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定河山》第三百五十一章 官逼民反
既然是涉及到刑案處決,所以保密性是至關重要的,尤其是崇寧帝親自上手。周圍遮擋的都是簾幕帷幕,別說是下邊人的能夠偷看,就算是旁邊的侍從都未必能看見。
當時的具體情形是這樣的:
皇帝在宣德樓的西觀上斷絕刑獄,宦官等侍從都在外圍候著,宣德樓下則是萬餘老百姓。
本來天子心情不錯,還想著勾赦幾個犯人展示仁德,萬萬想不到有人來砸場子了。
宣德樓下的人群中,忽然有個人跳了出來,身上穿著黑色的布衣,看樣子像是寺廟的僧童。
這個人衝出來既不是給皇帝祝賀,也不是想要攔駕告禦狀,而是指著皇帝的帷帳,張嘴就連珠炮的口吐芬芳。
不但整的圍觀人群一臉懵逼,也整的內外隨從官員一臉懵逼,就連皇帝也是一臉懵逼。
究竟是有什麼仇什麼怨敢當眾指著皇帝叫罵,還想不想活了?這也得虧就是過過嘴癮。
要是已經發明了炸彈,這貨不得把皇帝給爆破了啊?想想都能把天子給嚇尿了。
聽見樓下叫罵的皇帝,當即就氣得要暴走,讓侍衛把這個人抓到了西觀上親自審問。
把人抓到之後,氣得咬牙的大定皇帝立刻傳旨命令侍從拷問,看看這貨到底唱得哪一出?
雖然辱罵徽宗的神秘人被抓住了,但是這貨還真是十分勇敢,面對拷打一個字都沒招。
這又是棍棒痛擊,又是用炭火燙他的,反正是該用的酷刑都用了。
詢問這貨是什麼來頭,人家連嘴都不張,很明顯是個死硬分子,就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
但神秘人身上最詭異的一點是什麼?是他面對加身的酷刑,居然絲毫感覺不到疼。
此事極不合理啊,正常人你嘴硬當然可以,你也可以誓死不進行招供。但是棒子打到身上,鞭子抽到身上,烙鐵燙到身上,那肯定是鑽心疼的啊!
你不可能感受不到疼痛,除非他是金剛不壞之身,又或者他真的有驚人的毅力,隨便打,連叫都不帶叫的。
當然,這個神秘人肯定也不是個啞巴,畢竟剛才辱罵皇帝,那罵的可是非常的起勁。
皇帝當然就不能忍了:給我來勁是吧?你不招供是吧?接著給他上刑,就不信他是鐵人轉世。
皇帝讓人挑斷了他腳筋,不招;又讓人用刀對他活剮,搞得血肉淋漓,現場萬分噁心。
結果這貨真是嘴硬,就這還是一個字沒招,甚至都沒有喊疼。
皇帝之後讓人把他投入獄中,結果在獄中被折磨一番後,這貨還是問啥都不說,最後就隻好送他歸西去也。
就因為這點噁心事,整得崇寧帝看花燈的心情都沒有,整個晚上都是鬱悶不爽。
那麼這個膽敢辱罵皇帝的神秘人究竟是誰呢?
經過一番查證後,這個神秘人的身份還真被找到了。嗯他就是一位已經出家的和尚。
他辱罵皇帝的原話是:「汝是耶,有何神?乃敢破壞吾教。吾今語汝,報將至矣。吾猶不畏汝,汝豈能壞諸佛菩薩耶?」
翻譯過來就是說: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有什麼神通能耐?你居然敢破壞我們佛教。我現在就告訴你,你的報應快來了!勞資一點都不帶怕你的!你怎麼可能破壞滿天神佛菩薩呢?
