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就想，『這什麼人渣發言』！然後，顧澤就看到我了。」

那一瞬，嫌麻煩以外的表情回到了顧澤的臉上。

他一個猛衝，光速殺到了喬黎的面前，跟著如同撲來的豹子，雙手一撐把喬黎逼得緊貼住了身後的牆面。

「——！？」

喬黎嚇得不輕。越過顧澤的身體，她還能看到哭泣不止的三中校花。校花望著顧澤的背影哭花了妝，她似乎也不明白顧澤為什麼會突然朝著喬黎撲來。

「你是秋秋的朋友！你叫那個……那個什麼——」

挪動腳步，擋住喬黎的視線，顧澤擠著眉頭，卻好一會兒都沒想起喬黎的-名字來。

「……反正你是秋秋的朋友就對了！」

三秒後，顧澤放棄了回憶喬黎的-名字。他臉色不自然地撓了撓自己的後頸。

「你，看見了？」

喬黎試圖裝傻：「我什麼都沒看見！」

顧澤也不拆穿喬黎。他只是嘴角一挑，勾起一個邪性的笑來：「這可是你說的，你沒看見。要讓我知道秋秋從你那裡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

掏出一個代幣，隻用食指與中指的力量就將其折彎，顧澤的笑容讓喬黎感到毛骨悚然。

強勢、危險、神秘，帶著些不可理喻，又好看得過分。

很多年後回過頭去看，喬黎知道這就是自己對顧澤心動的瞬間門。

只是這種東西，她就不必告訴給夏秋知道了。

「我當時還沒反應過來顧澤是什麼意思。後來我才知道，顧澤怕我在你面前曝光了他的『真面目』。他不想被你討厭，不想被你疏遠。」

「然後我也明白了，原來顧澤喜歡的人是你。」

發覺顧澤喜歡的人是夏秋後，喬黎的第一反應是：啊，我失戀了。

跟著喬黎才意識到：原來我是喜歡顧澤的。

想起自己的失戀，喬黎並不難過，她甚至覺得那個稚嫩而又遺憾的自己好青春。

「我和顧澤會有私交，全部都是因為秋秋你。」

被迫和顧澤交換了手機號碼，喬黎很快就接到了顧澤的簡訊。

「你知不知道秋秋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喬黎：「不知道」

「那秋秋有沒有對你提過她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

喬黎：「不知道！」

「真沒用。你真是秋秋的朋友？」

喬黎差點兒沒被顧澤氣炸了肺：「你這麼喜歡秋秋那你就去向秋秋告白啊！你是不敢吧？膽小鬼！」

這回顧澤的簡訊很久沒來。

一天兩天三天，一周兩周三周，顧澤的簡訊再沒來過。一個月後，喬黎以為自己安生了。天知道世上有種東西叫作「不能提」，就在喬黎慶幸自己脫離了顧澤這個「秋秋三千問」的那天，她再度收到了顧澤的簡訊。

「能幫我問問秋秋，她為什麼不化妝了嗎？」

「要是顧澤沒發那條簡訊，我絕對想不起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是畫著妝的。」

喬黎只在認識夏秋的那天見到過她化妝，夏秋的妝容又畫得很淡。後來夏秋和喬黎見面時都是素顏，喬黎也沒有什麼想法。

化不化妝可能是心情問題，也可能是純粹的時間門不夠。隨著高二第一學期的結束，高三的壓力已經提前壓到了高二生們的肩膀上。喬黎完全不覺得夏秋不化妝了是個事兒。

喬黎決定當沒看見顧澤的簡訊。

兩天后，沒等到喬黎回復的顧澤又發了一條簡訊給喬黎。

「幫我問了我就給你兩卷全新依爾福膠捲。」

喬黎家不缺錢，可喬黎的父母不怎麼喜歡她玩像機。偏偏當時的喬黎又非常沉迷於用膠捲的老式相機，為此還特意把家裡的儲物間門清出一間門來做暗房。喬黎父母見狀減少了喬黎的零用錢，大手大腳慣了的喬黎一下子捉襟見肘，再不能見獵心喜地收集膠捲了。

