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什麼

這種強硬手段，秋風掃落葉般勢不可擋。

牧龍人暗自慶幸，幸虧沒有衝過去，把這幾個人當替罪羊，否則他們下場將會更慘烈。

朱頂玉龍緩緩下降，朱莉莉從龍背走下，深深一禮表示謝意。其餘飛龍緊跟其後，回首看著遠方，幾個獸群包圍過來，不敢靠近停在遠方，天空布滿了紅色眼睛。

「多謝相救。」

張曉漁只是淡淡笑著不說話，他不喜歡朱莉莉，眼中儘是盤算太過能屈能伸。他喜歡爽快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雖然人生永不會如此。

但，他可以不喜歡。

春來雖不贊同，卻懂張曉漁。他亦不願跟朱莉莉打交道，這人眼中帶鉤子，卻不知朱莉莉天生媚態，已經非常克制了。於是指了指翎椋笙，將注意力轉移道：「謝這位姑娘。」

朱莉莉便知天空族求救，幾位方才出手，依舊深深一禮，用龍象人才懂得方式表達感謝。翎椋笙忙迴避，她是無名之輩，朱莉莉卻是龍象遠近聞名的美人，不僅僅因為姿色，更因為地位和實力。

雙方一片和諧，朱莉莉悄悄鬆了口氣。

她拚盡全力，總算是保住了幾個人。

然而人生總有二貨，不然多麼無趣。果然有個青年躍出人群大放厥詞：「你們既有實力，為何除掉這些骯髒的臭蟲，卻在這裡躲清閑！」語氣激動義憤填膺，看著幾人的目光不善，似乎再看一坨屎

彷彿張曉漁等人做了十惡不赦之事，而他則是正義侍者，星空審判。

白鷹行抖手一箭，貼著那人耳朵呼嘯而過，落在遠處獸群中，轟一聲巨響爆炸開來一箭擊殺一個獸群，原地凍了幾個冰雕，漸漸出現裂痕碎成一地。

雷霆手段！

略顯稚嫩的臉上，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白鷹行重傷之下仍有如此手段，三年時光不曾虛度，亦能說明雁鐵衣之強。雁鐵衣先時自認比張曉漁差一點點，即便張曉漁擁有元符和桃木劍，他仍自認只差一點點。時過境遷，雁鐵衣已經站到年輕一代第一線。

很可惜，即便他比天嬌眾位都強，甚至壓純狐空明一頭，卻仍不被接受。

青年難掩震驚，驚恐不已。然而卻更憤怒，仗著己方人多，仍要強硬下去。一年前的亞龍族的確如此，誰敢跟他們擺臉子，就等著瘋狂報復吧。可今時不同往日，許是壓力太大失了理智，朱莉莉連忙喝止，喝令其他人將青年扯到一邊。

如今龍象亂成一鍋粥，援手是人情，冷眼旁觀是本分。即便龍象各族也不曾有人直面越來越多的蟲族，更何況外鄉人？她們不也一路逃竄嗎？最重要一點，對方能招惹嗎？

真當是以前呢！

不說毫無還手之力，也相差不遠。只有她有實力勉強一戰，算了，戰不了。

作為種族首領，朱莉莉絕不意氣用事，拉著翎椋笙的手一疊聲賠笑道歉。

翎椋笙如坐針氈，她本著道義施以援手，卻讓自身陷入了更大危險。她再不經世事，到底遊牧民族出身，自然知曉暴露行跡且被包圍如何危險。

況且對方並不十分領情，朱莉莉萬分客氣，卻並不真誠。拉著她道歉，乃是看準了小姑娘臉嫩，迫她接受道歉。勢弱還要壓人一頭，翎椋笙轉頭去看春來。

春來面對陌生人，極少會有表情，目光如冰掃過那些人，淡淡道：「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翎椋笙複製粘貼一遍，掙脫朱莉莉回到春來身後。她不喜歡朱莉莉了，雖然曾經無比崇拜這處在龍象頂峰的女人。

越想越生氣，朱莉莉好生歹毒。飛龍速度極快，逃生佔了極大優勢。她是天空族，碧玉天鵝雖不及蒼鷹快，卻也不差飛龍。可是其他人呢？他們還拖著兩名病人。想到這裡，不免急躁。

