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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定河山》第六十八章 林籟泉韻
她穿著鵝黃色柿蒂紋刻絲短衫,綠色深深淺淺的月華裙,風吹即如漣漪波動,用了鎏金搖步搖簪發,耳垂上戴著玉兔墜兒,臉上蒙了薄紗巾,隱約可見秀麗絕美的容貌。

對著台下觀眾微微一福,緩緩在玫瑰椅坐下,她將懷中琵琶輕輕調整好,靜靜的等台下的聲音慢慢消褪。

自她款步上台那一刻起,掌聲尖叫聲便不曾停歇過,更不乏站起來聲嘶力竭吶喊的面紅耳赤的觀眾。

這才是當紅明星應有的待遇啊,馮過怎舌不已,這場面實在太熱烈了些吧,原來粉絲追星是不分時空的,大牌露面,萬人空巷並不誇張。

一刻鐘後,嘈雜聲終於散去。

台上麗人手臂微揚,露出纖細白皙的玉指,撫上琴面,凝思,琴聲陡然響起。開始的音律並不算流暢,談不上悅耳婉轉,而是直來直去的暴風與烈日,西北邊陲的黃沙灼痛了人的心。跟著樂句行進,漸漸有了泉水,有了綠洲,陽光在水波和葉面上跳躍,像小小的碎銀在唱歌。錚琮的音符穿過綠楊的煙霧,走到了美麗的邊城。

錚錚琴聲中,麗人的吟唱聲傳出:「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歌聲並不高亢,卻極富穿透力如翠鳥啼水,如黃鶯吟鳴,初不甚大,隻覺入耳有說不出來的妙境:五臟六腑裡,像熨鬥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蔘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唱了十數句之後,漸漸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個尖兒,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不禁令人叫絕。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琵琶聲漸漸急促了起來,隨著手指的撥動豐富著內容,如驟雨突襲,如鶯語花底,如泉流冰下,嘈嘈切切,叫人屏氣凝神,不敢轉目私語。

《琵琶行》這首長篇敘事詩算是白居易的代表作,婉折周詳,有意到筆隨之妙,篇中句亦警拔。音節靡靡,是其一生短處,非獨是詩而已。

要彈唱這首六百一十二言長詩,不僅需要高超的琴技,更需歌者一心二用,否則連歌(詩)詞(句)都會記不住。

馮過自是相信董小宛的實(能)力,也希望這首在詩壇有一席之地的敘事詩能在這個時空大放異彩。

「仆志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始終之則為道,言而發明之則為詩。謂之諷諭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閑適詩,獨善之義也。」

他認為詩的功能是懲惡勸善,補察時政,詩的手段是美刺褒貶,炯戒諷喻,所以他主張:「立采詩之官,開諷刺之道,察其得失之政,通其上下之情。」

《琵琶行》與《長恨歌》是白居易寫得最成功的作品,其藝術表現上的突出特點是抒情因素的強化。與此前的敘事詩相比,這兩篇作品雖也用敘述、描寫來表現事件,但卻把事件簡到不能再簡,隻用一個中心事件和兩三個主要人物來結構全篇,諸如頗具戲劇性的馬嵬事變,作者寥寥數筆即將之帶過,而在最便於抒情的人物心理描寫和環境氣氛渲染上,則潑墨如雨,務求盡情,即使《琵琶行》這種在樂聲摹寫和人物遭遇敘述上著墨較多的作品,也是用情把聲和事緊緊聯結在一起,聲隨情起,情隨事遷,使詩的進程始終伴隨著動人的情感力量。除此之外,這兩篇作品的抒情性還表現在以精選的意象來營造恰當的氛圍、烘托詩歌的意境上。

詩歌題材廣泛,形式多樣,語言平易通俗,「詩魔」和「詩王」之稱,白樂天實至名歸。

而詩歌詩歌,原本就是唱出來的。

「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闋:一曰載民,二曰玄鳥,三曰遂草木,四曰奮五穀,五曰敬天常,六曰達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總萬物之極。」

就是說古時候葛天氏的音樂,就是三人拖著牛尾巴,扭扭臀彈彈腿唱著八闋歌,以此來向上天行賄。

後來的《詩經》更是和樂的關係密切,詩三百皆有曲調,正所謂」頌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墨子·公孟》,意思就是說《詩經》裏的每一首詩都可以用樂器演奏、歌唱和跳舞。

這個時空的大昌時期是詩歌繁榮的頂峰。在昌代近體詩形成,歌唱的成分減少專為書面化。而在古詩中仍有樂府詩和歌行體,詩歌依舊和音樂有聯繫。事實上大昌的詩歌很大一部分都是通過伶人傳唱傳播的。

