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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定河山》第三十四章 文有第一
「蔡京作相,弟卞為樞密,卞乃王安石婿,尊崇婦翁,當孔廟釋奠時,躋配享而封舒王。優人設孔子正坐,顏、孟與安石侍側,孔子命之坐,安石揖孟子居上,孟辭曰:「天下達尊,爵居其一,軻僅蒙公爵,相公貴為真王,何必謙乎如此?」遂揖顏子,顏曰:「回也陋巷匹夫,平生無分毫事業,公為明世真儒,位地有間,辭之過矣。」安石遂處其上,夫子不能安席,亦避位起,安石惶懼,拱手雲不敢。往複未決,子路在外,憤憤不能堪,徑趨從祀堂,挽公冶長臂而出。公冶為窘迫之狀,謝曰:「長何罪!」乃責數之曰:「汝全不救護丈人,看取別人家女婿。」其意以譏卞也。時方議欲升安石於孟子之右,為此而止。」

進入臘月,府學即將放春節假。

春節叫元旦,專指正月初一。春節包括忙年、過年、鬧年(春)三個時段,元宵也是「年」的一部分。

春節放假七天,即大年初一前後各三天,元宵放假七天,加一塊兒接近半個月。

月余以來,關於王安石父子配享(從祀)孔廟一事鬧的沸沸揚揚,成愈演愈烈之勢。

章前一段便是出自於南京無名氏所編的《夷堅支乙優伶箴戲》,伶戲所演的是:

安石請孟子上座。孟子說:「我只是公爵,不是王爵。」又請顏回上座,顏回說:「我只是個窮書生,不比你是大儒。」然後孔子也讓座。旁邊子路看不下去了,大罵公冶長(孔子的女婿)道:「你真沒用,看看別人家的女婿!」

「這罵的也真夠狠的……」甘誠嘖嘖道:「這無名氏做的真是……絕,真想知道是哪路神仙。」

甘大公子純粹在府學混吃等死,早早地納了充銀,假「遊學」之名不在府學遭罪,卻又隔三差五的來帶湖找馮過等幾個好友。

對此,馮過只能歸之於「有錢任性」。但也知道甘誠外表大大咧咧,貌似沒心沒肺的,實則精明著呢,極具奸商特質。

徐元傑不以為然:「無名氏呀,南京都查不出究竟是何人,自是無頭公案了。」

眾人皆以為然,以伶戲之名宣揚王安石一事哪是尋常人做得出的?這其中大有貓膩哪。需知,此人藉此事公然攻訐朝堂大佬,若無萬全之策豈有此膽?真不知「死」字怎寫乎?

劉幾則悶聲道:「蔡元度此事做的極為不妥,實乃撥草尋蛇、惹火燒身也。」

馮過很少發聲,在他這種事是明擺著的,乾係大牽扯深,實在沒必要妄加評論。

嗯,他已過了中二時代,但費懋賢幾個尚是熱血文青。

沈致信囁嚅著低聲說道:「教條第三條說『惟生員不可建言』……咱們少說為妙……」

費懋賢擺了擺手,滿不在乎:「生員不準亂評軍國政事,與此事何乾?」

沈致信吭哧著不再多言。

其實,費懋賢所言並不準確,配享孔廟勉強也算得上是政事,畢竟牽涉到朝廷方方面面,影響深遠。

只是在費懋賢徐元傑與劉幾看來,沈致信是有些不堪的,才學不顯,行事呆板不知變通,還畏首畏尾不夠果決,若非看在他與馮過的舅甥關係,哪裏會折身與之交往?倒是那沈開恆脾性爽朗,言行沉穩,頗為少年老成,極具乃叔風範,他日說不得能有番作為。

都說看人看小,雖然徐元傑幾個自身年紀不大,但或因長輩言傳身教或因自身成長環境造就,洞察力不弱。徐元傑和劉幾尚好些,費懋賢畢竟年少,偶爾便會有所表露。

馮過一一看在眼裏,卻也沒去幹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再多也是枉然,經歷過了方有閱歷,得讓本人去好生體會。

徐元傑岔開話題:「蔡元度主持此事怕也是無奈,畢竟是聖上定奪,他如何推卻?」

「何故要推卻?」劉幾持不同的觀點:「蔡元度身為王臨川女婿,主持此事是再恰當不過的。更何況,他視王安石為師為父,本是新法大員。」

王安石生有三子三女,其中一子一女早夭,長子王雱亦是英年早逝,次子王旁不仕;長女適吳安持,次女適蔡卞。

吳安持出身浦城吳氏,官宦世家,祖父吳待問歷官大理寺丞、奉朝請、光祿卿,官至禮部侍郎,以禮部侍郎致仕;父吳充歷任國子監直講、吳王宮教授、集賢校理,判吏部南曹、知太常禮院、知高郵軍、群牧判官、開封府推官、京西、淮南、河東轉運使、權鹽鐵副使、同知諫院、河北安撫使、知審刑院、權三司使、翰林學士、拜樞密副使、為樞密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等職;伯父吳育歷任臨安、諸暨、襄城三縣知縣、大理寺丞、著作郎、開封府知府、右諫議大夫、樞密副使、參知政事等職。

