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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定河山》第一百九十六章 清素若菊
歲月騖過,山陵浸遠。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會試揭榜前夕,馮過終究還是在陳亮的帶領下去見了卞玉京。

「秦淮八艷」都給馮過下了帖子,為何只是去見卞玉京?只因陳亮被吹枕邊風為其引見……咳,玩笑話,陳亮見過卞玉京二回,驚為天人,卻沒能成為入幕之賓。卞大家靠技藝吃飯,賣藝不賣身的。

金陵城建十六樓以處官ji,淡煙、輕粉,重譯、來賓,稱一時之韻事。自時厥後,或廢或存,迨至三百年之久,而古跡寢湮,所存者為南市、珠市及舊院而已。南市者,卑屑妓所居;珠市間有殊色;若舊院,則南曲名姬、上廳行首皆在焉。

舊院人稱曲中,前門對武定橋,後門在鈔庫街。珠市在內橋旁,曲巷逶迤,屋宇湫隘。ji家鱗次,比屋而居,屋宇精潔,花木蕭疏,迥非塵境。到門則銅環半啟,珠箔低垂;升階則猧兒吠客,鸚哥喚茶;登堂則假母肅迎,分賓抗禮;進軒則丫鬟畢妝,捧艷而出;坐久則水陸備至,絲肉競陳;定情則目眺心挑,綢繆宛轉,紈絝少年,綉腸才子,無不魂迷色陣,氣盡雌風矣。ji家,仆婢稱之曰娘,外人呼之曰小娘,假母稱之曰娘兒。有客稱客曰姐夫,客稱假母曰外婆。

神弦仙管玻璃杯,火龍蜿蜒波崔嵬。雲連金闕天門迥,星舞銀城雪窖開。

秦淮河,薄暮須臾,燈船畢集,火龍蜿蜒,光耀天地,揚槌擊鼓,蹋頓波心。自聚寶門水關至通濟門水關,喧闐達旦。桃葉渡口,爭渡者喧聲不絕。

繁榮盛世也。

風流才子乃曰:彼美人兮,巧笑情兮,美目盼兮;彼君子兮,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金陵舊院本就與貢院隔河相對,士子們在習文之餘,訪友之後,往往到對面河房,訪尋名妓佳麗,詩酒唱和,流連其中。青樓業鼎盛以來,大批名ji在此活動,以至於秦淮河畔的名ji佳麗成為大定江南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馮過雖未至八艷住所,卻也是聞名久矣。

如顧媚家有眉樓,綺窗綉簾,牙籤玉軸,堆列幾案,瑤琴錦瑟,陳設左右,香煙繚繞,簷馬丁當,又稱「迷樓」。

顧媚、林敏兒、卞玉京、李香居舊院,寇白門則居珠市。

至於曲中市肆,則是清潔異常。香囊、雲舄、名酒、佳茶、餳糖、小菜、簫管、琴瑟,並皆上品。外間人買者,不惜貴價;女郎贈遺,都無俗物。

何謂銷金窟?此便是也。

卞玉京的居所喚作「獨酌軒」。嗯,很別緻的名字。

陳亮解釋道,名字取自李青蓮的「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人如其名哪。這位卞大家性靜,好酒,方有「獨酌」之名。

他又好生介紹了卞玉京此人。

卞玉京名賽,又名賽賽,出身很不錯。父親是官僚,不幸早亡,家庭也就破敗。卞賽隻好攜妹妹卞敏一起到秦淮河上出賣色藝。除了繪畫,字也寫得好,一手小楷清秀如其人,而且學過音樂,會彈琴,她的氣質,迷倒了許多公子哥兒。卞玉京卻表現得很矜持、清高,惟有遇見文人與藝術家,她才找到共同語言。卞玉京是一位個性美女,而她的性情,在微醺時候,更能發揮到極致,在宴席之上,知己之間,足夠放鬆的她,飄逸倜儻而又不失風流嫵媚,眾人驚羨的注視如追光,映照著她的絕代風華。坊間於是有了「酒壚尋卞玉京,花底出陳圓圓」的說法。

說到卞敏時,陳亮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馮過心下鄙夷:想不到濃眉大眼的陳同甫居然有這嗜好,姐妹花呀,玩的這麼嗨?!

說起姐妹花,最有名的有三對:

東漢末年喬公的兩個容貌美麗的女兒,分別是大喬和小喬。孫策、周瑜攻取皖城後,孫策納大喬;周瑜納小喬。「孫郎武略周郎智,相逢便結君臣義。奇姿聯璧煩江東,都與喬家做佳婿。喬公雖在流離中,門楣喜溢雙乘龍。大喬娉婷小喬媚,秋水並蒂開芙蓉。」

趙飛燕、趙合德。因為從小家窮,趙飛燕和趙合德很小就被賣到陽阿公主家做歌舞伎,趙飛燕,原名宜主,只因窈窕秀美,憑欄臨風,有翩然欲飛之概,鄰裡多以「飛燕」譽之。久而久之,人們漸漸忘記了她的本名,而把她叫做趙飛燕。趙飛燕和趙合德姐妹倆被漢成帝劉驁招進宮後,面對著眼前的榮華富貴和淫風腥雨,這對曾經相依為命的姐妹開始相恨相殺,最終都沒能夠得以善終。

