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魔力波動從天空當中炸裂開來，無數座懸浮於天空之中的城池，如同流星墜落於大地之上；狂暴的魔法能量所匯聚的風暴，在大地和天空之中肆意飛舞，席捲著一切生靈，將其撕裂成破碎的魔力光點，繼續充盈它的存在；

原本平和寧靜的自然魔力，也隨著這場混亂而變成無序的狂野魔力：早在第一次衝擊之時，法師們體內的魔力便被吸收殆盡，化成了覆蓋整座大陸的狂亂魔法區域，所有附著在實物上的魔法被瞬間激活，但在狂亂魔法區當中，所有的魔法都不再是它原本的模樣。

一個小小的火苗術，卻在轉瞬之間成為了吞噬整條街區的火焰風暴，讓城市陷入一片火海當中；趕來救火的法師們合力釋放的暴雨術，卻不料被扭轉成了地震術，反倒將千裡之外的大山夷為平地；而逃命用的傳送術也失去了賴以存續的準確性，隨時可能將一名法師傳送到萬米高空當中，摔成一灘漿糊。又或者是被送到地底深處的岩漿湖泊，挑戰下游泳的技藝。

而更多的時候，魔法只會白白耗費身體僅存的魔力，魔法物品直接化為齏粉，隨風飄散罷了。

「這就是我看到的混亂之日。」艾克慢悠悠地將自己腦海中的畫面，進行詳細的複述，然後掰著自己的手指十分好奇地提問道：「老師，那魔法崩潰之後呢？怎麼放到一半就不放了呢？」

「這tm的！往裏面塞了多少私貨啊？！」聽完了艾克的描述，目瞪口呆的密斯雅和托蘭兩人異口同聲地罵了出來，換作是任何一個接受《銀牌複議術》的法師在場，肯定也會像他們倆一樣，毫無風度地叫罵起來：「這幫sb擱著tm寫話本呢？！」

「欸？怎麼不對麽？」艾克覺得自己好像沒說錯話啊？自己的確看到的就是這麼些東西，也沒有保留太多啊……怎麼他們倆的反應這麼激烈呢？

「雖然基本上的框架是對的……但是裏面的某些描述是瞎扯的」密斯雅仰著頭揉搓著眼皮，十分無奈地解釋起其中的不合理之處：「首先是浮空城說起吧，設定上聽起來是很棒，如果真的有這種法術的話我肯定會去學一個~」

「那為啥沒能被創造出來呢？」艾克抬起自己的手掌比劃了起來，將手指戳在手掌中比作是浮空城上的建築，然後慢慢升到密斯雅的面前：「不是只要用浮空術和反重力術就好了麽？」

「當然是因為魔力不夠啦，傻孩子。」密斯雅輕輕彈了他一個腦瓜崩，然後掐著他的小臉揉搓了起來：「我們要上哪裏去製造一個，能穩定輸出魔力的大功率魔力導機啊？」

「如果魔法之主親自出手，倒是有可能實現這一奇跡。可惜祂已經在混亂之日隕落了~」托蘭唏噓地嘆了口氣，默默地在胸口比劃了一個『∞』；之前托蘭告訴過艾克，這就是魔法之主的聖徽，也是法師們喜歡相互行使的禮節之一：「真羨慕之前的法師們啊，只有魔力足夠，就可以無限制的施法~」

「對啊，哪像我們現在一樣，還要每天重新記憶法術，還要考慮怎麼安排法術位。」

「結果施法的時候，還是要用到自己的魔力和精神力，這又有什麼意義呢？就給我們戴鐐銬？！」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憤懣，顯然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平時他們在課題組裏搞研究，沒有太多時間想著些，今天終於是給他們抓到了機會，能在啥也不懂得的孩子面前好好吐槽一番，反正艾克又不會隨便亂說。

「唷，瞧你說得。那些法師老爺們可是能耐的很，魔法都不要錢似的往外砸~」密斯雅首先發難，直接對著古代法師們開始陰陽怪氣，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師祖們的臉面：「我多想像他們一樣，能夠搞出魔力超界現象呀，那多帥氣啊！」

「就是就是，人家一個不高興就可以拉著全世界陪葬，哪像我們這種小嘍囉？」緊隨其後的托蘭立馬用著不知是嘲諷，還是羨慕的口氣說道，眼角還非常逼真的擠出了兩滴乾淚：「辛辛苦苦寫篇論文，還要看那些老頭子的眼色，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你tm是不是在暗示老娘？！錘不死你！」密斯雅撇了撇嘴，直接拎起粉拳鑿在了托蘭的胸口，打得他嗷嗷直叫喚。艾克滿頭黑線地看著這對活寶師徒，心裏突然覺得，他們給自己上課實在是太屈才了；聽說東院的附屬小學裡有喜劇教學，他們如果不去那就太可惜了。

「老師呀，我們可以學魔法了嘛？！」艾克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往密斯雅的懷裏使勁鑽了鑽，纏著她給自己上課：「老師我餓了，要吃飯！」

