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頭像跳動了起來。顧澤又發來了消息。

喬黎點開窗口，只看見一張因為拉縮過度而糊得不行的截圖。

「這不就是」

「男的」

蛤？

喬黎瞪著那張截圖，擠著眼睛好半天才勉強分辨出那應該是一個背影。但究竟要怎麼才能得出「這是一個屬於男人的背影」的結論……喬黎是真的沒有頭緒。

像是用超能力讀出了喬黎此時此刻的心思，顧澤打來了視頻電話。

「這男的，絕對在看秋秋。」

電腦面前的顧澤戴著眼鏡。他把手機的屏幕對準攝像頭，然後把喬黎發給他的照片一點點地放大給喬黎看。

「看到了嗎？秋秋在這個位置。這男的出現在了照片的這個位置。」

「從他背影的角度來看，他此時正側身後看。」

「這裏的角度是這樣的。這也就是說，這男的視線百分之百落在了你倆的身上。」

喬黎是真的被顧澤氣笑了：「那怎麼就不能是在看我，而是一定在看秋秋呢？」

「你？」

滿臉嫌棄地上下打量喬黎兩眼，顧澤冷哼一聲：「你有什麼好看的？」

「——」

那一刻，喬黎是真的想順著網線爬過去痛扁顧澤一頓。

她可是從小就被人說好看的喬黎欸！不管是小學、初中、高中還是大學，她都是有名的校花、院花好不好！

被人說「你有什麼好看的」這還真是她人生裡的頭一次，並且可能是這一輩子的唯一一次。

「行了，我知道你漂亮。不過這人確實沒在看你。」

隨口肯定喬黎的容貌，跟著又開始長篇大論地分析夏秋和喬黎自-拍照裡那完全屬於背景的一小塊背影。顧澤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倘若說喬黎從顧澤嘴裏聽見「你漂亮」三個字時心跳加快了半拍，後面他那滔滔不絕的論證就讓喬黎感到了——

「下頭。」

「我當時就想：我靠這男的好下頭啊！」

「他那種顯微鏡式的看照片法是正常人會做的事嗎？他不會是秋秋的跟蹤狂一類的吧？說起來他還把秋秋扔掉的化妝品都給撿回來了……就算是喜歡的人、暗戀的對象，正常人會執著到去翻垃圾桶好撿回對方扔掉的東西嗎？」

喬黎說著又是一個激靈，一陣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模樣。

「秋秋，我是說真的。」

雙手按在夏秋的肩膀之上，喬黎正色道：「哪怕我對顧澤有百年深情，那個剎那我的百年深情也全死光了。」

說罷喬黎雙手一攤：「何況我對顧澤壓根兒沒有什麼深情。」

少女喜歡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對方長得好看就會喜歡，對方書讀得好、成績名列前茅就會喜歡，對方籃球打得好就會喜歡，對方會寫詩、會寫小說就會喜歡。還有……看到對方深情的模樣，就會喜歡。

哪怕那份深情與自己無關，哪怕那份深情永遠落不到自己的身上。

是的，讓年輕男女瘋狂著迷的往往不是初戀的那個人，而是初次愛人的感覺，以及愛人時會產生的，那種渴望著逆風翻盤、得到巨大回報的賭博心態。

「所以秋秋，你明白我之前為什麼會那麼說了吧？」

「我喜歡的是顧澤的深情，而不是顧澤這個人。而顧澤這個人所有的深情，都是為你而生的。」

「我沒有自虐的癖好。所以我絕對不可能和顧澤在一起。」

喬黎口中的「自虐」不僅僅是指將顧澤對夏秋的喜愛強拗成對自己的喜愛。更多的還是指顧澤對夏秋的束縛——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夏秋自己感覺不到顧澤對她的束縛，可作為旁觀者的喬黎卻很清楚顧澤始終沒有放開過夏秋。

