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秋秋……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你才剛和顧澤結婚，我就在你面前又是說男人婚前婚後兩幅嘴臉，我受不了了要離婚，又是說我以前喜歡過顧澤這些亂七八糟的……」

喬黎頗不好意思地向著夏秋低頭道歉：「我不希望你因為我一個人的遭遇就對婚姻有了成見。顧澤是顧澤，他和曾弘明……和我老公不一樣，很不一樣。我相信他永遠不會對你做曾弘明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

「……」

心頭微微收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俘獲了夏秋。

到底是有什麼樣的依據，喬黎才會這麼信任顧澤呢？

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喬黎和顧澤到底有著怎樣的交集？

「我……想知道。」

「喬黎，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這麼說？」

被夏秋抓著衣袖的喬黎一怔，像是沒想到夏秋會這麼問自己。

隨後她輕笑起來，露出了雪白的牙齒：「我還以為秋秋你不會問呢！」

從喬黎認識夏秋開始，夏秋就已經是不求甚解的性子。當然了，夏秋並不是對什麼事都不求甚解。她的「不求甚解」是有指向性的。說得再具體一點，那就是夏秋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一直在迴避了解顧澤身邊的人與事。

尤其是顧澤與其他女孩子之間的關係。

上學的時候，喬黎還不太能理解夏秋為什麼是這種反應。到了後來喬黎才逐漸明白：夏秋的「不求甚解」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她不想知道顧澤與哪個女孩子交好是因為她不願意去嫉妒那個與顧澤交好的異性，她不想了解顧澤女朋友是誰是因為她不願意聽到顧澤與其他人恩愛的細節。

夏秋的心中一直有顧澤的影子。但她不肯承認，也不願意麵對這個事實。她害怕自己產生吃醋、嫉妒、怨恨等等的負面情緒。哪怕她只是生出一點點的人之常情，她也會唾棄自己，認為自己是個糟糕的人。

要喬黎說，夏秋幾乎是逼迫自己當一個聖人。

不過今天的夏秋，似乎已經不再是那個土撥鼠夏秋了。

笑夠了，直起背脊。喬黎表情中不無感慨地道：「看來我們終於打算直面自己的真心了啊？」

連這都被喬黎看穿了？

夏秋面上一熱，抿著唇，沒作聲。

「事情的經過有點長，該從哪裡說起呢？嗯……啊，我想起來了。秋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周六一起玩的事情嗎？」

「記得啊。」

夏秋點頭。

那不是夏秋第一次和女性朋友一起出門玩，但絕對是讓她印象深刻到這一輩子都沒法忘記的一天。

因為那一天，她過得實在是太糟糕了。

「那天我們約好了中午十一點在火鍋店見面……」

那一年，夏秋十六、七歲。

彼時，一家新的火鍋店在市中心的商業廣場開了業。這家火鍋店主營筒子骨，大鍋可以無限量加帶肉大骨，因此很受學生黨的歡迎。

夏秋和喬黎也在各自的學校聽各自的同學提起過這家性價比很高、口味也不錯的店。兩人一合計，便決定找一個休息天去大吃一頓。

「蝦球！」

當時的喬黎還在喊夏秋的綽號。

「Joylly！」

夏秋還不知道喬黎的本名，只知道她的英文名。

兩個小姑娘在店門口匯合，接著一起排到了隊伍最末端。

雖然這個時間還不是飯點，可這天是周末，這裡又是人流量巨大的市中心。有些名氣有些口碑的店早已經開始大排長龍。

「喲？我說怎麼看見了熟悉的背影。」

就在夏秋和喬黎討論著待會兒要點些什麼蔬菜的時候，兩人的背後冒出了一個影子。

「原來秋秋你們也在這兒吃東西啊？真巧。」

夏秋和喬黎同時回頭，兩人同時看見了開屏雄孔雀般花枝招展的顧澤。

「小、小澤？」

夏秋噎了一噎。

她這一噎不是因為今天的顧澤穿著時興的破洞牛仔褲，手上脖子上戴了叮叮噹噹的一堆飾品，看起來頗有幾分韓國男團成員的氣質。而是因為顧澤身後站了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三中校花。沒錯，就是顧澤提過的，他的女朋友。

那女孩子著實與眾不同，她不光長得像洋娃娃一樣可愛，身上穿的裙子也是夏秋只在櫥窗裡見過的洋裝。後來，夏秋才知道那種漂亮的、有著古典宮廷氣質的洋裝，叫作洛麗塔。

女孩一看就很有自信。她把頭髮高高盤起，頭上還帶了一個特別招搖的紅色大蝴蝶結。

從來沒見過這種彷彿洋娃娃活過來變成了真人的漂亮女孩兒，夏秋看得眼睛都直了。

「秋秋，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我女朋友。」

顧澤的介紹聲讓夏秋回神。

迎上校花那打量的眼神，夏秋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但還是把手伸出去，說了一聲：「你好……」

「你好。」

女孩兒沒和夏秋握手。她只是笑眯眯地往顧澤身上一靠，挽著顧澤的胳膊撒嬌道：「換家店吧！這家店人這麼多，都不知道要排隊到什麼時候……人家餓了啦！」

夏秋訕訕地把手縮了回來。瞧她低下頭去還含胸駝背的樣子，喬黎一巴掌拍到了夏秋的背上，拍得夏秋不得不抬起頭來。

隨後她腦袋一轉，居高臨下地睨向了顧澤的女朋友，還發出了一聲低笑。

「就這？也不怎麼樣嘛。三中人的眼光真是不行。」

顧澤的女朋友當即變了臉色，抱著顧澤胳膊的手也是一緊。

「我不說秋秋你應該也知道的，我平時可不是那麼沒禮貌的人！我當時是真的太不爽那什麼校花了！」

抓過沙發上擺著的靠墊用力一揉，喬黎問：「秋秋你還記得顧澤是什麼反應嗎？」

「呃——」

夏秋哪裡會忘記那讓她難受了很久的一幕？

「你是哪位？」

逆著光的顧澤瞳孔縮小，似乎很不滿意喬黎的他上前兩步，站到了喬黎的面前。

當時的顧澤隻比喬黎高一個頭，可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壓感已經令人遍體生寒。在這種至近距離下被肉食野獸檢視獵物般地打量著，喬黎當即就咽了口唾沫。