小周後,南唐末主李煜第二任皇后,大周後的妹妹,清源郡公李仲寓、岐懷獻王李仲宣姨母,方享年廿八歲。她們是聞名於天下的絕色美人,容貌美麗,棋藝精湛,愛好奢侈享樂。因娘家姓周而稱為周後,周後有大小之分,大周後字娥皇,小周後名字不詳,兩姐妹都是錢塘美女。

嗯,卞玉京、卞敏姊妹亦名震南京也。

馮過對此深表理解,男人嘛,多有「探奇」之心,對新鮮事物總是充滿了好奇……

長板橋在院墻外數十步,曠遠芊綿,水煙凝碧。迥光、鷲峰兩寺夾之,中山東花園亙其前,秦淮朱雀桁繞其後,洵可娛目賞心,漱滌塵俗。每當夜涼人定,風清月朗,名士傾城,簪花約鬢,攜手閑行,憑欄徙倚。忽遇彼姝,笑言宴宴,此吹洞簫,彼度妙曲,萬籟皆寂,遊魚出聽,洵太平盛事也。

「獨酌軒」是一處幽靜的院子,從外面看與一般民居無異,內裏佈置也是極具江南特色。

秦淮女子,論相貌美人如雲,論才藝高手如林,在其中仍為翹楚者,自然不同凡響,某士子在《板橋雜記》裏很是渲染了一下名妓家中的盛景之後,總結道「李、卞為首,沙顧次之,鄭頓崔馬又其次也」,其中的「卞」家,就是卞玉京卞敏姐妹家,連顧媚都要朝後排,可見她們是一線中的一線,而這對姐妹花中,公認姐姐卞玉京還要出眾一點。

都言卞玉京以自清為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卞敏性情與家姊迥異,屆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姊妹倆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饒是美人圍繞的馮過見之亦是眼前一亮,一首小詩脫口而出: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浣紗弄碧水,自與清波閑。皓齒信難開,沉吟碧雲間。」

他自是好色的,並無不妥。

「好色」一詞原非貶義,指美好的容顏及美色也。

《莊子·至樂》道:「所樂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聲也。」漢陸賈《新語·本行》曰:「夫人之好色,非脂粉所能飾。」蘇軾《思堂記》亦言:「君子之於善也,如好好色;其於不善也,如惡惡臭。」

孔聖人又說:「吾未聞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德的動源在社會倫理,好色的動源在自然本能,人是自然人,更是社會人,孔子不偏不倚,無意於偏廢某一端。叫孔子感傷的是人們肆無忌憚的發泄著肉慾,而不注重禮義教化,打破了本該有的靈肉平衡。孔子還說過:「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知」講的是理性認知,「好」指的是感性印象,只有將二者完美地中和成「樂」,才能達到樂在其中,陶然忘物的境界。發乎情,合乎禮,才不至於褻瀆了那份真愛。

好色原無不可,養目也,不貪愛美色、迷戀**可也。

馮過好色,但不淫,坦坦蕩蕩君子者也。

對卞玉京這生人勿近的性子,馮過很是欣賞。他瞧得出,那是發自骨子裏的清冷,而非故作清高。能在青樓這種大染缸裡潔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委實難得。

這也符合陳亮先前對她的解讀,外柔內剛,性子裏有股執拗的勁,認定的事不會更改。這樣的女子無疑是剛烈的,恰恰也是易受傷的。

「剪燭巴山別思遙,送君蘭楫渡江皋。願將一幅瀟湘種,寄與春風問薛濤。」

這首詩是她在胞妹卞敏畫好的蘭花扇面上所題的詩,乃是前年在蘇州時應一個叫吳偉業的大才子所作的惜別詩。滿座的賓客皆做傾倒不已狀,聽慣了讚美的卞玉京想來視為尋常,獨有吳梅村的青眼讓她格外看重。

之後卞玉京問吳梅村對她是否有意,而吳梅村的答案既非「是」,也非「不是」,而是「固為若弗解者」,裝出聽不懂的樣子。

後來吳梅村在長千裡寓所收到卞玉京交侍女柔柔送來的一封表白愛情的書簡,知道卞玉京想嫁給他,心裏很矛盾。因吳梅村聽到一消息,崇寧帝的寵妃田氏的父親田畹要來金陵選妃,已看中陳圓圓與卞玉京等人。吳梅村迫於權勢,他淒然退卻了,只在卞玉京的寓所吹了幾首曲子便淒然離去。卞玉京幸沒選中。

自此,卞玉京割斷情緣,再也不見吳梅村。

吳偉業這人馮過知道呀,字駿公,號梅村,別署鹿樵生、灌隱主人、大雲道人,江蘇太倉人,那個時空屈節仕清,是為後人詬病。

另外,他的畏縮曖昧,讓卞玉京深情總是被辜負,終是常伴青燈古佛了卻殘生。

對這種做事畏首畏尾、猶豫不決的人,馮過是不齒的,害人又害己,再有才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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