「成交！」

為了膠捲，喬黎信心滿滿地答應了顧澤。

「馬上就要高考了，我覺得我應該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夏秋的答案不出喬黎的所料，然而喬黎能從夏秋的表情裡看出不自然來。

夏秋說得是實話，但她的實話，僅僅只是很小一部分的原因。

喬黎開始煩惱了。

她該把自己問到的答案告訴給顧澤知道嗎？……這樣的答案，也配交換依爾福的膠捲嗎？

猶豫了幾天之後，喬黎還是把夏秋的答案發給了顧澤。

「不用給我膠捲了」

事情沒辦好，喬黎拿著膠捲怕燙手。所以她在簡訊的最後加了這樣一句。

可放學後，她見到了校門口等她的顧澤。

「這玩意兒我拿著也沒用。」

顧澤說著把膠捲扔給喬黎。

慌慌張張地接住了膠捲，喬黎發現顧澤的情緒不對。

「要不我再幫你好好問問！？」

喬黎脫口而出。

顧澤腳步一頓，可他沒有回頭。

「沒必要了。」

「……秋秋她，已經把所有的化妝品都給扔了。」

從褲兜裡掏出一支唇蜜，逆著光晃了晃，爾後又小心翼翼地收起。顧澤連句「再見」都沒對喬黎說，就這樣走了。

「哇喬黎！剛才的帥哥是誰！？」

「你朋友嗎？」

「看校服是三中的啊！」

「喬黎、喬黎？」

同學喚了喬黎好幾聲，喬黎都沒回過神來。

「好幾年後我才知道顧澤為什麼學起了化妝，為什麼做了化妝師。」

輕輕撫上夏秋的面頰，喬黎眸子幽深：「秋秋，顧澤他覺得他對不起你。」

「他覺得，是他害你對化妝有了陰影。」

顧澤具體是在什麼時候得知夏秋被同學欺負的，喬黎也不大確定。

喬黎知道的只有：得知夏秋因為自己被排擠、被霸凌，化妝噴香水被罵作發-騷之後，顧澤把自己當成了罪人，滿心都是贖罪的念頭。

「你丟掉的那些化妝品，全部被顧澤撿了回去。他就是用你丟掉的那些化妝品，在紙上畫出了第一個妝面。」

「——」

心臟劇烈地一抽，夏秋難以置信地沉入了回憶之中。

顧澤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把「化妝師」三個字掛到嘴上的呢？

那似乎是他高二的時候……

「秋秋，這周末要不要和我出去玩？」

「不去？為什麼？你是高三生你要學習？我也該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嗯，我知道。」

「將來想做什麼？我想想……不，我也不是完全沒頭緒。」

「——化妝師，做化妝師就挺好的吧？」

「哈哈哈我也知道自己不化妝就已經夠帥了，但人類對美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嘛。」

更多的細節夏秋已經記不清了。

畢竟她當時隻當顧澤是在隨口瞎說，沒把這些放在心上。

但如果，但如果顧澤之所以選擇化妝師這條路就是因為她，就是因為他覺得她害了她，那麼——

「秋秋，顧澤第一次見到我時朝著我一通瞪不是因為我挑寡了他那個所謂的『女朋友』，而是因為我用力拍了你的背。」

「顧澤和我來往的這些年，我和他之間門的話題幾乎都和你有關。」

「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他所有的感情都全全部部地留給了你。」

夏秋怔怔地凝視著努力告訴自己顧澤有多喜歡自己、多愛護自己的喬黎。

「我真的很羨慕你，秋秋。」

可喬黎的訴說越是真切，夏秋的心就越痛。

——喬黎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對她說這些話的啊？她雖然隻說自己「喜歡過」顧澤，用的是個過去時。可那種喜歡一個，卻不得不看著喜歡的人在談論另一個人的切膚之痛，夏秋不相信喬黎能那麼輕易地忘記。

