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所揣測的一般，據俘虜交待，此次入寇確是一半真倭一半假寇，領頭者乃是漢人徐海。

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徐海名頭不小，嗯，海盜界中的「榜眼」。

要說海盜界最有名的當然是「五峰船主」汪直，其次便是他的馬仔徐海。

當然，說「馬仔」並不準確，這徐海相比汪直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徐海是徽州歙縣人，年少時曾經是杭州虎跑寺的和尚，法名「普凈」，又稱「名山和尚」或「明山和尚」。可這個和尚六根不凈，在此期間成為破戒僧，出沒於嘉興的ji院之中，和儒生羅龍文相遇並且結為知己。

恰巧走私商大頭目汪直得到大定官方的默許基本上統一了浙江沿海的各大勢力，部下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現於蘇州、杭州的大街之上，與百姓進行貿易。徐海的叔叔徐惟學作為汪直的心腹，被任命為其手下一大船團的團長，負責對日本的貿易。

在此情況下，徐海加入了徐惟學的船團，成為汪直的手下。徐海被徐惟學帶到日本後，因為許多年未有中國僧人來到日本，因而受到日本人當做活佛般的尊重。從而獲得大量的香火錢，用於造船。

徐惟學為了擴大貿易，和汪直競爭的緣故，向大隅的領主借了十萬兩白銀，並將徐海抵作人質。隨後便自己前往福建、廣東一帶進行走私貿易。

徐海走投無路，被迫與倭寇勾結，開始了燒殺搶掠的海盜生涯。徐海有著驚人的軍事天賦，極具組織才能，而且十分精於海上作戰。加上本身是大定渡來的「活佛」身份，迅速召集起一批日本人加入自己的集團。

他率領薩摩、大隅、對馬、日向、種子島等地的倭人入寇長江三角洲一帶，以柘林為據點，自號「天差平海大將軍」，並召集當地的破產農民與市井無賴加入，與麻葉的倭寇集團匯合。逐漸組建了一支二、三萬人的倭寇集團。其他倭寇集團先後被大定官軍擊敗，徐海的倭寇集團便成了僅次於汪直集團的第二大海上實力。

此次入寇，既是汪直為報復大定官方的不守信用、出爾反爾而發告「復仇令」引得各路海盜頻頻寇邊，又是徐海的報復手段。

前年，徐海分兵多路，燒殺強奪，襲擾江南各地。直到三月瓦氏夫人率領廣西狼兵助戰，才進入到對峙的局面。四月末，在張經的精心策劃之下，各方抗倭軍隊各就各位，在石塘灣擊敗了徐海的一部，消滅幾百人，隨後在五月一日，官軍在王江涇一帶大敗徐海倭寇集團的主力，斬首約兩千餘級。

隨後徐海與官軍多次交戰，互有勝負，直到八月底，徐海逃回倭國。

在返回日本後，徐海遇到了自己叔叔曾經的上司、曾經主持雙嶼走私貿易的海盜、海商許棟，以及自己的弟弟徐洪。通過徐洪得知，自己的叔叔徐惟學，已經在崇寧二年十月在南澳島被官軍擊敗，墜海身亡。

倭國的商人們向徐海追討借款，徐海迫不得已，隻得率領大隅領主之弟辛五郎、種子島的助五郎、薩摩的夥長掃部、日向的彥太郎、和泉的細屋等倭寇、海商，於今年二月再度入寇江南。

徐海再度到達江南後。陳東、葉麻，以及洪東岡、黃侃等等力量稍弱的海盜頭目紛紛加入。一時號稱有五六萬人馬，震動江南。

隨後，組織鬆散的海盜在三裡橋大戰中被打散，繼而化整為零，或回海上或深入內陸繼續侵擾。

徐海則開了掛一般，打打停停，竟是打到了金陵城。

因為會試之故，金陵城查防極嚴，徐海等人分批入城，而後分開偵查城中安防佈置，順帶在秦淮河逍遙快活一番。

原本，徐海等人忌憚此乃南京城不敢有大動作，但卻因一個青樓女子而改變初衷。

當初他成為破戒僧，就是因為總流連於煙花風月之地，此次亦然。

秦淮河名ji如雲，除卻「秦淮八艷」，不乏聲名在外者，譬如徐海對之「一見鍾情」的王翠翹。

這王翠翹可謂是一位奇女子。

山東貧民王姓有幼女，被賣與娼門馬姓，授以歌彈唱，取名馬翹兒。技藝學成，養母帶她到松江，獻歌鬻藝。

翹兒姿色中平，但唱得出類拔萃，且彈的一首好琵琶。顧曲者趨之若鶩，紅極一時。尤其可貴的是，她對客人從不曲意奉承。富商巨賈厚贈金銀，希望博得青睞，但她只要不高興，便不理不睬。日常得到闊人的增金，都毫不吝嗇的用來周濟窮人。養母為此，經常對她斥責毆打。她不堪忍受，毅然以私蓄贖身，改名王翠翹，別立門戶，不時前往蘇、杭獻藝。技藝被公認為「絕世無雙」，逐漸「名滿江南」。去年方來到秦淮河，因其生的綽約多姿，並且擅長音律，所以很快就在秦淮打響了名聲。

