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映射著霓虹，起伏、旋轉、散落。

無規則散射的光線裡，顧澤有幾秒的時間不會呼吸了。

秋秋剛才說了什麼？

是他聽錯了麽？還是說他妄想的太多，已經開始分不清妄想和現實了？

他似乎好像大概聽見秋秋在埋怨他……埋怨他喜歡的是過去她，沒有在正視現在的她。

那句「喜歡喜歡現在的我」是什麼意思呢？

難不成、總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她也喜歡他，所以她希望他喜歡的不是記憶裡的她，而是現在就在他面前的她。

不會吧？

不會吧？？

冷靜、冷靜點顧澤。總之你快點先跟秋秋確定一下她的意思，在確定秋秋的意思之前，你先別把事情往你希望的方面去想……

不要笑，不要嘴角抽搐，不要讓整張臉像化掉一樣變形。你也是知道的，你渾身上下最被秋秋喜歡的，就是這張臉了。你可千萬不能弄丟了對秋秋最有效的這項武器啊。

「秋秋，」

被神色嚴峻的顧澤凝重地望著，夏秋心驚肉跳。

她從來不知道「告白」原來是這麼可怕的事情。把自己的心意毫不遮掩地呈現在另一個人面前會是這麼艱難、這麼恐怖的拷問。

不過，也對……

這可是會讓那個少年時代的顧澤都害怕的事情。縱使那時的他有從三樓往下跳的勇氣。

自家爸媽-的爆料，顧澤爸媽-的揭短，喬黎的坦白，還有八名木抖露的密辛……聽過這些之後，夏秋確實產生過諸如：「做這些事難道比說一句「喜歡」更簡單嗎？如果顧澤真的有這麼喜歡我，他為什麼不直接找我說，非要做些古怪又拐彎抹角的事呢？」這樣的想法。

可現在，夏秋終於明白了。

原來告白真的就是這麼艱難的事。

這太想把自己還在鮮活跳動的心臟送到對方手裡，任憑對方處置。

越是認真地喜歡一個人，越是對一個人有著深重的情感，越是害怕自己的那顆心被扔到地上，被一腳踩碎。

「我、我在……」

喉嚨幹得冒煙，聲音隱隱發抖，就連兩條腿都像被扔進開水裡的麵條，一下子就變軟了。

顧澤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對她告白的嗎？

「為了避免我自作多情想岔了，我向你確定一下。」

顧澤上前一步，夏秋後退一步。

顧澤再上前一步，夏秋還想後退，卻被顧澤掐著腰抓了回來。

噴泉再次高高湧起，水花亂濺裡，差點兒被噴成落湯雞的夏秋心如擂鼓。

「你是因為也喜歡我，所以才不高興我說出的話像是隻喜歡過去的你。是這樣的嗎？」

身上被濺了些水花，夏秋本該覺得涼的。然而這會兒的她燙得就像個自熱鍋，整個人都冒著熱氣。

「我、我……」

下意識就想找個說「不是」的借口，可腦袋一片空白，湧到咽喉處的，只有實話。

「是……」

想逃跑。

好想逃跑。

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羞恥。

無法-正視顧澤雙眼的夏秋把頭扭到一邊，就被滾燙的雙唇追了上來。

像是被灼-熱的岩漿席捲，從相接的雙唇到被夜風吹涼的指尖。熱意一寸寸地焚毀夏秋的理智，讓她忘卻自己的羞惱。

水簾如幕，半透明的幕布之中，被顧澤按著後腦杓的夏秋因為缺氧而掙紮起來，那個吃掉她所有話音的人卻一反溫柔的常態，暴躁焦急且理智全無地吞下她的氣息。

他說過的，他只是暫時放過她。

在她愛上他以前。

但既然他們是兩情相悅的……那他不放過她也沒關係了吧？

噴泉表演持續了兩分鐘。當水幕粉碎，顧澤與夏秋的衣服都已是半濕。

直接打橫抱起軟成一灘的夏秋，顧澤含著笑邁出廣場。

「秋秋，你該慶幸我們是在外面。」

「……？」

夏秋那受到過度衝擊的大腦還在停擺。她一臉恍惚地露出個詢問的眼神。

低頭，湊到夏秋耳邊，看著夏秋的臉被自己垂落下來的長發掃過面頰，顧澤壞心眼地壓低了聲線，用只有夏秋能聽到的音量道：

「回到家我會對你做更過分的事。」

「——！」

懷中綿軟的身軀瞬間僵直，顧澤輕笑起來，胸口上頓時挨了夏秋幾拳。

見顧澤越是挨打越開心，夏秋臉色愈發漲紅，隻恨自己腳癱手軟。

「啊嗚！」一口咬在顧澤胸-前，聽見顧澤「嘶——」了一聲，夏秋這才滿意了：「好啦，不鬧了，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了，這裡的地上也沒水了。」

「不放。」

回應夏秋的是把她箍得更緊的手臂。

帶著閃耀的笑容，顧澤色-氣道：「真是沒想到我們秋秋這麼大膽……在外面就給我印吻痕。你要是早說一聲，我在家裡就能任你處置的。」

「#&*#@*%！！」

這個滿嘴不正經的人究竟是誰啊！？把她記憶裡那個天使一樣的純粹小男孩還來！他再這樣她就要裝不認識他了！

朗笑兩聲，逗夠了夏秋的顧澤終於能稍稍冷靜下來。

「秋秋，我不是在透過現在的你追求過去的你。我會喜歡上過去的你……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沒有你有恩於我的原因在，但那充其量不過是我喜歡你的其中一個理由。」

