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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定河山》第三百四十六章 三冗兩積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麽……」默然半晌,宗澤方悠悠嘆了聲,看看馮過:「你倒是看的通透。」

馮過輕聲說道:「都是明擺著的事,只在於想不想去看清並接受且找到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土地兼並,貧富分化,常年積痾病入膏肓,哪是可以輕易解決的啊。」宗澤面色凝重:「國朝對待農民暴動跟其他朝代以剿為主的政策不一樣,以招安為主。本朝剛剛建立的時候,還是比較重視民生的,但是土地兼並最嚴重的就是最頂層的利益階層,朝廷不可能為了招安農民起義,去抑製土地兼並,損害最頂層統治階層利益的,寧願犧牲全國人民的利益,也不能動特權階層的利益啊,這個道理古今都差不多,於是朝廷採取了一個折中的政策,用國家財政去招安這些農民起義,把他們編入到地方廂軍隊伍中。廂軍是地方雜牌部隊,戰鬥力跟普通老百姓差不多,待遇也差,但好歹能活下去,於是就形成了這麼個現象,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就造反起義,然後朝廷招安編入軍隊,首領能當個中低層小軍官,小嘍嘍也能當兵成為廂軍,待遇差而已,反正是能活下去了。」

他似也是一吐為快了:「當年太宗皇帝派官員柳開招撫常州潤州一帶的小寇,然後柳開自掏腰包,招撫了這些農民軍,起了帶頭作用,後面的官員紛紛效仿,但朝廷總不能一直讓官員自己掏腰包啊,那樣朝廷還有什麼面子哦,於是隻好用國家財政的錢來招安了。然後地方官為了彰顯自己的政績,就算幾十個人造反,地方官也要招安,上奏朝廷,寫進史書,成為自己的政績,而且官員可以明目張膽地吃回扣,比如朝廷為了招安農民起義軍,撥下來十萬貫錢,招安的大小官員首先瓜分掉一部分,有良心的可能隻瓜分個三成四成,沒良心的可能就瓜分掉七成八成了,然後剩下的才會拿去招安農民軍。然後還要看農民軍首領的人品,人品好的,可能不會貪墨或者貪得比較少,人品差的,把拿到手的招安款項再拿掉一大半,再分給那些小嘍嘍,最後到小兵手裏的,可能只有原來的幾分之一,甚至幾十分之一。這樣的事情多了,就形成慣例了,成了一條產業鏈,當官的都把這種事情,當成了發財刷政績的好機會。」

馮過唇角含著譏誚,忍不住接話道:「造反成本低,反正窮途末路時便接受招安。當官的也不怕治下有人造反,正好可以籍機上下其手、撈個盆滿缽滿。這樣的事,到頭來你好我好大家好,想想倒似是多多益善的。」

宗澤看馮過一眼,張了張嘴,想辯駁,心中卻是認可了這種看似荒謬的說法,唯有長嘆一聲。

他又何嘗不清楚大定現狀,憂心忡忡卻又無力回天,徒呼奈何矣。

自古以來,各朝各代對百姓的剝削掠奪就脫不了兩個套路,一個是名目繁多的賦稅,另一個是各種差役、兵役。換句話說,就是朝廷既要錢,也要人,所謂「我全都要」便是如此。

本朝繼承了中楚以來的兩稅法,財政收入極高,這些賦稅收入大多來自農民所交納的田賦、商人的商稅。然而,農民除了向國家按期繳納一定的賦稅外,還有額外的雜稅,這就更加加重了農民的負擔,而農民依靠土地的收成根本承擔不起高額的賦稅。當初方臘鼓動暴亂時發表的演講可以說準確擊中了統治者的要害。

差役和兵役也是農民的沉重負擔,差役就是農民為朝廷勞動的義務,而兵役更好理解,就是要為朝廷賣命。陳勝吳廣起義算是差役和兵役酷虐導致的一個典型起義案例,而千年後的大定也不例外。

本朝還喜歡將罪犯刺配戍邊、把一些流民編入軍隊,因此士兵嘩變也成了大定農民暴動的一種形式,屢見不鮮。

崇寧帝是一個不稱職的皇帝,大部分時間是不問政事,貪圖享受,講排場、比闊氣,沉浸在個人愛好之中。

統治階級過著窮奢極欲生活,而老百姓則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的腐敗生活是建築在老百姓饑寒交迫的生活之上的。以蔡京為例,他的住宅非常豪華,有樹木如雲的大花園。家內享用極端奢侈,做一碗湯要殺幾百隻鵪鶉。家中伺婢成群,廚房中分工很細,專管切蔥絲的婢女竟不知道整個包子是怎麼做出來的,隻管切蔥絲就是了。

皇帝喜歡園林建築,奇花異石等,蔡京、童貫、朱勔之流就組織力量到全國各地去搜刮,還專門成立了蘇州「應奉局」這樣的機構來辦理這些事情。他們就打著皇帝的旗號到各地去搜刮民脂民膏,乘機中飽私囊。

浙江淳安更是常定王朝剝削最厲害的地區,因此這裏的社會矛盾,階級矛盾就特別的尖銳,特別是「花石綱」一事,勞命傷財,鬧的百姓是雞飛狗跳,怨聲載道。可謂「普天之下堆滿了乾柴「,方臘之亂一觸即發。

本朝為什麼那麼容易發生農民起義了?

