝他連連點頭，側面看起來像一張紙人嘩啦嘩啦打著彎。

  “以後它來幫你做飯。”謝必安又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花抖的更厲害了，繼續嘩啦啦的連連點頭。

  小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個感覺就像電視劇裡的惡婆婆逼迫小媳婦下廚。

  就算小花很嚇人，但是作為被它照顧了這麽久的好朋友，小鹿還是不忍，便自豪的舉起手：“不用小花天天做，小鹿也會做飯！”

  謝必安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

  小花難以直視的移開視線。

  大家都沒有忍心說出什麽。

  “鍋裡有剩下的午餐晚餐，到時間熱了吃。”

  “那小鹿做的早飯呢？”

  “給你盛出來了。”謝必安笑盈盈的：“剛剛看到後院有小豬仔，可以喂給它們吃，這樣不會浪費。”

  小鹿：“……”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也沒錯吧。

  但是為什麽莫名其妙生起來了一種，奇奇怪怪的感覺。

  “我還會再來。”

  看到小鹿落寞的眼神，他忽然補了一句。

  “真的呀！”小鹿立馬開心了起來。

  這次，在站在門口目送大哥哥徹底離開之後，小鹿又跑進了廚房，她將自己做的冷掉的早飯從灶台上捧下來——有小半盆的，挺多了。

  還沒有完全涼透。

  無視身邊小花的竭力阻止，小鹿拿杓子舀了一口，塞到嘴裡。

  “呸呸呸！”

  她的眼淚都快被咳出來了。

  什麽玩意，又酸又鹹又苦又辣的，好難吃！
  小鹿沒帶猶豫，立刻頭頂著盆將它嘩啦一聲倒進後面豬圈的食槽裡。

  大花豬媽媽慢悠悠的拱上前，嗅了嗅食槽裡的那一團東西。

  然後它擺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轉了個身拿屁股對著小鹿。

  小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