從所謂的「吾教」以及「諸佛菩薩」可知,他就是一位崇信佛教的寺廟僧人。
皇帝責令侍衛抓捕他的時候,他還大義凜然地說自己不會逃,他就是來找皇帝示威的——
「吾豈逃汝乎?吾故示汝以此,使汝知無奈吾教何爾!」
因為在拷打的過程中,這個和尚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都沒有展現出痛苦。
皇帝覺得很邪門,還特意找來了他崇信的道士宋沖妙,讓這位宋法師辨認這和尚是人是鬼。
但老宋也看不出來端倪:「臣所治者邪鬼,此人者,臣所不能識也。」
——你讓我抓鬼那我沒問題,你要讓我透視他的身份,那皇帝你就太難為人了。
OK,真是頭鐵啊,這絕對是活的不耐煩了,給自己找了一條轟轟烈烈的死路。
此僧如此行為,也算是「死諫」了,根源便是崇寧帝的「滅佛」。
常佶繼位初期,就下詔禁毀佛教所藏經典中,關於貶低抹黑道教的內容:
「指揮為道錄董南運訴,釋教所有毀漢天師等事,下有司取藏經見行,檢尋焚毀。」
當時就引發的佛教大宗師、右街僧錄慈雲大師的不滿,特意跑到朝堂上進行請願,表示崇寧帝這事幹得很不地道——
「今道教中有護正除邪等論,毀斥釋氏,切害甚多,而教門未嘗乞除毀之。伏望鈞慈特賜詳察,使釋、道二教,不許互相排詆。」
慈雲大師的要求很簡單,就跟張麻子去鵝城的目的一樣,除了公平還是要公平。
如果佛教經典中,有詆毀道教的地方,你皇帝就下令進行焚毀的話;那道教經典中,也有不少貶斥佛教的內容啊。那是不是也要把道教經典給禁毀了?但是僧人們從來沒有提過這樣的要求。
慈雲大師希望皇帝別這麼草率,最好是兩家各打五十大板,希望佛道兩教別在窩裏反。
但是崇寧帝壓根沒有理他,甚至對佛家更加變本加厲,下詔對佛教的天神排位進行嚴斥:
「有天下者,尊事上帝,敢有弗虔?而釋氏之教,乃以天帝置於鬼神之列,瀆神逾分,莫此之甚!有司其除削之。」
也就是對佛教供奉的神像中,把象徵皇帝的天帝,給派到了鬼神的序列中,是大不敬的表現。必須馬上整頓他們!這就導致大批寺廟關門歇業,結果不少寺廟都被道觀取代了,佛教受到不小的打擊。
真正的暴風雨還在後面,即皇帝主持下的「毀佛」運動,很快就轟轟烈烈地展開。
林靈素早年和佛家結過仇,所以上位後慫恿皇帝「毀佛」。
皇帝也真聽他的了,不過相比於「三武」的暴力行徑,崇寧帝的「毀佛」是非常溫柔的。
只是從佛家的「文化層面」入手打擊:
「胡教始行於中國,雖其言不同,要其歸與道為一教。雖不可廢而猶為中國禮義害,故不可不革:其以佛為大覺金仙,服天尊服;菩薩為大士;僧為德士;尼為女德士。服巾冠執木笏。寺為宮,院為觀,住持為知宮觀事。」
就是說佛教是從外面傳過來的,所以要與本土道教合二為一,並強製要求進行相關改革:
佛祖也別叫佛祖了,直接改名叫大覺金仙;菩薩則該稱呼為大士;僧人該稱呼為德士,尼姑則成為女德士。
改稱呼就算了,服飾裝飾也要移風易俗:和尚女尼們也不許再穿原先的佛門衣物,要同意穿著類似的道教服飾,關鍵還要戴上頭巾帽子,手裏還要拿著道士的木笏。
寺、院則被改名為宮、觀,主持也不要叫主持了,直接改名叫知宮觀事。
這名稱、服飾、宮觀等一套操作下來,等於直接寺院直接被道教給兼並了,關鍵還是潤物細無聲。
總之,僧尼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了。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嘛,就算你是皇帝又怎樣?唯一死而已。這不,嘴炮和尚一波瘋狂輸出,在憤怒得到發泄的同時成功激怒了皇帝,真真正正是以身證佛了。
「毀佛」只是崇寧帝神奇騷操作的冰山一角,可謂是一手將大定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僧人怨氣衝天,但絕大多數是只知道口誦「阿彌陀佛」和「我佛慈悲」的,事實上社會地位並不算太低,大抵過著不勞而獲的日子,偶爾發發牢騷、吐吐怨氣也就完事了,最悲苦無助的還是廣大底層民眾。
崇寧六年,因為朝廷發動宣和北伐濫用民力、監額科斂過多,加上天災,終於導致山東河北開封等地發生了一系列民變。
頭年童貫北伐征燕,動用過多民力和開徵過多賦稅,加上連年天災導致飢荒,自去年年末便陸續有饑民和士兵發生暴動。
山東有張萬仙為首的民眾發生民變,人數到十萬。又有張迪帶頭的民眾五萬叛亂。另河北有高托山為首的民眾叛亂,號稱三十萬;還有諸如山東賈進、臨沂武胡、鄆州李太、沂州徐進等各種兩三萬的叛軍。
正月十日,崇寧帝下詔赦免河北山東叛亂為盜者,並免除賦稅徭役一年。
正月三十日,又下詔:「罷諸路提舉常平官屬,有罪當黜者以名聞;仍令三省修已廢之法。」
是歲河北、山東連歲凶荒,民間米糧不給,爭削榆皮采野菜以充饑,至自相食,於是饑民並起為盜。
張仙聚眾十萬圍濬州,濬州去京師才百二十裡而近,而朝廷恬不知之。
陳亮在信中還說了兩樁異聞:
京中有青果男子,有孕而誕子,坐蓐不能收,換易七人,始分娩而逃去;
又豐樂樓酒保朱氏子,其妻年四十餘,忽生髭髯,長六七寸,毓秀甚美,宛然一男子之狀。京尹以其事聞於朝,詔度朱氏妻為道士。
子不語怪力亂神,馮過拊額長嘆,龍川先生,你偌大名氣一文人宣講這些光怪陸離的異事,可好?反正他馮改之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