「聽到沒，還不快去帶飯？！」在懷裏撒嬌的艾克差點沒把密斯雅的心給融化了，對於他這點不值一提的小要求，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說完，密斯雅就又沖著托蘭屁股上踹了一腳，把他往食堂趕：「記住，我不吃辣椒的！」

「早就知道了，別踹啦。」托蘭揉著屁股小聲嘟囔著，實驗室裡老闆最大，她說啥就是啥嘍；況且自己還沒吃早飯，也的確是有點餓了。說罷，他便匆匆來到門口的儲物櫃前翻找起來，然後抱著幾個木餐盒屁顛屁顛地跑去食堂，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塞進去的。

「那麼，我們就從最基礎的戲法，法師之手開始學起吧！」

「哦哦哦！」終於要開始了麽！艾克興奮地掙脫了密斯雅的懷抱，像隻小狗崽般開心地直蹦躂。密斯雅半蹲在他的身後，托著他的手指向上彎曲合攏，比出一個貓爪的樣子：「知道怎麼釋放體內的魔力嗎？」

艾克點頭，緩緩合上了雙眼。之前托蘭講過，要想釋放體內的魔力，就需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學習著用精神力去引導魔力的流動。艾克胸前所佩戴的綠晶項鏈，似乎受到了體內的魔力波動，開始發散起微弱的光波。

「效果還挺好~」密斯雅滿臉羨慕地瞅了一眼項鏈，小聲感慨了一句，然後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艾克的身上。綠晶散發出打得微波帶有著凝神安定的效果，加上之前教給他冥想法的竅門，此時艾克就像是個入定的僧侶，全身的肌肉隨著悠長的呼吸而放鬆或收縮；零星的光點在他的皮膚上慢慢浮現，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愈發明亮。

法師入門必修的《錫耶納冥想法》果然是神妙無比，自己只是學著托蘭，機械式地重複著那些晦澀難懂的句子。肉體的束縛好像突然間消失不見，彷彿自己正在呼吸著自然的魔力一般，自己的視角也如同玄幻小說裡講的那樣，來到了更高的層次，穿透了肉體直視自己的內在！

艾克伸手握了握，那團白色的霧氣也跟著動了起來，自己的身體倒還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第一次以這種奇特的視界觀察自己的靈魂，當時可把自己給嚇壞了。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現在的艾克心中已無芥蒂：這種脫離肉體和靈魂的怪異感覺，反而成了他難得的體驗。

「不得不說，這魔力長得還真醜啊……」看著靈魂之中不斷起伏，粘稠無比的漆黑液狀體，艾克下意識地捏緊了鼻子，彷彿能聞到不存在的惡臭氣味。格林老頭子知道他討厭焦油燈那股怪味，就把家裏的焦油燈全撤了，換成了價格不菲的魔晶石燈；但艾克體內的魔力卻恰恰像一團焦油，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嘗試將魔力引導出體外！」密斯雅知道，最關鍵的時刻要到了，能否成功就取決於接下來的釋放環節了：「記住！隻保留一個出口即可！」

聽到密斯雅的命令，艾克便迅速按照她的指示，催動著體內的魔力運動。龐大的焦油之海隨著他的心意，極速地膨脹起來，掀起一道滔天的巨浪。可魔力並不打算當個乖寶寶，完全無視了他預想在右手處的出口；反倒一路向上衝殺，將他原本純白的靈魂染成一片漆黑，即將破體而出！而艾克只能無助地看著，體內漿糊狀的魔力慢慢沸騰，急得是抓耳撓腮。

耳旁似乎是傳來了一聲爆響，他的腦殼裏似乎是被人塞進了一串掛鞭。當他昏昏晃晃地睜開眼睛時，才發現自己又一次四肢著地趴在了地上；摔了個底朝天的密斯雅老師躺在他身後，如果她不扶著自己的話，應該是來得及躲開的：「又失敗了！」

「怎麼回事？！」一團水霧突如其來地爆開，變回塞壬的密斯雅挺著她的大尾巴，一蹦一跳地從地板上支楞了起來。一團水膜均勻地覆蓋在她身上，似乎是提防著可能出現的第二次衝擊：「艾克！你沒事吧？！」

「我沒事老師！就是頭有點暈。」扶著手旁的椅子慢慢站了起來，艾克沮喪地搖著頭，開始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到底是為什麼呢？」

冰涼的手指直接伸進了領口，在心臟處胡亂地摸著，把艾克涼得一哆嗦；密斯雅的眼睛裏又開始往外散著藍光，嘴裏嘀嘀咕咕地念叨著，艾克心想，她應該是在檢查自己體內的魔力吧？

「奇了怪了……」密斯雅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就像看到了什麼怪異的存在，手頭上的力度也不經意間加大了幾分。艾克心中大驚，生怕她待會就蹦出來一句：『我發現了某種，可以用你名字來命名的現象！』