她也曾逼著自己放下妄念，隻安心做顧澤的發小，永遠在一旁守望著顧澤，祝他幸福。她很清楚顧澤每一次提起他那換了又換的女友時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勉強維持住自己的笑容。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喬黎的身上，夏秋不敢想象喬黎要壓抑住多少的痛苦，才能對自己如此友善。

如果沒有她……

如果沒有她這個平凡的，被丟進人海裡就再也找不到的凡人擋在喬黎和顧澤的中間門，是不是世間門早就能多上一對從外貌開始就十分相配的金童玉女？

是不是顧澤就會像顧爸爸所希望的那樣擁有一個更容易讓大眾認可的職業？是不是顧澤就不用經歷八名木口中的那些曲折磨難？是不是喬黎就不會和一個渣男結婚？是不是喬黎今天就不會這樣狼狽地坐在街邊的冷飲店裡，還被小混混搭訕？

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會變得更好？

啪！

一個巴掌聲讓夏秋飄遠的神思回到了她的身體裡。是喬黎在夏秋的眼前拍了下手。

「你這個小蝦球，又在想多餘的事情了吧？」

戳了戳夏秋的鼻尖，喬黎道：「我大概猜得到你個總愛胡思亂想的小蝦球在想什麼！我要告訴你的是——」

指著夏秋，喬黎拉開了嗓門兒：「你想的全是錯的！！」

「聽好了！沒有你我和顧澤壓根兒不會遇見！我更不會喜歡上顧澤！」

「畢竟顧澤那貨，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除了臉就只有愛你這一點！」

「就算他沒和你在一起，我也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

鼓膜一痛，夏秋看著喬黎硬生生打了個寒顫，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一輩子都不想回憶起來的事情。

「秋秋，我要講個恐怖故事給你聽。」

喬黎說罷，嘿嘿笑了兩聲。

「那是大學的第一個假期。」

不在一個城市的喬黎趁著暑假飛到了夏秋所在的滬市——假期裡夏秋不想回老家，準確地說是不想回老家見到顧澤，因此整個暑假她都在打工，美其名曰「勤工儉學」。

喬黎半年都沒見著閨蜜了，再見到夏秋自然是非常激動。

兩個小姐妹一見面就去搓了頓好的，還在一起自-拍了許多雙人照。

「周維驥那時也在餐廳打工，你記得吧？」

「記得。那是我們見面後吃第一頓飯的地方嘛。」

「嗯，也是我倆拍第一張雙人自-拍的地方。」

喬黎說著，眼神逐漸喪失高光：「那時我和顧澤還經常在私底下聯繫。我在扣扣上告訴他我和你拍了合照，問他要不要看……」

「看」

扣扣頭像黑著，看起來不在線的顧澤居然秒回。

喬黎翻了個白眼，還是把照片發了過去。

「這男的是誰？」

連社交辭令都沒多上一句，顧澤就發了這樣一句話過來。

男的？什麼男的？自己和秋秋的合照上哪兒有男的？

喬黎對著消息眨了半天眼，終於確定自己沒看錯。

於是她回過去一句：「你是不是消息發錯了？」

「沒發錯。」

又是秒回。

「你是秋秋的那個朋友吧？」

而且這人今天也沒能記住她的-名字。

那一刻喬黎有些絕望地想：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顧澤呢？是色令智昏嗎？

她耐著性子翻回聊天記錄，看自己也沒發錯照片，回復道：「你看錯了吧？這是我和秋秋的合照，上面沒有男人啊？」

……總不能和怪談似的，照片上有只有顧澤才看得到的「人」吧？

他要敢開這種玩笑，她一定去秋秋面前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