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是我喲！”

  歲歲高興地柔軟的沙發墊子上蹦躂了兩下。

  哪知道一不小心沒有站穩，腳下趔趄險些摔倒！
  關鍵時刻，聞煜一個健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小心些。”

  歲歲愣住了。

  聞池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這個聲音……歲歲，你跟誰在一起？是這個手機的主人嗎？”

  歲歲慢了一拍，總算是反應過來：
  “對、對呀！”

  聞池激動得聲音都在打顫了：
  “好！好！那歲歲你聽著，現在把手機給旁邊那個叔叔，讓我跟他說幾句！”

  歲歲聽話地將手機遞出去：
  “給，叔叔，哥哥要和你說話喲。”

  聞煜面無表情，心裡卻在疑惑。

  真是聞池？

  他將信將疑將手機放在耳邊，便聽到了闊別已久卻依然熟悉的一聲：
  “爸！是你嗎？”

  “嗯。”

  聞煜面上淡定，心裡卻微微掀起波瀾。

  多少年了。

  聞池多少年都沒有叫過“爸爸”，總是生疏冷淡地稱呼“父親”。

  而且不止是他，另外一雙兒女都是這樣。

  所以是錯覺嗎？
  又或者是……

  AI語音？

  也是，聞池哪裡會喊這些。

  這年頭的電話詐騙果然足夠先進。

  “嗯。”

  不管那麽多，聞煜還是應了聲。

  聞池大概沒發現自己的稱呼上有什麽問題，迫不及待的問：

  “爸你現在在哪兒？燕京嗎？家裡嗎？”

  聞煜準備靜觀後續：

  “嗯，我在家。”

  “真是在家沒錯吧？沒錯吧？”

  聞池不敢相信地連問了幾遍，還報出了詳細到門牌號的住址。

  聞煜都應是。

  原來不止是手機號碼、AI語音。

  現在連家庭住址都搞定了！

  也是，小孩兒都在這兒，不知道才奇怪。

  “你要過來？”

  聞煜想，這人敢過來嗎？

  聞池立即點頭：

  “嗯！我現在就買票回燕京！和大哥一起！”

  聞煜不由得皺眉：
  “你大哥？初硯？他和你在一起？你們不在燕京？”

  聞池全然忘記了其他的。

  父子間那些尖銳的、積攢多年的矛盾似乎都在此刻消失了。

  “詳細原因等我們回來再解釋。爸，麻煩你照顧一下歲歲！等著我們回來！”

  聞煜：又喊“爸”了，果然是騙子。

  身體卻先於大腦反應：
  “好。”

  等電話嘟嘟嘟掛斷，過了幾秒，聞煜才慢騰騰地收起手機。

  他整理思緒，視線重新落在面前的小髒娃娃身上：

  “你？歲歲？”

  歲歲揚起小腦袋：
  “對哦，我是歲歲喲！”

  聞煜上下掃視，打量著歲歲基本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白色裙子。

  還有那沾了不知道多少泥巴的小腳丫，已經在白色沙發上蹭了不知道多少腳印。

  這套沙發看來是不能要了。

  聞煜：“會自己洗澡嗎？”

  歲歲懵懂地點了點頭。

  五分鍾後。

  聞煜來到二樓臥室，站在一扇塵封多年的房門前，如凍結的冰雕，站了許久。
    然後，他緩緩地動了。

  抬手擰開。

  門把手發出老舊的吱呀聲。

  與記憶如出一轍的室內景象，徐徐呈現在眼前——

  那年他得知妻子懷上第三胎，擔憂之余，又忍不住開心。

  在妻子身體穩定下來後，他們曾度過一段美好等待的歲月。

  在那段時間裡，他們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到來，為她準備著所有：
  搖籃、玩具、衣服、早教書、室內樂園……

  最誇張的，是聞煜一口氣買了小女孩兒從零歲到四歲的衣服，並在二樓臥室為她準備了單獨的衣帽間，裡面掛得滿滿當當，還有空著的珠寶櫃等著填滿。

  聞煜甚至計劃好了，在女兒出生的當天，就委托人去國外買一顆高淨度粉鑽，作為女兒的出生禮物。

  結果……

  沉浸在回憶裡的聞煜，不知不覺已經走到衣帽間裡。

  櫃子裡掛著琳琅滿目的各色裙子，由小到大。

  聞煜最後從右側挑了一條和歲歲身形差不多大小的裙子，拿著它下樓。

  轉過樓梯拐角時，他一眼看到坐在台階上的歲歲，正無聊地捧著臉，把臉頰的軟肉肉捏著玩兒。

  恍惚間，他好像有種錯覺——

  坐在台階上的就是他的小女兒，當年的所有都是一場大夢。

  夢醒了，小女兒在花園裡玩得滿身是泥，而他幫女兒瞞著媽媽，偷偷給她拿來衣服換上……

  “叔叔！”

  歲歲扭頭看到聞煜，跳起來喊了聲！
  也一下子驚醒了半夢半醒的聞煜。

  重新落地現實，冰涼空氣讓他徹底清醒。

  隨後，他在一樓客臥浴缸裡，幫歲歲放好了洗澡水——

  水位不能太高，溫度要適中，沐浴露要溫和無刺激的……

  坐起這些來，聞煜駕輕熟路，幾分鍾便搞定了。

  “去吧，我在門口等你，有什麽就喊。”

  “知道啦叔叔！”

  歲歲開心地跑進浴室。

  轉眼，就傳來嘩啦啦的玩水聲。

  叮！
  聞煜手機傳來郵箱提示聲。

  按照習慣，他本來應該第一時間走到電腦前，確認這份工作郵件。

  但是現在他卻邁不開腳步。

  萬一在他離開的空隙發生意外……

  聞煜決定暫時不管郵件。

  篤篤篤。

  他屈指敲響浴室門：

  “歲歲，加快時間。”

  裡面傳來脆生生的一個“哦”字。

  ……可最後聞煜仍然等了足足半個小時。

  每次聞煜催促，歲歲都是乖巧答應。

  然後繼續玩她的。

  聞煜故意沉下聲音嚴肅說話，也完全嚇不到他。

  平時在社交場合，明明所有的小孩子都很害怕他，看到他的臉都會繞道走。

  這個小家夥是怎麽回事？

  天生不知道膽怯嗎？

  “幫我擦擦頭髮哦！”

  換洗一新的歲歲，頂著一頭還在滴水的頭髮，理直氣壯地把毛巾遞到聞煜手上。

  聞煜嘴角一抽：他看起來脾氣很好嗎？是會給小孩子做這些瑣碎事的性子嗎？
  他接過毛巾，蓋在歲歲小腦袋上。

  歲歲：“哇啦哇啦！看不見哇！”

  聞煜：“安靜點。”

  歲歲：“嗚嗚嗚，我頭髮被扯到了呀！痛痛呀！”

  聞煜：“知道了。”

  手上悄然放輕力道。

  在他溫柔的擦拭裡，歲歲昏昏欲睡，以至於發出了貓咪般呼嚕呼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