蔡卞是仙遊仙化人,父蔡準歷任秘書丞、都官郎中、禮部右侍郎。

與吳安持相比,蔡卞家世弱了許多,但在仕途與文壇皆有大名。

吳安持先任太子中見,後知滑州、蘇州,再為都水使者,遷工部侍郎,時下為天章閣待製,乃是從四品貼官。

蔡卞歷任國子直講、崇政殿侍講、起居舍人、同知諫院、侍禦、禮部侍郎、尚書左丞、大名知府,如今乃是正二品的知樞密院事。

而且,其長於書法,時人謂之曰:「自少喜學書,初為顏行,筆勢飄逸,圭角稍露,自成一家,亦長於大字。」其人不光精於「貼」,且善於「碑」,所作之字,神氣充腴,穩重含蓄,風度典雅,有晉人之瀟灑,昌人之發度,又有定人之靈展。觀蔡卞作品,俊朗淳美,圓健遒麗,有兼人之功,文人士大夫的氣息躍然其上。

說來也妙,吳充雖與王安石是姻親,但不支援王安石變法,認為新法不便於民。王安石罷相去國時,他代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立請召還司馬光等,乃是保守黨大佬。

蔡卞卻是王安石變法的鐵桿支持者,乃是新黨大員。

明宗去世,司馬光入朝為相,推行元祐更化,全盤否定王安石變法。在諫官陳瓘、任伯雨、禦史龔等人的聯合要求聖上亟待正典刑,蔡卞被降為少府少監,分司南京,

當今聖上即位,蔡京入閣為首輔,蔡卞主持國史修撰,也就是說掌握了國家意識形態。

蔡卞專取王安石日錄,遂盡改元佑所修,貶原修官呂大防、范祖禹、趙彥若、黃庭堅等。《日錄》是王安石在熙寧年間執政時私下記錄的君臣奏對之語;蔡卞納入史局用以重修《明宗實錄》,從而得以流佈於世。

黨爭也好,情誼也罷,蔡卞此舉無可厚非。

只不過,文人最擅搬弄是非,無需舞刀弄槍,但使春秋筆法,殺敵於無形。所謂《夷堅支乙優伶箴戲》便是實戰案例。

徐元傑微微搖頭:「蔡相向來官聲極佳,野望清高,此遭怕是稍有染垢了。」

大定的官職稱謂有些亂,內閣學士、參知政事和樞密使皆可稱「相」。又如通常以「太尉」來尊稱樞密院文長官,因為大定就以文臣製軍。而且太尉也多是下級軍官對高級武官的尊稱。「太尉」既可指官階,亦可為尊稱,但不是職務。甚至高階武官亦可稱作「太尉」。

「是啊,天下又有誰不識蔡元度?便是贊一聲『百官楷模』亦不為過。」能憑真本事考中秀才,甘誠自非不學無術之人,只不過生性如此,不像個真正的讀書人:「早年其任江陰縣主簿,當地大富豪顧新元等人,趁著青黃不接之際,借穀物於庶民,利息高出平時一倍。蔡主簿同情百姓疾苦,極力推行王安石的青苗法,斷然開倉借糧,以解百姓燃眉之急,煞住不法富人趁火打劫的囂張氣焰,免除農民遭受高利貸剝削之苦。」

頓了頓,他又喟然道:「其再知江寧府,則才力之優,見於郡治。徒越州,夷人清其去,以薔薇露灑衣送之。」

眾人默然,皆覺蔡卞官途坎坷,好不容易躋身高位,正可為國為民多多出力,卻出了這麼檔子事。雖說是奉詔行事,但多少是有「假公濟私」之嫌的。

至於值與不值,卻不便多加置喙。

「朝堂暗流湧動,黨爭愈演愈烈,時下新黨掌政,自是百般針對舊黨。」劉幾沉聲說道:「第一次編修《明宗實錄》在元佑時期,英宗皇帝還年幼,由明宗之母高太后垂簾聽政掌權,高太后是變法的反對者,變法派大臣已被貶出中央,由反對改革的舊黨大臣執政,他們在經濟制度上廢止了一切新法。

本次修訂的《實錄》對明宗變法的思想和路線方針進行全盤的否定。當時編寫《明宗實錄》的是舊黨中的才子陸佃與黃庭堅。但陸佃與黃庭堅在編修《明宗實錄》的過程中相互口誅筆伐、爭論不休。陸佃批評黃庭堅所編寫的內容是基本都是對明宗及變法大臣的誹謗。而黃庭堅認為陸佃編寫的內容是對許多舊黨大臣赤裸裸的汙衊……」

劉之道平素言語不多,此時卻侃侃而談:「所謂《實錄》只不過是舊黨一家之言,自然有失偏頗。紹聖英宗親政,將反對改革舊黨大臣貶出朝堂,召回變法派大臣重新掌權。蔡元度提出,《明宗實錄》是元佑舊黨修的,有很多記載都無依據,涉嫌汙衊明宗皇帝,要求重修《實錄》。不但如此,他又從《明宗實錄》中摘引了一千多條材料,以『詆毀先帝』的罪名,對參加修撰元佑年間《實錄》的黃庭堅等史官們分別傳訊,導致第一次修書的大臣黃庭堅被貶。」

笑了笑,他甩了甩手:「明刀明槍的往來罷了,就看孰勝孰敗。」

「此君是個好戰分子哪……」馮過暗忖,又聽費懋賢悠悠的道:「這其中蔡相出力居多吧。」

眾人愣了愣,方省起費懋賢口中所言「蔡相」並非是蔡卞,而是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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