春來示意她淡定，多少風浪都見了，有什麼好急的。

「如何？」春來看著張曉漁。

他擅冰，對付蟲子尚可，卻不如火。

張曉漁不擅長火焰魔法，但擁有純白花火，更有大量火屬性符咒。難的是將這些臭蟲聚在一起。一個個殺過去實在太慢，浪費彼此的時間。春來想法理所當然，既然遇見，當然要殺，哪有白白放過的道理。

蟲族嗜血，越是珍貴的血液越是吸引蟲族，於是張曉漁有了主意。

一臉壞笑摸出一支玉瓶，道：「我有個好主意。春來，一會兒你先攔住，其餘人不要亂跑，就在此處等我信號，我讓你們逃，就用出吃奶的勁兒，頭也不要回，記住了嗎？」

牧龍人先看朱莉莉，見她點頭才稀稀拉拉答應。

「有一點，我這人呢，脾氣不太好。所以不要壞了我的事。」

「小鷹，照看著，隨便殺！」

說完，免費贈送一個微笑。

他笑得純良，看得人卻毛骨悚然，脊背發涼！張曉漁沒打算留情，無論故意或不故意壞了自己的事，一定會痛下殺手。

他太心軟，他一直知道雁鐵衣接近有目的。卻心疼其可憐，仍施以援手，結果卻險些害了張若麟性命。張若麟啊，認識沒幾天就拿起槍拯救他的少年，跟在他屁股後面撒嬌的弟弟。

但雁鐵衣擊殺張若麟，彼時他並不知尚有機會救回，卻仍沒有出手，只因為雁鐵衣曾經一樣，小狗似的跟在他屁股後面，廝混了一年。

可是鬱悶堆積，看著張若麟蠟黃的小臉，他都快爆炸了！他需要發泄！

當他說出計劃，春來感慨的確大手筆。張曉漁拿出一滴星鯨血！雖不是精血，但卻是星空神獸星鯨的血！

春來忙伸手阻攔：「不可，若隻你我，定是可以，此刻不行。」張曉漁掃過龍族眾人，果見他們神色明暗不定，怕猜到他要做什麼，一是不敢信，二是恐懼，想逃。

朱莉莉眼中滿是慌亂，乾笑道：「這位大人……」她沒敢把話說完，若在龍背上，她一定撒腿就跑。可她在地面上，誇張一點，走路都不穩當，還談什麼逃命。

殺掉一眼看不到邊茫茫多野獸，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那美人兒說，該當如何？」

「自然是逃！」朱莉莉努力控制不滿。一句美人兒太輕佻，作為上位者她可以視之為挑釁，純屬找死。

張曉漁嘴角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朱莉莉不敢猜他心中所想，畢竟對方實力太強。隻一句美人兒，擱以前，朱莉莉會率族人追殺到底。今時不同往日，只能強忍，暫時低頭。

「逃嗎？」張曉漁又開始了，他不滿意朱莉莉等態度，要沒事找事。春來不由皺了皺眉，張曉漁挺好一人，平時都好，可一旦炸了毛，就彆扭了。他明明可以不救人，少許多麻煩，他卻救了。救了之後又冷嘲熱諷，讓人想念恩情都難。

可春來沒說話，因為龍族又開始叫了。

「這是什麼話？若不是你們阻攔，我們早就走了！」

「就是……」

「一群外鄉人，在咱們地頭上作威作福，擱以前……」

「當如何？」張曉漁依舊笑著，笑容寒意森森。朱莉莉心中懊惱，她廢什麼話照辦就是，找機會帶族人逃就得了。這群手下也沒眼色，人在屋簷下，還這般狂妄自大，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不由一聲長嘆。

「你們去吧。」春來不想多費唇舌，他不想殺人，不如眼不見為凈。亞龍族當真不講理，若非他們出手，這群人早死了十之七八，竟口出狂言早就逃了……

「如今被困，才說讓我們走？這不合適吧？」

「不許胡言亂語！」朱莉莉心好累，這人是吧腦子跑丟了嗎？自從歸於四君主麾下，她便諸事不順，威望不如以前，蟬君有慾望卻不願宣之於口，所以喜歡重山樓這等衝鋒陷陣之人。借他人之手行事，他躲在後面綢繆，朱莉莉想要明哲保身，蟬君不喜歡。

