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比穆笑道：

「祈老闆不必如此，你我本是同林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個計謀看起來只是解你燃眉之急，其實也是幫助我自己！實話說與你聽，京城那個官不敢來硬的，但他選擇來軟的話，誰也管不了他。不過呢，那一幫椒菜師傅，難道你我也管他們不得？」

祈美不解，滿臉疑惑。

「那些椒菜師傅與我們非親非故，僅靠每月的薪水是養不熟的！本來他們也是想走便走，說起來就是那種留不下來的候鳥。要他們自願留在八珍齊，一定得拿住他們的痛腳，不給他們想走就走，讓他們想走也不敢走。」

祈美皺起眉頭眨眨眼，似懂非懂。

「想要拿住這夥人的痛腳很容易，你店裏的拋屍案就是一個現成的計較。」高比穆壓低了聲音，「廚子在店中中毒暴斃，這個廚師班子當真能把關係脫得乾乾淨淨？！整個廚房就是他們那幾個人，是不是他們內訌，是不是他們自己把人毒死在廚房？！」

祈美如夢初醒，說道：

「大人是說兇手其實就在這些人中間，他們整個廚師班子，原本就是一個整體，為了做出誘人佳肴，必須協調搭檔，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這是他們之所以能夠在江湖上闖蕩的道理。」又漸漸有些激動，「大人，我知道了，因此他們一定會相互包庇，不會容許再失去其中任何一人，要不然他們就難以在餐飲江湖中立足，混不起來了。也就是說，我們拿這件事要挾他們，只要兇手在他們之中，他們誰也走不了！」

高比穆點點頭，斜眼看著祈美道：

「我們只要暗中調查，神不知鬼不覺的掌握那個兇手的罪證，就可以以此要挾他們。到時，你不放他們走，就算人家給他們一座金山，他們也不敢不聽你的支使。」

祈美驚訝不已，道：

「……那他們還真是想走也不敢走啊……大人高明，佩服！佩服！按照大人的意思，我們怎麼個暗中調查法？我光會做生意了，這樣的事還請大人明示。」

「這是今晚所以要你來商議的第二個原因了。」高比穆喝了一口茶，「明天一早我便會到八珍齊裡去調查，不過呢，只是我一個人，不會有其他人員隨行。此一則威懾椒菜廚師，二則查得了什麼都自己拽在手裏，這便叫做暗中調查。現在先和你通通氣，免得你到時候自亂陣腳。」

祈美有些猶豫，道：

「這樁案子在我的酒樓裡發生，不是我信不過大人，我擔心那裏人多眼雜，萬一走漏了風聲，最後弄巧成拙，可不是就把我知情不報掩蓋案情的事給暴露出去了嗎？」

「那樣純屬意外！」高比穆斬釘截鐵，「我會大清早自己一人進到你的廚房裏，由始至終掌控全局，事情絕對不會變成你想像的那個樣子。」

高比穆早已想好了祈美會有此一問，好言好語安慰：

「不過，利益攸關，你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萬一事情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我自會為你做主，那廚子被害的整個過程你都在局外，本來就與你沒有任何關係。說到難辭其咎的一點，你不過是為了保住店裏的生意不受到影響而犯下知情不報之罪，這你一則可以推說自己不知，二則這個罪名實際上是輕的，總之到時候我暗施手段，保管你不會受那牢獄之災。」

祈美摸摸後腦，繼而抱頭，想起幾個月前高比穆入股時的那番甚深城府，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出賣，吞吞吐吐地說道：

「可是……這樣……便影響了店裏的生意……這麼做……似乎不是……不是很妥當……」

高比穆瞥看一眼，冷哼一聲威逼利誘：

「你這店已經經營了大半年頭，盛名如日中天，還有什麼能夠影響得到？我只要把這事辦得低調再低調些，要來八珍齊吃吃喝喝的人又會知道些什麼？祈老闆真要計較那一點點蠅頭小利，我可真的就沒法子了。不過我勸你還是從大處著眼，與這班人被我的同僚挖了去，哪邊帶來的損失更大，祈老闆生意人，應該算得出來。」

祈美把帽子從頭上摘下，擦擦腦門上的汗漬：

「拋屍案一旦真相大白，椒菜廚師必定有人入獄，他們缺了幫手，就算我還經營八珍齊，這生意還如何做得下來？！」

高比穆傲然自負：

「查案一事我本是暗中進行，我怎麼會讓案情隨意大白於天下？！真要到了你想像中的那個時候，嘿嘿，我就該勸你惡向膽邊生了，自己撈不著的便宜，人家也別想撿了去！你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這點生意經是現在才學的？！虧我還對別人贊你玲瓏通透。」

「當務之急，是不能讓人家把你的頂樑柱撬了去，也就是查清拋屍一案的來龍去脈。只有把這個案子調查清楚了，我們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看看怎麼鉗製這幫椒菜廚師。」

祈美優柔寡斷：

「可是，可是這案子一定是椒菜廚師們自己做出來的嗎？萬一的萬一，案子不是他們做的，我們豈不是自亂了陣腳？憑空造成椒菜廚師對我的成見？！」

高比穆按耐住性子：

「所以我們查案才要暗中進行，切忌打草驚蛇。如果最後真不是他們犯的案子，我還留有後手，管保八珍齊只在你祈掌櫃手裏轉，左手換到右手，誰也拿不去，不過這是後話，我想得再清楚，也不能料事如神把事都先說了。我和你本就在一條船上，你要對我放心。你看看我，我像是那種拿自己烏紗帽開玩笑的人麽？！」

「這暗中調查的好處，乃是有什麼消息，都是自己人知照，斷不給外人懂得，往上我也不直說，最後呈報上去就說查無結果。這後邊一連串的步驟，乃是官府的事情，都由我來一手操辦。外人又豈知是什麼狀況？」

「此事來得突然，作為你的朋友，我考慮再三，也只能招架住椒菜廚師這一邊了，在我那京城裏的同僚那邊麽，本官沒法出面，幫不了你說半句話！」

祈美站起坐下，思來想去，終於說道：

「如此祈某的榮華富貴全部託付在大人身上了。不知小人這時該做些什麼，到時也可以在暗中相助一把的，大人隻管吩咐便是，小人一定辦個周全。」

高比穆微微一笑，道：

「你能令人家守口如瓶，還攛掇人家夜半拋屍，定然知道當時的一些情況，具體如何，先說來給我聽聽。」

此時距離入股八珍齊已有半年，高比穆終於要翻查舊案追根溯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