詞調音樂則是秦楚最具時代特色的音樂載體,主要由兩種形式:一是依舊曲調填詞,一是自度曲(創作新曲調)。

散曲正是大定興起、由「詞」蛻化出來的一種歌曲,體式與詞是比較相近的,較為自由,可以在字數定格外加襯字,較多地使用口語。

總而言之,所謂詩詞歌賦,皆而詠而唱之。

至於這個時空的白樂天,卻非那個「詩王」了,雖也作詩,但在詩壇的地位並不高,反而是在仕途的成就斐然,左贊善大夫(正五品上)、忠州刺史(正四品下)、上柱國(正二品)、太子賓客(正三品)、河南尹(從三品)、太子少傅(從二品)、刑部尚書(正三品)……其死後,昌宣宗還親自寫詩哀悼,並贈尚書右僕射(從二品)官職。

馮過拋出這首《琵琶行》,原還想著可借名「白香山」,算是「還君明珠」,但純屬多此一舉,還安安靜靜的做個文字搬運工得了。

至於董小宛的唱功與琴技,他更是放心的很,畢竟見過她的表演,「專業能力」強大的令人驚嘆折服,演繹《琵琶行》應該問題不大。

果然,她沒讓他失望,甚至遠超期望。

歌聲與琴聲完美契合,在高潮處高亢激昂,似要衝破天際,尤其唱到「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那一句時,最後一個音陡然再拔高一個八度,聽者渾身毛孔舒張,雞皮疙瘩盡起。

「海豚音哪……」馮過喃喃嘆息。

那個時空,歌唱技巧成熟豐富到了極致,低音高音,轉音顫音,只要嫻熟掌握了技術,便是一名合格的樂者。而作為人類發聲音階的上限的海豚音,因為聽著非常冰冷空靈、虛無縹緲、類似於海豚的聲音而得名,乃是歌唱的天花板,是絕大多數歌者所無法掌握的。

董小宛這種唱腔可與海豚音媲美,卻又有所不同,在馮過聽來,皆是聽覺盛宴,無有高下之分,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場下不乏身具文採的儒士,琴技歌聲不提,歌詞也是他們注意之處。

彈唱詩詞,往往會反覆吟唱某一句,可謂一唱三嘆,又稱「陽關三疊」——王維《送元二使安西》另有一題為「陽關三疊」,是因為詠唱時,首句不疊,其他三句都再唱。然而,有人認為僅有末句重疊三唱。如是「第四聲」,則應是首句不疊,其他三句重疊,不然「勸君」一句不可能為「第四聲」。所以「西出陽關無故人」一句重複三次。

這也是因為詩詞篇幅不長,多為數十字,一遍唱罷太過單薄,反覆吟唱可使情緒遞進繼而飽滿內容。

董小宛的這首琵琶曲聽了兩句就知道是首篇幅較長的敘事詩,雖然詩詞不以篇幅取勝,但長詩卻是不易寫好。

長詩是指一首之中包含八行或以上的詩統,如《孔雀東南飛》、《贈白馬王彪》、《胡笳十八拍》、《悲憤詩》等,動輒數百言甚至上千言。但自昌以降,長詩漸漸無人再寫,吃力不討好唄,文字功力以精練為佳,短小精悍嘛。

而董小宛所唱此曲卻亦是深見文字功底的,「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雲雲,這是和而淫。至「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這是淡而傷。

這一段在藉助語言的音韻摹寫音樂的時候,兼用各種生動的比喻以加強其形象性,視覺形象與聽覺形象同時顯露,令人眼花繚亂,耳不暇接。

而且,琵琶聲隨著旋律變化,出現了先「滑」後「澀」的兩種意境。「間關」之聲,輕快流利,視覺形象的優美強化了聽覺形象的優美。「幽咽」之聲,悲抑哽塞,視覺形象的冷澀則強化了聽覺形象的冷澀。由「冷澀」到「凝絕」,是一個「聲漸歇」的過程。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正是餘音裊裊、余意無窮的藝術境界,令人拍案叫絕。彈奏至此,滿以為已經結束了,誰知積聚幻無窮的力量,無法壓抑,終於如「銀瓶乍破」,水漿奔迸,如「鐵騎突出」,刀槍轟鳴,把「凝絕」的暗流突然推向高潮。才到高潮,即收撥一畫,戛然而止。一曲雖終,而迴腸盪氣、驚心動魄的音樂魅力,卻並沒有消失……

樂器,歌聲,詞,三者彼此交融,相輔相成,聽者已是如癡如醉,歌者則是端坐不動,所展現出的技藝令人驚嘆。

「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最後一句復唱三遍,樂聲漸歇,如倦鳥歸林。

馮過暗嘆:要不要這麼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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