蟬君不喜歡，孫邈邈就不會給好臉。

朱莉莉萬般手段，不被老闆喜歡，自然漸漸失勢。

族人冷冷看著她，彷彿她是與外人私通的賊婆娘，被他們抓了個正著。

……

春來被噎得說不出話，幾次想說什麼，終於沒說出來，他不屑於弱者爭鋒，失了格調。

手欠，多管閑事！

「合適？老子說什麼都合適，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張曉漁笑容收起，森森寒意蔓延。一人還想狡辯，張曉漁手起劍落。人頭落地，鮮血濺了眾人滿身滿臉。

根本來不及躲，或者說根本看不清。

若不是長劍緩緩歸鞘，他們還以為鬧鬼了呢！

「趕緊走吧！」春來見狀，一聲長嘆。沒必要！再鬧下去，人非被張曉漁殺光了。「我來送你們一程！」

說罷，提著長槍朝獸群撲了過去。獸群智慧明顯提升，感知到危險當即後撤。

天空飄起黑雪，獸群行動受限，比往常慢了許多，不消一會兒春來便殺出一條血路。

「走！」朱莉莉知情勢無法挽回，這是最後機會。於是跨上朱頂玉龍，率人呼嘯而去。他們到底得罪了這幾個外鄉人，並非她所願。

一條龍方才起飛便墜落，人首與龍首同時被斬斷。此人一直說三道四，臨走竟然偷襲，可惜長矛尤在手上，人已經沒了。

「龍族品性不錯……日後再見，我必趕盡殺絕！」

實力就是道理，龍族人雖然跋扈，但此人所謂族人亦不恥。沒什麼好說的，眾人縮縮脖子，催動胯下坐騎，以最快速度消失不見。

春來殺出，在獸群中簡單殺了幾個來回，才回到眾人身邊。

張曉漁淡淡笑道：「這麼怕我搞事？」

「謹慎為上！」

獸群被春來殺散，衝殺不過談笑之間，果然不負星空第一人的稱讚，張曉漁自問要費些力氣。

完美人設，生得好，家世好，脾氣好，實力更好。

好生羨慕。

獸群散入荒野。

張曉漁有心再聚，終覺春來說的對。此刻不是好時機，並不急於一時。

白鷹行與張若麟都有傷在身，小心為上。

張若麟遇襲之後，直到現在他的冷靜才漸漸回歸。

幾人趕往客棧，路上艱辛不消細說，心情更是沉重，龍象宛如人間地獄。

他們前腳放走亞龍族，後腳便在獸群中看到了他們。雖不曾見，也知道遭遇了什麼，倒沒見到朱莉莉，她實力更強，逃走的機會更大，當然也可能落入其他獸群。一番好心救人，最後成了空，翎椋笙一路沉默不語。世界觀有些崩塌，原來災難來臨之際，人真的不一樣。

包括龍族言行，包括張曉漁等人處置方式，她都不理解。

亞龍族不顧別人死活，禍水東引。

張曉漁等人有能力救人，卻因為對方幾句惡言棄之不管。

強者不該承擔更多的責任嘛？她自小教育就如此，明臣哥哥身體力行，遇到危險總會第一個衝上去，將她和紅塵姐姐擋在身後。

翎椋笙心不在焉，心情掛在臉上，大約能猜出她在想什麼。

張曉漁沒空，春來還在考量如何開口，翎椋笙他打算帶走，自當好好培養。龍象民風淳樸，養成了一根筋的思維習慣。朱莉莉身居高位，還能多幾分考慮，翎椋笙太嫩，或者說他們族群比較和善。翎椋笙尚小，看能不能教出來。

龍象已經亂了，翎椋笙若不能成長，怕會早早隕落。

她手上有些逆天本事，定會遭到各方勢力爭搶，甚至滅殺。

客棧人滿為患，燕青海頭上冒火往外趕人。但遠遠看到張曉漁，分開圍堵的人群，擠到張曉漁面前。

「活著呢？」

「活著呢。」

「呵呵！」

古燕死裡逃生，到底因為張曉漁，一切過往煙消雲散。燕青海記著張曉漁的好，硬給他們騰了一間空房出來。

這不炸了嘛！

他算什麼東西，怎麼就進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