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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鍊金術師不該用魔法復仇》35.告一段落
預定在今天下午十五時的葬禮,如約在新鄉城內的聖內都大教堂裡舉行。

頭戴羽飾白帽的白袍教士們,正在主祭的帶領下齊誦聖號與禱詞,兩位年輕的美貌修士單膝跪地,虔誠地朝棺槨上揮灑聖水,為即將離去的亡者洗清在俗世犯下的罪孽。

八具樸素的銅木棺槨整齊地排列在祭壇之前,英勇戰死至最後一刻的騎士們安詳地睡去,將以純潔之軀回歸女神之國,前往傳說之中那忘卻一切痛苦的樂園凈土。

隨著聖詠調的悄然停滯,洗靈禮也來到了最後的階段,輪到家屬們同亡者做最後的道別。

坐在長椅上低聲祈禱的家屬們快步上前,飛也似地撲到棺槨旁,撫摸著這些早已冷卻的身軀,想把他們的面龐永遠刻在記憶當中。

男女老幼的各色聲音響徹了這個略顯寬闊的偏殿:或是放聲號哭,懇求女神慈悲拯救亡者;或是高聲朗誦起禱詞,期盼著亡魂儘快歸還於女神的座下。

只有那些天真懵懂的孩子們,攀著棺沿努力地踮起腳尖,撫摸著鋪滿了棺槨的樹葉;絲毫沒有被這股悲傷的氛圍所感染,還在天真地詢問著悲痛欲絕的家人:明明大後天就要過節了,爸爸怎麼還在這個長盒子裏睡覺?

悲愴的氣息感染著在場的所有人,直到教士們攙扶著,因悲傷過度而暈厥的家屬回到座位上後,刺耳的慟哭聲才被小聲啜泣所取代。

一個小時的葬禮已接近尾聲,教士們就如同軍人一般,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回到了棺槨旁,從白帽上取下了一根漂亮的黑色鴉羽,恭敬而虔誠地將其牢牢別入亡者的衣領上。

一道乳白色的光環頃刻間劃過棺槨,將其徹底閉合;幾隻身形肥碩的渡鴉在上空盤旋而過,發出陣陣哀鳴般的啼叫,這些女神的侍者們隨即朝殿外飛去,帶領著靈魂前往樂園之路。

至此,葬禮結束。二十名身材瘦削的幫工扛起棺槨,前往墓地下葬;家屬們在修女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偏殿,前往野外墓園挑選合適的墓地。

教士們則抓緊時間跪坐在羊絨墊上休息,口頌著難以琢磨的經文,準備迎接今日的下一場葬禮。

「你還不走嗎?」

滿臉愁容的德比站在最後一排長椅旁,看了一眼身旁的薩塔,然後竭盡全力對著遠去的英魂敬以最後的軍禮。待著隊伍徹底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她方才拄上拐杖,心神不寧地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走了,我扶你吧。」

薩塔只是輕輕地應了她一聲,自顧自地攙扶著她的右手,一步一步地朝著殿外緩緩走去。

「關於他們的兵籍牌和領章,我們已經收拾好,給送回去了。」

看著門外呼嘯的風雪,薩塔默不作聲地撐起一隻半球型的風罩,又從巾袋裏抽出一張紙條,塞進了德比的口袋當中。德比頷首致謝,卻不料下巴撞在了脖子上的夾板上,牽扯到了還未完全癒合的傷痕。

「嘶……謝謝……」

「不客氣,這是應當的。」

簡短的交流結束,兩個人又回復了來時的沉默。只有路人們頗為好奇地打量著這對雪中男女,搞得薩塔突然尷尬起來,扶著德比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最後,還是德比率先打破了僵局,含糊其辭地自言自語起來:「其實你不用來的,不值得。是我們連累了你們……」

「我作為逐風者的代表,來表達對他們英勇獻身的敬意,這沒什麼值不值當的。」

薩塔搔著腦袋,悄悄轉過頭去打量了這個虛弱無比的女騎士,忍不住反問了德比一句:「倒是你,沒必要把喪葬費全給攬下來。」

「50個圖卡,那可是半年的工資……何況你又被停薪留職一年,吃得消嗎?」

他突然感覺到手頭一怔,德比不知怎的突然停下了腳步,艱難地轉過身子來一字一頓地說著,棕紅色的眸子裏像是燃燒著一團烈焰:「我至少還好好地站在這裏,但他們呢?!」

眼看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就要把拐杖給甩掉。薩塔急忙踮起腳來按住她的肩膀,好聲好氣地安慰著她:「這也不完全是你的錯,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想的,誰都不會會知道那裏有魔族埋伏著的……」