「過去的你只是你的一小部分。而我喜歡的不是你身上的一部分。是全部。」

「我喜歡你的全部。」

「要向秋秋你說明我從你的哪裡開始喜歡，喜歡到你的哪裡，這需要好幾個小時，好幾天，所以這個我以後再慢慢告訴你。」

望著夏秋，顧澤柔聲道：「秋秋，如果沒有你，我大概會變成很壞很壞的壞人。」

「那種持靚行兇的，大概是為禍一方的大魔頭、毀滅世界的大魔王那樣的壞人。」

因為長得好看就習慣了被人捧在雲端，因為清楚自己有著天生的特權，所以哪怕傷害到他人也毫無自覺。就算被人點醒自己做的事是壞事，多半也不會反省，只會怪因為這點小事就被他傷害的人脆弱。

他不會有正常人類應有的同理心與同情心。他甚至可能不會有正確的道德感與道德觀。

他會變成一個披著漂亮人皮的怪物。

「秋秋，我真的很慶幸你讓我遇上了你。正是因為遇見了你，我才沒有變成一個空有美貌的壞人。」

怎麼辦？他又想吻她了。

誰叫她就在他懷裡，誰叫她是他得到過的最好的寶物？

「我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世界，才有幸遇到你。」

充滿憐愛與呵護的吻落在夏秋唇上，那輕柔綿軟的觸感中帶著的不是人慾，而是真誠的謝意。

夏秋本來還想罵自稱「恃靚行兇」的顧澤一句「自戀」呢。誰想顧澤話鋒一轉，反倒是誇得她不好意思。

被這樣珍而重之地吻著，她睫毛微顫地想顧澤說得不對。

幸運的人哪裡是他？幸運的人是她才對。

假如真有前世，她在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一定沒少行善積德。顧澤要是拯救了世界才找到她，那她一定是拯救了蒼生才能與顧澤這般心意相通。

……

「顧澤與妻子於世紀大道廣場激-情擁吻」（多圖）

劉子萱刷到狗仔新料的手一抖，助理看她臉色不好，忙問：「要我去跟微博那邊說一聲，讓他們不用繼續給顧澤熱搜了嗎？」

長指甲點在手機屏幕上發出「哢噠」、「哢噠」的響，每點手機一下都像是要用指甲戳爛夏秋腦袋的劉子萱面目猙獰。

她隨手抄起手邊的依雲礦泉水，沖著助理的臉就鋪頭蓋腦地砸了過去：「給！怎麼不給！？繼續給！多給點！還是說你覺得我缺那點兒錢！？」

助理被砸得腦袋上起了個包，卻還得賠著笑跪在地上撿起礦泉水，給劉子萱重新放回手邊的小幾上：「不、不……我就是怕您看了難過……」

「難過」兩個字正好戳在了劉子萱最脆弱的那根神經上。

她怎麼可能不難過？

儘管她知道顧澤這是在演戲給大眾看，但她還是看顧澤和另一個女人如此親密的畫面不爽。可害得顧澤要去做這種事情的人又是她自己！她得給顧澤看見她道歉的誠意！

……不，嚴格來說這不是她的錯！是狗仔的錯！沒錯！都是那些見錢眼開的狗仔的錯！

她沒有錯！

「我讓你把水撿起來了嗎！？你多管什麼閑事！」

罵了幾句粗口，劉子萱再一次拿礦泉水砸向助理。這回礦泉水正中助理的鼻樑，給助理砸出了鼻血。

「髒了東西還敢放回我的桌子上……！」

望著用手捂住鼻子，鼻血卻仍是滲出指縫流個不停的助理，劉子萱怒吼一聲：「你還不滾出去是想弄髒我的地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是、是……對不起、對不起……」

助理連滾帶爬地滾下了劉子萱的房車——夜色裡她一腳踏空，差點兒沒摔斷腿。

黑西服白襯衣上沾的全是泥和草，臉上是淚痕與鼻血。助力顫抖著撐起身體，掏出手機來給微博的人打電話。

「熱搜……這邊要買熱搜……」

微博實時熱搜榜又一次刷新了，新的熱搜空降第一。毫無懸念的，這次的熱搜又與顧澤有關。

『麻鴨！誰去讓顧澤停一停！這都刷屏一天了，不累嗎！？』

『我真是服了顧澤……就算想證明自己是直的，也不用一天買幾十個秀恩愛的熱搜吧？』

『這波屬於用力過猛了吧？熱搜都被屠一天了』

『我願封顧澤為宇宙第一直男！直男您好，請不要再買熱搜了！謝謝！』

『今天熱搜屬實給我看吐了……是gay就這麼丟人嗎？顧澤就這麼不能直面自己的性取向嗎？』

『對顧澤路轉黑了』

『顧澤的老婆知道自己是工具人嗎？』

『不僅知道，可能還美滋滋地數著顧澤給的雇傭金呢。』

『顧澤下一步不會是讓老婆挺著大肚子來證明他的性取向吧？』

『不一定。說不定是三年生倆，五年生仨。』

網友們炸鍋成一片，此前尚有為顧澤說話的聲音此時都淹沒在了指責中。就連顧澤的粉絲都不敢跳出來喊「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