就算是顧澤去留學的那幾年，就算是夏秋有其他男友的那幾年，顧澤的影子也始終纏繞在夏秋的身上，時不時就冒出來膈應一下夏秋身邊的男人。

從這一點上來說，周維驥還真是挺慘的。

「退一萬步來講，假使我在喜歡顧澤的時候如願以償，成了顧澤的女朋友，我們也會分手。」

世上的人可不都像夏秋這麼寬容，能夠忍受顧澤的束縛與他那沉重至極的感情。

喬黎光是想到自己走到哪兒就能被顧澤跟到哪兒，她都要發瘋了。

「秋秋，我的婚姻不幸不是你造成的。我會選擇曾弘明結婚只是因為曾弘明讓我以為他理解我，他會是我的靈魂伴侶。這和你是不是和顧澤在一起了半點兒乾係都沒有。」

抱住夏秋，用力拍打夏秋的背部。喬黎笑道：「總把不是你的錯攬在自己身上。秋秋，這是你最大的缺點。」

「答應我，以後少責怪自己，多去怪別人！」

鼻子抽動兩下，夏秋又是好笑，又是鼻酸。

她回抱住喬黎，笑著「嗯」了一聲。

和夏秋貼貼了一會兒，喬黎又忍不住想：話又說過來了，顧澤的感覺還是蠻準的。這該叫做什麼？野生動物的直覺嗎？

——當年出現在她和秋秋合照裡的那一小塊男性背影，後來被周維驥本人親自證明為是他的背影。並且他當時還真就在看秋秋。

可憐的周維驥啊……其實他和秋秋是很般配的一對。秋秋老實，他沉穩。單就性格上的合拍程度來講，沉穩的周維驥或許比劍走偏鋒的顧澤還要更適合秋秋一點。

只可惜人和人的相遇總有先來後到。周維驥就輸在了這一點上。

……

夏秋幫喬黎聯繫上了她的父母。第二天她又陪著喬黎去派出所申請補領新的身-份-證，還借錢給喬黎買了新的手機，補辦了新的SIM卡。

等這些瑣碎的事情辦完，夏秋跟著喬黎去見了她的離婚律師。

「趙律還有一會兒才能開完會。兩位稍等一下。」

喬黎不記得趙律師的手機號碼，兩人來時沒有提前預約，是以律所前台只能讓兩人在趙律師的辦公室裡暫時等待。

喬黎設置了一下手機，爾後百無聊賴地登錄微博。

正當她打算通過私信聯繫一下幾位能幫得上忙的朋友時，她突然刷到了一條爆-炸性的新聞。

「著名化妝師顧澤疑似婚內出-軌，對象為知名男性設計師」

喬黎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夏秋，見夏秋毫不知情的模樣，立刻又往下刷去。

「帥哥化妝師閃婚圈外人粉絲哭喊不要，不料不足一月被曝帥哥性取向為男」

「獨家重磅！知名化妝師被曝婚內出-軌！騙婚素人！」

一個個聳人聽聞的標題不斷出現在喬黎的眼前，喬黎著實沒法裝作沒有看見。

「……秋秋，」

「嗯？」

正在看前台給的雜誌的夏秋暫停了閱讀。

「我要跟你說件事兒，你得冷靜的聽我說。」

「好啊。什麼事？」

喬黎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手機推到了夏秋的跟前。

「顧澤上熱搜了。因為被曝婚內出-軌和……他是gay。」

啊？

沒有一點點的心理準備。夏秋傻在那裏，手裏的雜誌掉了都不知道。

……

「下次出門記得帶上充電線和充電寶。」

來接夏秋的顧澤說著把充電寶遞給了夏秋。

人在熱搜，一時半會兒下不來的顧澤今天沒開那輛顯眼的瑪莎拉蒂MC20，他開了張低調的黑色邁巴赫。

「你的手機是不是電池老化了啊？怎麼總是一不注意就沒電了？不如直接換個新手機算了。」

上了副駕駛位的夏秋乾笑兩聲：「我覺得我的手機還能再用兩年……」

「說是這麼說，實際你就是懶得去適應新手機吧？」

顧澤說著將車子開出了地下停車場。

今天的顧澤打扮得和往日有些不同。

雖然職業是化妝師，可顧澤非常喜歡穿淺色系的衣服。米色、白色、銀色、淺藍、淺碧、淡紫以及淡藕色這種看起來潔凈感強的色彩是最常出現在顧澤衣帽間裡的顏色。

但今天，顧澤穿了一身黑色，戴著黑色的口罩，就連鼻樑上都多了幅圓形鏡片的墨鏡。

同款墨鏡夏秋上一次看到還是在瞎子阿炳的插圖上。看到顧澤把小學生眼裏十分滑稽的墨鏡戴成時尚單品，夏秋忍不住在心裏感嘆：東西時髦不時髦，主要還是看穿戴在誰的身上……

顧澤這一身行頭是明面上低調，實際上高調。他穿這樣出來，就是為了方便狗仔們抓拍。他沒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夏秋似乎很喜歡他今天的打扮，看他的次數遠比平時多不少。

自己是不是該往衣帽間裡多塞一點黑色系的衣服？

顧澤認真地思考著。

凌晨安排狗仔行動之後，他立刻就發了消息給夏秋——想到凌晨時夏秋應該還在休息，顧澤沒打電話給夏秋。

然而一個早上過去了，一個中午過去了，眼看著日薄西山整個白天就要過去了夏秋還沒回電話，顧澤擔心得不行。他直接叫醒還在補覺的文靜宇，帶著文靜宇來找夏秋解釋。

有過欺騙夏秋前科的他是真怕夏秋信了報道裡的那些胡說八道。

正和周公下棋下到精妙之處的文靜宇人還懵著就被丟到了邁巴赫的後座上。等他稍微睡醒些了，顧澤也接到了夏秋的電話，一行人在律所樓下的地下停車場裡匯合。

「你好……」

後座上多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大美女，這讓文靜宇個婚紗宅男有些尷尬地往車門那邊挪了挪。

「你好。」

喬黎大方一笑，也不在意文靜宇是這種反應。

打著方向盤，顧澤開口：「秋秋，我就有話直說了。」

「昨晚和我在一起的人是文靜宇。」

被點名的文靜宇連忙點頭。

「我和文靜宇就事論事的澄清只會讓事情越描越黑。」

文靜宇繼續點頭。

「所以秋秋，」

眼下唇角的小痣隨著顧澤輕笑的動作勾人的挑起。

文靜宇和喬黎在這一刻彷彿看見顧澤身後有豹子的尾巴在搖來搖去。

「和我一起在公眾面前露臉吧。當然了，我會努力不讓你的容貌還有身份曝光出去。」

「只要我們兩個看起來甜甜蜜蜜、恩恩愛-愛，所有謠言都會不攻自破的。」

「秋秋，你願意幫我麽？」

呵，這小子……

文靜宇可算是看透了顧澤的目的。

這人怕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想哄著小青梅和他一起秀恩愛。至於「大公主」的一廂情願……只怕也被他當成了實現自己秀恩愛目的的踏腳石。

文靜宇感慨萬千，他的眸光無意中掃過身旁的喬黎。

喬黎雙手抱胸，也是一副「我可真服了你小子」的表情。

文靜宇注意到了喬黎，喬黎也感覺到了文靜宇的視線。沉默之中，心有戚戚焉的文靜宇和喬黎光靠眼神就達成了共識。

——他倆可以成立一個「被想秀恩愛的顧澤拖下水」的受害者協會。協會的一號成員與二號成員正是他們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