徐海是風流成性不假，但以往可是「色」為先的，這王翠翹樣貌平平，他卻著了魔般癡迷上了。

這算是一見鍾情麽？或許是的。

馮過並不信「一見鍾情」。

在一輛封鎖的電車裏，一個男人愛上了對面穿著淺藍色旗袍的女子，甚至想為了她而跟妻子離婚。但當他鼓起勇氣要向這位女子表白的時候，電車的門打開了，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愛她了。

事實上，一見鍾情不過是場景佈景華麗的艷遇，對時間、地點、人物都有極高的要求。在心理學界，還有心理學家通過「弔橋實驗」，調查研究表明了人在處於危險或是令人心跳加速的地方時，容易對時下身旁的異性產生好感。這也容易發生一見鍾情，但那卻有極大的可能性是環境致使當事人錯誤歸因——因為環境讓自己感到心跳加速，而不是當下的某個異性。而日久生情之所以比一見鍾情更為真實，是因為日久生情的這個過程，我們對一個人的特質有了一點的了解，乃至為其所吸引，因此才產生了感情。

當然，從心理學角度上來講，一見鍾情是存在的，但是要真正地去認識一個人，想必一輩子都不夠。所以說，一見鍾情其實是不靠譜的。這個時候，也許有人以自己親身經歷來反駁「一見鍾情」也同樣能夠長久，的確，不能排除這樣的實例存在。但是也不可否認，要讓一見鍾情變得靠譜且長久，還需經過時間的考驗。

他不信不能代表徐海也不信哪，總之，徐海一見王翠翹便驚為天人，當即提出為其「贖身」（花錢脫籍）。

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王翠翹並沒同意。

青春稍縱即逝，靠吃青春飯的人一定會很在意自己的容顏。青樓女子更是靠著容顏吃青春飯的，但凡經歲月的侵蝕，容顏不復、繁華盡逝，那麼她們的飯碗也會隨之而失。

其實，大多數的青樓女子都會未雨綢繆，會早早的便去籌劃自己將來的出路，有幸能攢夠贖身錢，自己贖身轉做其他行業的鳳毛麟角；中途被一些富家公子看中的，需要的是出眾的容顏，自然也不會很多。或許更多的青樓女子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自己的出路，想著從良的一天，但是進門容易，出門難，做了這一行，想要逃脫出去，對於一個弱女子來說，絕非易事。

王翠翹不「從良」，無非是信不過徐海。這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大抵也是不信一見鍾情的。

據俘虜交待，徐海求之不得，軟的不行便決定用硬的，搶唄，這種事他沒少做，譬如他先前最寵溺的愛妾王綠姝便是在崇德搶掠的。

馮過愕然，果然是紅顏禍水麽，這徐海與吳三桂乃是同道中人、可稱兄道弟也。

知曉了倭寇襲擾金陵城的緣由、經過和後續，小夥伴們都默然了。早曉得大定官兵戰力孱弱，不想竟是此等無能。倭寇固然彪悍，不也被蕪湖百姓擊退？不也被馮過等留下十五人？

如此算來，馮過等人是立下了潑天般戰功的，需知道俘虜的倭寇中就有臭名昭著的倭人辛五郎，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真倭，絕對在大定紅色通緝令上名列前茅。

入寇者，多薩摩、肥後、長門三州之人，其次則大隅、築前、築後、博德、日向、攝摩、津州、紀伊等島，而豐前、豐後、和泉之人亦間有之。

倭國多島，大隅便是群島之一。辛五郎便是大隅島領主辛大郎之弟，嗯，他們的父親叫辛太郎，倭人取名既簡單又任性。

一個冷知識，倭國有十大奇葩姓氏：鼻毛，豬口，大串，醬油，豬鼻，新妻，上床，我孫子，牛腸，一二三慎太，就問你們怕不怕？

俘虜了A級通緝犯辛五郎，太鼓舞人心了有沒有？得大肆宣傳呀。尷尬的是，這份功勞沒人認領哪，十五名倭寇或死或傷被緊緊束縛在一起，在秦淮河名ji卞玉京處所被發現，卞家姐妹卻不知所蹤。尋不著首功之臣，隻好在宣傳中語焉不詳了。

待到卞敏現身已是十日後，經盤查詢問，俘虜倭寇的竟是新科貢士馮過與陳亮。這……要不要這般勁爆？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我大定威武，不拘一格降人才也！

而當事人馮過等，已在北上途中。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