還真如馮過所言,主要是起義的成本比較低,好處比較多。

大定實施「守內虛外」的政策,大量的兵力屯集在開封周圍,其他地方放的兵力比較少,而且這些地方,軍隊的能力也相對不足,所以農民運動很容易爆發起來。

而農民運動爆發以後,朝廷實施嚴厲打擊的情況並不多,大多數時候採用招安的辦法,就是和農民軍達成和解,領頭的人被封個什麼官,然後分到各個地方去。就算是打擊,也沒有像歷朝歷代那樣,對起義軍領袖採用凌遲處死,誅滅九族辦法。

這真夠諷刺的,造反居然有百利而無一害,既如此,為何不「造」個「反」玩玩?說不定還是一條晉身改命的康莊大道呢。

農民造反,官員趁機從中牟利,這種怪象根源在上而不在下。他宗汝霖遠非大定最聰明的人都可看透這一切,自也有更多的人明白這些。但現今的大定已是疾在骨髓,積重難返,皇帝及一乾奸侫臣工隻當不曉,他便是大聲疾呼又能如何?

永遠喚不醒裝睡的人啊。

馮改之能看穿表裏,這讓宗澤很欣慰,至少是吾道不孤。唯有這等後起之秀多了,大定方有希望哪。

他之所以在馮過面前「披露心聲」,一來是想拉近距離,再者也是鼓勵其暢所欲言……你看,我宗澤也說了這些犯忌言語,等於將把柄交到了你手中,所以不必擔心。總之,他是有「私心」的,想著能把馮過拉到自己在走的這條路上來。

大定之疾雖重,但似乎是可以搶救的,並非全然無解,「萬惡之源」還是在「三冗」問題。

宋祁在上疏中說:「天下有定官,官無限員,一冗也;天下廂軍不任戰而耗衣食,二冗也;僧道多而無數,三冗也。」也有人認為,三冗指冗兵、冗官、冗費。不管怎麼說,冗官、冗兵、冗僧道,自然就產生冗費。「三冗」問題已成為大定最嚴重的社會問題。

「改之,依汝之見,三冗之難可解?」宗澤似是發了一通牢騷,又換了一個話題。

「任何從系統內部產生的問題,從來就無法用內部手段解決,只能緩解。如果要解決必須動員外部力量。」哇哦,我非神仙吶,這麼高深的問題讓我怎麼回答?在宗澤注視下,先給三冗下了斷論,馮過又清了清嗓子,籌措著用詞:

「之所以會產成冗兵、冗官、冗費自是有著深刻的內部原因。冗兵的產生源於對軍隊的收買。朝廷要解決強勢軍頭威脅中央的問題就只能依靠文官,但軍隊又是國家的支柱。如何在貶低軍人地位的同時還能得到軍人的效忠,那就只能用錢收買。當軍人都變成一群毫無榮譽感的寄生蟲時,雖然無力威脅中央,但也無力抵抗外敵消除內患。那就只能不斷增加軍隊數量,用量代替質。所以不解決軍隊孱弱的問題,根本就不敢裁軍。」

「冗官的產生源於對士大夫階層的收買。憑什麼讓士大夫效忠?加錢唄!本朝官員的待遇之高,政策之寬鬆,是無數文人夢寐以求的。在加待遇的同時,為了地方分權還增加了很多編制,地方最高長官已經是轉運使、安撫使、提刑使、常平使四位,各自又有各自的行政班子,再加上士大夫身邊的各種親戚關係戶也要被拉進來吃財政,官員數量每年都要創紀錄。」

「朝廷因為對文人和軍人的收買政策,只能自保無法出擊,政權的合法性始終存在問題,也就無法解決那麼多吃官飯的閑人。最終這些都需要靠錢來解決,冗費的問題就成了老大難問題,你要是想解決就會威脅到生存。所以即便王安石這種所謂的拗相公,再拗也隻敢開源,而不敢節流。而增加的那些收入,轉眼就被三冗吃掉了,談何富國強兵?」

說到這裏,馮過戛然而止,很是突兀地收住,這話題原也就是隨口一說,想解決也不是不行,換皇帝換大臣還得轉換觀念,能成麽?自然是不成的,那就唯有等待破而後立了。但這種思想顯然是大逆不道的,想想就罷了,可別瞎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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