「老師？！」

「這種程度的魔爆，居然沒把內臟給炸碎……啊？怎麼了呀？！」自己的碎碎念被打斷了，回過神來的密斯雅猛地一低頭，結果同艾克撞了個結結實實。他本身並不想哭，但架不住身體的條件反射，豆大的淚珠瞬間彪了出來，語氣裡滿滿的委屈：「好疼！」

「抱歉抱歉！是老師不好！」從未帶過孩子的密斯雅，面對著艾克的眼淚毫無招架之力，急得自己都快哭了；只知道不停拍撫著他的背部，卻連安神術都想不起來用。

所幸到最後，艾克終於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伸手擦去了兩人臉上的淚痕，同時對自己的身體又平添了幾分厭惡：「老師，我是不是不能學習魔法啊？」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種情況實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殘缺的記憶裡也找不出能對得上自己的情況，這麼多年的網文算是白看了。而且他心裏也清楚，自己可不是當主角的料，而且也不想像那些小說主角一樣，各種死家人死親友；老頭子他們對自己好著呢，可捨不得他們死。

艾克下定了決心：只要密斯雅老師她說自己用不了魔法，馬上就叫爺爺過來收拾行李回家，去當個逍遙快活的家裏蹲！

「那怎麼會？傻孩子。」密斯雅繼續搖動手臂哄著懷裏的孩子，輕聲細語地說出了令人震驚的事實：「實際上你已經放出魔法了」

這下就輪到艾克不淡定了，他驚恐地抬起頭來，同密斯雅充滿笑意的雙眼對視，嘴巴大得能把她的尾巴給一口吞下去：「是…是哪個衝擊波？！」

「對的，那是最早的舊體系一環魔法，魔爆術。和法師之手在同一年誕生。」密斯雅將發梢撩到耳後，伸手在艾克的鼻子輕輕彈了一下，抑揚頓挫地反問道：「你是不是沒有構建法師之手的法術模型呀？」

「你們沒教過我呀！」艾克微微一怔，狐疑地看著眼前的美人，對她的教學能力表示深深地懷疑：「你們有教過我嗎？」

密斯雅也楞住了，下意識地搖晃起了腦袋，軟塌塌的耳鰭隨之舞動，煞是可愛：「我不是教過你了嗎？！」說著，便抓起他的手，再次掰著手指比劃出貓爪的形狀來：「就是這個呀！」

「阿這！」艾克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抬頭看了看密斯雅；他不知為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像是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別人還沒有說出口，就已經戳中了他的笑點，肆意地放聲大笑著：「就這兒？」

笑著笑著，艾克拭去眼角邊笑出來的眼淚。這半天的時間裏，自己到底經歷了多少情感上的起起落落，他已經記不清了。隻覺得像是看了一部荒唐的垃圾電影，俗套的笑話裡充滿了bug，讓人怎麼也笑不起來；直到熄影散場之時，才發現猛然發現，那個看完整場的傻子才是最大的笑話。

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也隨之襲來，艾克合上雙眼，放空了思緒。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冥想法的幫助。

充盈的靈魂之霧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艾克伸出了雙手，向著虛空用力握去；純白色的霧氣不停地匯聚成團，粘稠的焦油之海卻依舊風平浪靜。艾克拚命地回憶著之前的場景：城市墜落、大地撕裂，世界崩裂等等，每當這些景象在他的腦海掠過，原本平靜的魔力就再次沸騰暴走，並隨著畫面的劇烈程度而極速攀升！

當那場足以摧毀人認知的大爆炸出現時，沸騰的魔力也達到了它的最大閾值，即將伴隨著那一閃而過的白光一同迸發。艾克終於知道了問題之所在！

下一刻，兩隻擎天巨手的出現，將畫面定格在了他的視線之中：漆黑無比的魂霧突然冷卻，字內而外所迸發紫光瞬間將黑暗所吞沒，放射著璀璨光芒的魂霧一分為二，開始極速地凝聚著。他能夠感覺得到，兩股熱流正在從他的手心之中泵出！

艾克猛地睜開雙眼，自己的雙腳果然還站在地上，看來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老師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皺著個眉頭鼓著臉頰，估計還在詫異自己為什麼要笑吧？

剎那間，自己的靈魂像是被重新塞回了身體裡，他又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了。兩手本能地向上一舉，兩隻散發著紫色光芒的大手憑空出現，靜待著施法者的命令。艾克心念一動，猝不及防的密斯雅被法師之手一把抱起，一邊驚叫著一邊扭動著她的大魚尾，拚命掙扎著，身上的法師護盾似乎也被主動激活了。

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法師之手，多麼的美麗，多麼的誘人。艾克出神地注視著兩隻晶瑩剔透的大手，喜悅的淚水不知何時灑滿了臉龐，流進嘴裏隻覺得又鹹又苦，可他嘴角邊的笑意卻愈發地濃烈了：「原來施法這麼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