「這不是理由!因為我的失誤卻讓他們白白葬送了性命!我作為指揮官有義務承擔全部責任!」

德比激動地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絲毫不顧自己的傷病狀態,讓這個接受了團長委託的小傭兵頭疼不已,忍不住低聲嘀咕了起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所幸德比是沒有聽到,還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大聲傾訴著自己的苦惱:畢竟這個軍校生剛畢業也才不到一年,正滿懷著對未來的渴望,和年輕人特有的熱情傲氣,結果被這殘酷的現實給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第一次執行任務就捅出了個大簍子,還賠上了八條人命,本人也差點一命嗚呼,蘇醒後精神沒有當場崩潰已經蠻不錯的了。

看著在身旁絮絮叨叨的德比,薩塔覺得自己是沒有什麼資格嘲笑她的,反而是充滿了同情和理解。

就在兩個月前,自己估計也是這個樣子:本著老子這個大法師天下無敵的想法,自信滿滿地上了戰場,然後差點被那個精靈給弄死。

等自己被蕾希姐背在背上,離開那個村落的時候,自己也陷入了極度的迷惘與自責感中難以掙脫。如同被溺在沼澤裡似的無力,花了一個星期才把心態給調整過來。

只不過德比她比較倒霉,碰上了比自己更加兇狠的對手罷了

『說到底,戰爭不是兵棋推演的遊戲,敵人也不會是溫良恭謙的學生啊。』

薩塔無言地攙扶著她,繼續朝騎士團駐地走去,期盼她能自己從困境裏走出來;而德比也似乎是從亢奮狀態中回過神來,整個人又回到了噤聲的狀態,顯然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那麼我就送你到這兒了。」

「謝謝您。」

將埋藏心底的話一股腦統統拋出來,德比覺得自己好受了許多。站在騎士團的柵欄門前,她拄著拐杖費力地挺直身子,朝薩塔敬了個軍禮,感謝他一路上的傾聽與陪伴:

「向您說了一大堆廢話,實在是麻煩了。」

「沒事的中尉小姐,我能夠理解,也希望您節哀順變。那麼再會了。」

薩塔依舊是慣例的客套話,順勢脫帽回了個紳士禮,並體貼為她施加了一個單人的風障。直到看見身著大衣的騎士小跑著過來,薩塔方才轉過身去,準備去威特曼店裏採購些材料。

「對了,薩塔先生!」

「怎麼了,中尉小姐?如果是利息的方面,我不打算收,您隻消在兩年內歸還本金便可。」

「不是的,我有個不情之請……」

只見德比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組織著話語,又猛然抬頭,將自己的視線牢牢對準薩塔的眼睛,鄭重其是地對他懇求道:「我想請您幫忙,幫我調查清楚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好給他們一個……」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軍校裡呆慣了,自認為誠懇的請求,在薩塔聽來卻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命令感,讓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恕我拒絕。」

說完這話,薩塔的語氣倏地一變,眼神當中也染上了一股不屑的神色:「如果有需求,請直接去找我的事務所發佈任務,而不是私下串聯我,德比中尉。」

「我想我之前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由我來出席這次葬禮,既是出於對死者的尊重,也是團裡現實情況的需要。您不願勞煩自己的大小姐學生,我們很能理解,故此由我來為您提供貸款援助。」

「我愛人在這個提案裡呢,是出了很大力氣的:她對您這不畏艱險的性子是懷有好感的。因此我不希望她把您視為得寸進尺的小人,這樣她會很傷心的,您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啊……是我唐突了,請代我向夫人致謝。」

氣喘籲籲的騎士已經小跑到了德比的身旁,從薩塔的手中接過了自己尊敬的教官。薩塔十分淡漠地對著騎士略微點頭,對著德比的背影又重申了自己的承諾:

