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啃一口燒餅：

「笑話了！我要是有這麼好用的腦殼，早就去混個官老爺來當了，哪裏有空跟你在這裏有一搭沒一搭閑扯。做了官老爺，總有幾個人鞍前馬後伺候著，又享受又尊貴，你又不是不知道。」

旁人就算了，你的腦殼還不好用？！

死猴子真的把自己當成凡人了？！忘了自己的神仙身份可不是什麼好事！

八戒打個哈哈：

「你不是火眼金睛嗎？以前取經，在車遲國的時候，你還跟人家賭什麼隔板猜枚的把戲哩。我還以為你一早看穿了那具屍首的來歷。」

大聖瞥了他一眼，冷笑：

「少拿法力說事，現在我在這裏過得安安穩穩的，與上面仙界沒有什麼兩樣，而且還愜意多了。你若是技癢，變換了這身相貌離去便可。記住，不要逢人便說我在這裏過小日子，我也不管你的死活。」

這樣口氣的話大聖說過多次，八戒每每聽得心煩。

不行！今天一定要出口惡氣。

他抬手猛地拍在大腿上，「啪」地打死一隻飛蟲。

「哎呀！」

他齜牙咧嘴地叫起來，瞪著死蟲子，借故罵道：

「你這個可惡的弼馬溫！不過就是叫你用眼睛來看看罷了，這又有什麼關係？！手不用你的，腳不用你的，只要一說法力道行，你憑什麼就這般德行？如此我還是你師弟嗎？你還是我師兄嗎？」

大聖哂笑，對他愛理不理，把餅吃完，拿起雞毛撣子走到大門邊上撣灰塵。

我都下本錢了，還不理睬我，行！算你狠！八戒遂服軟，好聲好氣：

「我的好師兄，記得集市上那張通緝令吧？官府遇到破不了的案子，最後都會發出海捕文書，懸賞鼓動百姓參與破案，懸紅就是一筆外財啊！我估計高大人最後也只能走這條路子。當然我也可以憑自己本事去賺這筆錢，不過終究不如你的火眼金睛來得隱秘輕鬆。你只要瞪一瞪眼，就可以不動聲色乾脆麻利地……這種人不知鬼不覺就可以看出因果所以的本事，還不就是你有嗎？」

大聖專心致志撣灰塵，看似沒有聽見，卻突然把雞毛撣子對著八戒猛然一揮……

「哎呀……」

八戒嚇得全身緊抽，不敢動一下，活脫一副木雞模樣。大聖又好氣又好笑，停在半空的雞毛撣子晃了晃，指向外邊路上，說道：

「你的財神爺看你來了！」

「我不信你！！弼馬溫！潑猴！！猢猻……」

又要戲耍本尊！八戒慍怒之極……卻又忍不住向外張望，不料目睹高比穆從對面走來——原來師兄真沒騙人！

剛剛自己還和這仨見過面說過話呢，沒來由又找過來啊！八戒尋思：

「不會這麼巧吧，我和師兄說的話給他們聽見了？神仙身份要藏不住了？」

大聖向走過來的三人作揖行禮，笑吟吟地道：

「高大人安好！昨晚上的案子有眉目了？！現在要聆訊我們兩個報案的人麽？！」

高比穆和顏悅色：

「你是報案人，聆訊言重了。真要有事找你們，估計二位要到公堂上去。這位朱老闆不是一直不願意到衙門嗎？我們總不能在馬路邊上辦案，讓來來往往的人看熱鬧吧！」

八戒裝得委屈巴巴，嘴裏卻在貶損：

「大人差點就趕上猴耍人了……耍猴人淒涼啊……」

大聖臉上堆著笑容，雞毛撣子卻噌地豎了起來，八戒瞬間改口道：

「大人不是來辦案就好。您知道的，這些天夜裏實在是冷。昨晚最甚，冷得沒有誰想招惹閑事。」

畢竟猜不出三人此來用意，八戒說起客套話：

「大人好像有空的樣子……請到店裏坐坐，喝盞茶如何？」

高比穆微笑：

「不必！也不全是休閑，還有公務在身。」

他踱著腳步，左右看了看店鋪正面，問大聖：

「這次修繕，你這店裏並沒有太多改動，對吧？」

「我們八珍齊做的是小打小鬧的生意，店面這樣足夠了，沒必要整得太過堂皇。何況這也是子老爺的房子，我們不過是租他家的門面，如何修繕，修繕到什麼程度，一切遵從子老爺的意思。」

唐瞬乙在店內往側廊裡張望，對高比穆說道：

「大人，子家這塊地地勢狹長。這次修建，他只是在後邊起了一棟院落，和這遒有藏，中間隔著幾丈遠的空地，是一處極大的天井。」

「哦，」高比穆探看一眼，頭也不回，「你倒像是已經進去看過了！」

唐瞬乙恭恭敬敬：

「那時下官看過他家遞上來的建造圖紙，對這塊地上附著物的構造還有一些印象。」

「嗯，」高比穆點頭，「唐主簿，你真是好記性！」

頂頭上司隨口而出的一句話，唐瞬乙十分受用，他有心賣乖，說道：

「大人，要到子家新起的院落觀瞻，這家店裏面就有通道可去。」

高比穆已經瞭然遒有藏規劃，正好想著怎麼轉去子家新院，聞言笑道：

「如此說來這便是一條捷徑了！他們留下這麼一條通道，有利於兩家往來，兩位老闆和子老爺住在同一片屋簷下，關係便不會疏遠，而且還會越來越熟絡。」

大聖堆起笑臉：

「都是子老爺家裏的地面，怎麼修造，盡可隨心所欲，留下這條通道，正好方便他自己到集市上散步逍遊。」

八戒察言觀色，把櫃枱側邊橫板掀開，招呼：

「大人，請從這裏走！」

高比穆說道：

「打擾了！」

王漢前面帶路，高比穆走在中間，唐瞬乙最後，三個人在八戒的帶引下穿行側廊。一行人在狹窄的通道裡指點議論，未幾來到略為開闊的空地上。

空地便是唐瞬乙所說的天井。

此處整齊亮堂，陽光充足。地面鋪就紅磚。天井的中央有棵新栽的梅樹。梅樹是整株移植，枝幹還呈現枯萎狀，枝頭卻已長出幾片新葉，顯然是垂死之後存活下來。梅樹旁放著一個碩大水缸，缸裡盛滿清水。天井邊上是小而狹長的園圃。園圃內歪歪斜斜地插了一些長著青嫩葉子的羅漢竹。對面院落沿牆堆砌了一摞木柴。柴垛上兩隻正在啁啾的小鳥看見有人來了，「嘰」一聲振翅飛上屋頂，於屋頂上旁若無人地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