「這、這是我朋友！」

慌張地擠進顧澤與喬黎之間，夏秋結結巴巴地拉著喬黎後退：「我、我和我朋友換別家吃，兩位慢用……」

「換什麼別家？這不都快排到了麽？」

顧澤一把將夏秋抓了回來。這人蠻不講理地拖著夏秋就進了店裡，還跟安排座位的工作人員說夏秋和喬黎預訂的二人桌要換成四人桌。

夏秋在前面被顧澤抓著，試圖說服顧澤放開自己的她並不知道被顧澤丟在後頭的「顧澤女朋友」已經臉色發綠。

倒是喬黎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看得是真真切切。

「那頓飯吃得好煎熬啊……」

回想那頓食不下咽結果只是白白浪費了錢的一餐，夏秋由衷地感慨一句。

「你是挺煎熬的，但你們三中的校花比你更煎熬。」

喬黎知道自己不厚道，可她還是想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見夏秋莫名，喬黎更進一步地解釋：「什麼情侶會第一次約會就在女方盛裝的情況下去吃火鍋啊？火鍋湯湯水水的容易亂濺，紅油、芝麻油之類的弄到衣服上就得留印，很難清理。要是用去汙效果強一點的洗滌劑，又容易傷到衣服的料子。就算一頓火鍋吃下來幸運的沒弄髒衣服，火鍋內味兒也沾身上和假髮上了。」

「我去問過穿洛麗塔的朋友，她那身裙子一萬多塊。鞋子和包我不知道多少錢，應該也不便宜吧。總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位校花真的是把壓箱底的盛裝都拿出來了。可她這麼用心的梳妝打扮……」

「在顧澤眼裡卻仍是抵不過一個素顏舊衣的你。」

喬黎不會忘記，那天的夏秋穿著最普通的牛仔褲和最普通的黑T恤。T恤外面也隻穿了一件格子襯衫當外套。她斜跨著的布包皺巴巴的，看得出已經水洗過了無數次。

短髮隻到下巴的女孩兒不是什麼令人驚艷的美女，充其量不過是清秀而已。但她一雙眼睛澄澈乾淨，帶著細汗的臉頰粉紅粉紅。

她就像夏日藍天下的一株向日葵，沒那麼別緻精美，卻蘊含著無限的生機與活力。

「顧澤和你說著你們兩個才聽得懂的加密通話時校花氣得一抖一抖的。好幾次我都以為她會當場哭出來。」

「當時我還不知道顧澤喜歡你，隻覺得哇靠這女的心眼好小。男朋友和別的女生說幾句話她就一臉的山崩地裂。」

眼神微動，卻不是喜悅。夏秋渾身都寫著三個大字：我難受。

喬黎太了解夏秋了。她知道夏秋在難受些什麼：「不要自責。秋秋，這和你沒關係。不是你害得校花下不來台，也不是你害得校花有了糟糕透頂的回憶。這事情要怪也該先怪顧澤。」

「我——」

「等等。」

喬黎的食指按在了夏秋的唇上：「你先別急著給顧澤定罪，你先聽我把後面的事情說完再去審判顧澤。到時候你愛怎麼唾棄他就怎麼唾棄他。」

「吃完了火鍋，我們不是去看電影了嗎？」

嘴巴仍舊被喬黎手指堵住的夏秋頷首。

繼地獄午飯之後，地獄電影開場了。夏秋和喬黎又在電影院裡遇上了顧澤和他女朋友。好死不死的是，四人看得還是同一場電影。

火鍋店是當時三中學生去得很多的火鍋店，電影又是當時在學生裡人氣最高的超英電影。火鍋店和電影院相距不遠，從時間安排上來看，這樣的湊巧並不算邪門兒。

夏秋隻當自己運氣不好，走哪兒都能看見最不想看見的人。哪怕在電影院樓下的遊戲廳裡她和喬黎又碰上了顧澤和校花，她也半點兒沒懷疑過這接二連三的巧合。

可喬黎不是夏秋。

她和夏秋在遊戲廳玩到太陽落山、夏秋先一步去乘車回家之後。她又拐回了遊戲廳。

遊戲廳的角落裡，一男一女正在吵架。

「……分手！我要和你分手！顧澤你聽見了沒有？我要和你分手！」

「我耳朵沒聾，你不用叫那麼大聲。」

百無聊賴地打爆屏幕裡撲來的喪屍，顧澤連眼睛都沒斜一下。

「你要分那就分。反正我們也不是真情侶。」

和在夏秋身旁有說有笑、愛逗人且情感非常外露的那個男生不同，現在和人分手的這個男生冷漠冷酷到了極致。

要不是他和夏秋向喬黎介紹過的發小長著同一張臉，喬黎甚至都會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聽見女生一個抽噎後哭了出來，顧澤把手裡的槍掛回街機附帶的槍槽裡，表情嫌棄地回了頭。

「喂，你不會忘了我為什麼同意做你男朋友吧？」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可以陪我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