「您依舊付本金即可,我是個生意人,不會反悔的。」

被攙扶著的德比匆忙轉頭致謝,可沒等她感謝的話說出,薩塔的背影就猶如同一團清風,已經在她的視線當中漸行漸遠。

等他抓著大包小包回到村裏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上夜的末段。

懷揣著小禮物的薩塔,並沒有第一時間跑去酒館找自己親愛的蕾希姐,反倒是率先帶著威特曼店裏的一些時新材料,神神秘秘地踹開了拜爾的工坊大門。

不出薩塔所料,這個時間點拜爾果然還待在樓下,對著盞煤油燈一邊吃飯一邊看書。

然而也不出拜爾所料:這枚『溫柔』的電彈,剛好能把這個永遠教不會敲門的小子,給恰到好處地電趴下,又不至於給這他電出來傷口來。頂多是整個人麻上幾分鐘。

「下次你總能記住先敲門了吧?」

「&@#¥%!」

婉轉動聽的塞壬之聲,頃刻間從他的口中噴射而出,為拜爾的孤獨晚宴增添了些許情調。反正拜爾主修的是九獄深層的煉獄語,薩塔那抑揚頓挫的塞壬髒話他是聽不大懂的。

「你就不能換點溫柔的方式提醒?人要是給你電壞了,信不信我姐打上門來!」

像個小狗崽似的怨氣滿滿地發泄了一通,薩塔身上炸出一團紫光,用浮空術直接將自己托舉到了半空,腦袋和拜爾平齊的程度。

「你怎就不把門口過道也給鋪上地板呢?」

一邊拍著屁股上的塵土,一邊將背後的一個大紙包丟到了櫃枱上,嘴裏還不忘對著拜爾的家裝評足論道。拜爾倒是滿不在乎地用潔凈術洗著餐具,隨手撿起了他掉在地上的發圈:

「我就該給你鋪層鐵板讓你再躺一會兒,順便賣個附電搓衣板給你老婆。說吧,大晚上的找我做什麼?找到那柄怪刀的來歷了?」

派單的這批煉金藥劑已經做完了,臨近大祭典節了,這幫傭兵也該到了無事可做的冬假時間;這小子除非打探到了什麼線索,不然幹嘛這麼著急的跑來找自己?

只不過這一次他猜錯了。

薩塔翻著白眼沒好氣地指了指櫃枱上的包裹,完全無視了拜爾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別提了,我觀察阿露絲一個月了都,私下不知道悄悄刺激那把破刀多少次,真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哦。那你來找我幹啥?沒事的話本店要閉門謝客了,順便請你把修門錢結一下謝謝。」

聽到不是有關於怪刀的線索,拜爾眼中泛起的丁點求知慾光芒瞬間熄滅;櫃面蓄勢待發的右手食指瞬間刺出,指著那扇搖搖欲墜的包鐵木門,就這麼默默地盯著薩塔。

「這不是帶東西來賠罪了嘛~別生氣呀都~」

薩塔臉上的囂張氣焰頃刻散去,轉而腆著張用力過猛的笑臉,悻悻地解開櫃枱上的包裹:除了十本委託威特曼訂購來的塔內期刊外,還有著幾小瓶磨的細碎的晶體粉末,以及一些奇形怪狀的煉金材料。

「這些都送你了,下次可別再招呼我吃麻痹刺球了~」

「放心好了,不會的。下次你再踹門進來,會直接上構裝魔像拳頭的。」

拜爾溫柔地拂過厚實的封皮,臉上終於是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能夠我看很久的了……對了,之前借的那批書我看完了,你記得待會帶回去。」

「你留著唄,還是待在你這個愛書人的手上更好~我指不定哪天就給拿去墊桌角了。」

「那好,謝了兄弟~」

見這個傢夥臉上樂開了花,薩塔得意洋洋地昂著頭哼了一聲,總算是不賣關子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拜爾哥,今天主要是想請你幫點忙……」

薩塔連忙把手向著腰間伸去,準備取下掛在腰帶上的棉布袋子:之前霜雪手上的那塊通訊磚就包在裏面,是他費了好大的力氣答應給她當苦力,軟磨硬泡才借來半個月的。

而拜爾連頭都不抬,直接打斷了他的動作,一句話就讓他握著磚頭的手直接愣在原地:「別拿了,我看過的。東西查不到任何有關資料,也檢測不出任何魔力附著的跡象,直接當神器對待得了。」

「啊這!」

薩塔整個人似乎還沒有脫離麻痹狀態的樣子,嘴巴驚詫地大張起來,都能一口吞下手裏的金屬板磚:「可要是神器的話在,怎麼捨得發給小兵用啊?」

「神器再怎麼樣也就是件工具,不去使用它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拜爾用力拔出一瓶星金石粉末的軟木塞,用手玻璃棒沾取了一些粉末,放在鼻前仔細地嗅探著品位;閉眼低吟了半分鐘後,他才放下手中的器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認為,你們繳獲的兩塊應該是子機……最高許可權的母機肯定還在別人手裏。既然這個東西是用來通訊的,說不定他們能通過母機,來監聽你們子機的談話……」

「所以說,你有空這兩天來我這兒坐坐,一起想研究研究,給東西套一個反監聽的措施來!別祭典節那天來,我也是要休息的!」

「知道啦,我那天還要陪我姐呢,搞得我願意來似的……」

嘴上還是不正經地嘟囔著,臉上的表情倒是分外嚴肅,收起了平日永遠掛在臉上的微笑。將磚頭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布包中,還是不放心地給包裹上了一層反魔法陣和真空術:

「唉,總感覺這是個精心設計好的陷阱……」

「將計就計還是避而不見,就全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

拜爾悄然踱到薩塔身旁,溫和地拍散粘在他肩膀上的泥灰,難得地緩聲勸慰道:「快過節了,別想太多,趕緊回去陪你老婆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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