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張石憲一行三人在煙雲澗鶴鳴崖上出得秘洞之後，按照在洞內議定的方案各司其職，分頭行動，雖經數日卻無多少進展。一直捱到第六天的傍晚，三人按照事先約定悄悄匯聚鶴鳴村頭，準備趁著夜色回到村裏發動群眾，儘快組織起一支隊伍，一起投入到緊迫而艱巨的對敵鬥爭中去。當他們行至鶴鳴村東亂墳崗時，忽然發覺前面出現異樣，張石憲等三人閃身隱藏在大樹後面，高度警覺地伸長脖子向著村頭方向極目張望，依稀看到對面的窪地上屍橫遍野，慘狀各異。

「哎呀不好！那有死人，好多好多死人！」

「糟糕，分明是鬼子來過！走，快過去瞅瞅！」

張石憲等三人躡手躡腳靠近細看，發現一塊血跡斑駁的白色布條隨風飄落在屍堆裡一個頭髮花白的女人的頭上。女人的眉梢微微抖動了幾下，一雙獃滯的眼睛慢慢睜開。她吃力地用滿是血汙的雙臂撐起上身，極度艱難地從屍堆裡往外爬著，爬著，終因體力不支，重重地一頭倒在一具扭曲著的屍體上。

張石憲慌忙伸出一雙大手輕輕地把女人的頭部扶正，一張滿是血汙的女人的臉龐清晰地顯現在三人眼前：是張石憲的母親溫秋槿。

張石憲大驚失色，急忙將溫秋槿扶坐地上，用力搖晃著連連呼叫：「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申蒙佑和王凝改也撲過去，大呼小叫：「大娘！大娘！你醒醒啊！」

在一片哭喊聲中，溫秋槿慢慢睜開獃滯的雙眼，眼前三個模糊不清的頭臉漸漸清晰：「石憲？凝改？」

張石憲用驚異的目光望著溫秋槿：「娘，您……這、這都是怎的了？」

溫秋槿回眸窪地上狼藉滿地的鄉親們的屍體，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向三人訴說了當天日本鬼子血洗鶴鳴村的悲慘一幕：

當日凌晨，為使張石憲和他藏身的千年秘洞早日浮出水面，龍神親志按照朱虔福所獻毒計，親率數百名日偽軍於一大早就包圍了鶴鳴村，嚴密封鎖各個村口，挨門挨戶進行搜查。

留守村民被一串串地捆綁著，在日軍刺刀的威逼下徐徐湧入一塊十多畝大的低窪地。

窪地四周佈滿荷槍實彈的日偽士兵，一個個烏黑的槍口居高臨下窺視著窪地裡黑壓壓的人群。

幾名袒胸露臂、汗流浹背的壯實漢子也被日本兵押入窪地，日本兵強迫他們面東而跪。

隨著一個日本軍官的吆喝聲，窪地上的所有村民都在日軍刺刀的逼迫下面東而跪，等待接受日軍審查。

在一群日偽士兵的簇擁下，龍神親志登上窪東土崗，一臉狂傲嘰裡呱啦地叫了一陣。其身邊昌之修大聲翻譯說：「太君說了，你們村有一個叫張石憲的，他聚集一大幫人嘯聚山林，襲擾鄉民，專跟大日本皇軍作對。誰如果看見不說，都得殺頭！」

日軍挨個詢問十幾個村民，竟然沒有一人出來告知張石憲及遊擊隊的下落。

龍神親志勃然大怒，唆使日本兵動用槍、棍、馬鞭等各種兇器，將那些拒不交代的「頑固分子」打得皮開肉綻、頭破血流，但卻依然一無所獲。

龍神親志徑直走下高崗，隨手在人群堆裡拉出一個鬚髮皆白的長者，一雙陰毒犀利的目光盯著長者厲聲喝問：「你的，可知道張石憲藏在哪裏？嗯！」

白髮長者面無表情地連連搖頭。

龍神親志從昌之修口中得知此人正是鶴鳴遊擊隊員薑圪墶的父親薑谷堆時，當即命令士兵把他綁到旁邊一棵槐樹上，而後從身邊士兵腰間摘下兩壺開水，照著薑谷堆劈頭蓋臉地澆下，「臭老頭，你的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薑谷堆儘管被燙得滿身水泡、疼痛難忍，卻仍然咬牙硬挺，一言不發，直到昏死過去。

薑谷堆剛滿8歲的孫子薑丁丁看到爺爺慘遭毒手，便不顧一切地跑過去抱住爺爺血淋淋的雙腿，大聲哭喊：「爺爺，您不能死！您醒醒，您醒醒啊！」

龍神親志伸出一雙鐵鉗般的大手將薑丁丁從薑谷堆身邊一把拽開，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薑丁丁頑強地從地上爬起來，猛撲上去一口咬住對方的腿肚，用力撕下一塊鮮肉。

「哭掃！一幫支那強驢，再不交代，統統死啦死啦地幹活！」龍神親志痛得嗷嗷直叫，迅即提起軍刀，歇斯底裡地怒吼著，沖著薑丁丁就要揮刀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