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煜接到家裡保姆阿姨電話的時候，剛好從臥室走出。

  他一邊大步帶風地下樓，一邊將電話放在耳邊：

  “嗯，說。”

  如今他身邊的都是工作多年的老人，已經習慣聞煜的淡漠做派，忙不迭道歉：

  “實在不好意思啊先生，我小孫子今天生了病，上午可能來不了了，麻煩早飯先生您自己解決……或者我另外派個人過去？”

  “不用。”

  聞煜垂著眸，一步一步穩穩地踩著大理石階梯。

  保姆阿姨半點不意外：
  “哎，我就知道您會這麽說，您不是最討厭陌生人踏入您的領域嘛。對了，您可千萬別什麽都不吃就去公司，記得夫人以前說的嗎？每天最重要的就是早飯了，廚房裡有麵包，您可以動手烤兩片，我記得先生您會用吐司機的，記得要熱一熱，不要吃涼的，對腸胃不好……”

  保姆阿姨上了年紀，難免絮絮叨叨起來就是一大堆。

  聞煜竟然絲毫沒有不耐煩。

  只因為保姆阿姨提到了妻子。

  聽見這些話時，好像妻子那些嘮叨和擔憂又重新浮現在耳邊。

  他耐心聽著。

  雖然沒有回應，卻一直把手機放在耳邊。

  直至他踏入客廳，聽到沙發上傳來的小小呼嚕聲。

  “趙姨。”

  “……啊？”

  保姆阿姨突然被打斷。

  “我記得你家只有一個孫子，對吧？”

  聞煜的話，讓保姆阿姨摸不著頭腦：

  “對啊，我小孫子去年剛出生來了……怎麽了？”

  聞煜定定地看著前方：

  “那我的家裡，為什麽會出現一個小孩子？”

  他視線落足之地——

  被說話聲音吵醒的歲歲，揉著眼睛坐起來，懷裡抱著沙發上的小枕頭，臉蛋兒紅撲撲的像水蜜桃，頭髮亂糟糟，衣服掛著昨天在綠化帶裡穿梭時沾上的草葉。

  髒兮兮，很狼狽，讓人一眼就可以判斷她的身份：

  流浪乞兒。

  保姆阿姨在電話裡驚叫起來：

  “什麽？家裡出現了小孩子？從哪兒來的？該不會是從花園裡鑽進來吧？啊對了，負責園藝的公司說花園裡有棵樹壞死了，要換來著，會不會就是從那棵樹的位置爬進來了？哎呀哎呀，這可怎麽辦？”

  相比大驚失色的保姆阿姨，聞煜反而更鎮定：

  “不是趙姨你帶來的孩子就行，先掛了。”

  保姆阿姨急急忙忙叫嚷道：

  “那要怎麽辦？”

  聞煜淡定如常：

  “我來處理。”

  掛掉電話。

  他漆黑的眼睛有如一潭亙古的深淵。

  哪怕是家裡客廳沙發突然出現一個陌生小孩子這種離譜的事情，都不足以激起他的半點情緒。

  他涼淡地掃過歲歲的小臉兒，將電話打給了小區物業：
  “你們就是這麽做事的嗎？”

  小區物業的工作人員暫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趕緊先道歉，然後小心翼翼詢問發生什麽事了。

  聞煜正要讓物業的人趕緊過來把這個陌生孩子帶走……

  這時。

  “啊！是你！”

  遲鈍的歲歲，睡到迷糊的腦子總算是認出了聞煜這張熟悉的臉，小指頭指著他，發出驚呼！

  聞煜意外地一挑眉。

  手機裡是物業人員的客氣詢問：
  “聞先生？不好意思聞先生，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聞煜頓了頓，打消原先念頭：

  “行了，我來處理。”

  不由分說掛斷電話。

  他往前幾步，走到沙發前站定：
  “小家夥，你認識我？”
    歲歲睜著圓乎乎的眼睛，點頭：
  “是哥哥的爸爸！”

  聞煜頓時覺得好笑：

  “你的哥哥？”

  他在誤會什麽？
  一個機緣巧合出現在家裡的小孩兒，怎麽會認識他？

  歲歲鼓了鼓臉頰：
  “對呀，就是歲歲的哥哥。”

  聞煜重新摸出手機，隨口道：

  “看來你爸爸和我長得很像。”

  哥哥的爸爸，不就是這小家夥的爸爸？

  看起來年紀這麽小，果然笨笨的，連這點兒都搞不清。

  哪知道，歲歲皺起小眉毛，脆聲反駁：

  “哥哥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哥哥的爸爸就是哥哥的爸爸！”

  聞煜撥出物業號碼：

  “那你哥哥叫什麽名字？”

  在說繞口令嗎？

  歲歲不假思索：

  “哥哥叫聞池！”

  叮！
  電話接通前一秒，聞煜快速掐斷電話！
  “聞池？你的哥哥是聞池？”

  聞煜意味深長地眯起眼睛，開始認真打量眼前的孩子。

  剛才只是匆匆掃了兩眼，沒有仔仔細細地看。

  現在一看……

  這孩子好像有點眼熟？
  不，應該只是錯覺。

  多疑如聞煜，立即將這件事歸結為陰謀——

  一個陌生孩子憑空出現在家裡，知道他兒子的名字，還叫他兒子為哥哥？

  世上哪有這麽多巧合？
  無非是有心人作祟。

  如此篤定後，聞池迅速警惕地打量四周。

  手裡電話已經準備打給安保公司，讓他們來家裡排查危險。

  誰知道這偌大空曠的別墅，會不會藏著監控、竊聽設備，或者是第二個人？

  能繞過價值數百萬美元的頂級安保設備，把一個陌生小孩兒送進來的人，做到這點事情應該不難。

  “哥哥爸爸。”

  歲歲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聞煜的下一句話，沒忍住喊了聲。

  聞煜：這是什麽奇怪稱呼？
  “叫叔叔。”

  歲歲撓了撓頭：

  “叔、叔叔……可以把手機借給我嗎？我想給哥哥打電話哦，我離開了好幾天，哥哥肯定急壞了！”

  聞煜身形頓在原地：打電話？給哥哥……聞池？
  這年頭的小詐騙犯都這麽膽大妄為嗎？

  聞煜不動聲色地遞出手機：

  “給。”

  他準備好好看一下，歲歲接下來要怎麽操作。

  意外的是，歲歲沒有假裝翻他的電話簿。

  而是直接點開撥號鍵盤，輸入一連串數字。

  於是系統自動連接到【聞池】這個號碼。

  聞煜：看來這小詐騙犯背後的人連聞池的號碼都弄到了。

  歲歲撥出電話，在電話響得精疲力盡，快要自主掛斷的時候——

  “喂？”

  裡面是聞池沉重疲憊的聲音。

  歲歲卻像是聽到了天籟，雀躍得直接跳起來踩在沙發上！

  “哥哥！哥哥！”

  聞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