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強盜住手——」隨著場外一聲斷喝，只見一個身著藏青套服的俊俏孕婦幾個箭步穿過人群，不顧一切地沖將上來，牢牢擋在竇嬌娥面前。

「素花？花兒！」人群中的溫秋槿一眼便認出眼前孕婦正是她已懷八九個月身孕的兒媳張素花，急待撲上前去攔擋護駕，卻被好心的鄉鄰死死攔住。

一臉驚異的龍神親志緊盯來人大聲喝問：「你的，多奇拉撒馬什麼地幹活？」

「報告太君，這女人正是咱們要找的張石憲的老婆張素花！」一直護在龍神親志身邊的昌之修湊近主子輕聲提示。

原來，在較長一段時期的白色恐怖之下，曾經如火如荼、風靡一時的鶴鳴山遊擊隊已按上級指示化整為零，分散隱蔽。已有八九個月身孕的張素花經連續輾轉幾個隱蔽地點後，由於臨產在即，需要回家靜養一段時間，於是便挺著大肚子，乘朦朧夜色向鶴鳴村方向緩緩而行。當走到村北坡頂山神廟時，從前來上香祈禱的一個半拉老頭口中得知日本鬼子正苦苦逼問張石憲和遊擊隊的下落，已殘忍殺害不少無辜村民後，她心如刀割，忐忑不安，於是獨自一人趕回村中，看到眾多無辜村民慘遭日軍蹂躪與殺戮，出於義憤，她挺身而出，冒死擔當。

「腰卡他！呀打！」龍神親志目視來者兩眼一亮，聲調也顯然提升了許多，「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會有人自投羅網，請快快說出你家夫君和鶴鳴山遊擊隊的下落！」

「我可以答應你，但你須保證不再傷害無辜百姓！」張素花一字一板地向對方提出嚴正警告。

「吆西吆西，你的快講！」龍神親志顯然順從地收刀入鞘，點頭應諾。

張素花用一雙冷峻的目光直直望著龍神親志，儘可能快速利落地上前解下竇嬌娥身上的繩索，而後毅然走到龍神親志面前，特意提示他當場兌現承諾。

龍神親志踟躕片刻，最終勉強妥協地把手一擺，在場所有被縛村民陸續被日本兵盡皆鬆綁。與此同時，張素花身上卻被日本兵牢牢地縛上繩索。

「米帖米帖，本太君已按你的要求悉皆鬆綁，你也該向我們以實供出鶴鳴山遊擊隊藏身之所！」龍神親志急不可耐地催促張素花兌現承諾。

「這藏身之所嘛……」張素花將一雙迷離的目光，從眼前陰沉恐怖、充滿血腥的屠殺現場漸漸移向遠方的天空。在她腦海裡漸漸浮現出以下追憶場景：

謝鍾鋒與張素花等一行五人行走在通往煙雲澗葬狼峽谷的崎嶇山路上。謝鍾鋒回望沿途連綿的山巒突發奇想說：「針對剛才羅列的種種險情，咱們還可以編排出一些相對應的暗號以備應急之需。比如說我們無論哪一位同志不幸落入虎口，被敵人逼著來搜尋咱們的同志，咱就以『九皋鶴鳴』為暗號，提示地方同志緊急採取相應的對策……」

在鶴鳴村頭充滿血腥的屠殺現場，張素花正回味尋思間，龍神親志在一旁緊追著問：「張素花，快快供出鶴鳴山遊擊隊藏在哪裏！」

張素花機智地望著遠方天空，一字一頓地告知對方：「——葬狼峽谷！」

「葬狼峽谷？此話當真？」龍神親志一雙充滿質疑的眼神從張素花那張似乎平靜的臉上漸漸移向昌之修那張跟他一樣疑惑不定的臉。

「太君不可輕信村婦謊言！」昌之修突然醒悟地趨近龍神親志暗暗提醒說：「數月前洛陽監獄一幫獄警正是中了**圈套命喪葬狼峽谷的，咱們萬萬不可重蹈覆轍！」

「哭掃！那爐火多！」龍神親志火冒三丈憤怒異常，上前一把抓住張素花的胸襟，歇斯底裡地大聲狂吼，「馬塔哭！你，你竟敢欺騙皇軍！哭掃，母卡次哭！」

「素花！花兒——」人群中，溫秋槿奮力掙脫身邊鄉親的阻攔，不顧一切地向身處險境的張素花撲來，卻被迎面的日本兵一槍托擊倒在地。

場內被激怒的人群再次出現劇烈的騷動，十幾個愣頭小夥大聲呼喊著從人群中奮力湧出，不顧一切地沖將上來，與窮凶極惡的日本鬼子以死相拚。

龍神親志霍地站起，手舉軍刀歇斯底裡地狂叫：「死啦，統統死啦死啦地幹活！」

日本兵—窩蜂似的衝進來，在人群中照準腦袋就砍，對著胸膛就刺。一個又一個手無寸鐵的無辜群眾扭曲著身體慢慢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不乏婦女和兒童。

有幾位老人挺身而出，從萬一的希冀裡想喚回日本兵泯滅了的人性，哭求放過婦道人家和無辜孩童。

殘忍的日本兵斷然砍下他們的頭顱，鮮血從幾具漸漸傾倒的軀體中噴湧而出。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大聲減道：「快去奪槍！」

一群青壯年村民立馬響應，沖向敵群。

日本兵急忙調轉機槍，對著他們狠狠掃射。

沖在前面的人倒了下去，後面的剛擁上來又倒下去……

「還有沒死的都跟我來，和狗日的小鬼子拚了！」張石憲的堂弟張石板奮臂甩掉著火的夾襖，冒著彈雨沖向日本兵，先後兩次中彈倒下，又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前沖，從一矮個日本兵手裏奪過一挺機槍，突然發力地朝日軍頭上砸去。

一群日本兵圍了上來，在一通亂刀之下，張石板眨眼之間身首異處，血流如注。

殘忍的日本兵繼續對婦女兒童痛下殺手，一把鮮血淋漓的刺刀剛從一個纖弱女人前胸拔出，又悍然刺入孕婦腹部，鮮血順著孕婦潔白的軀體向下流淌。

再度被擊倒在地的溫秋槿沖著被刺女人大聲疾呼：「素花！花兒——我的孩子——」一時怒火攻心，昏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