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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雙喜[七零]》第25章 第 25 章
周向北看著他爹娘都護著那個大閨女貓蛋,他像是也意識到事情沒問清楚就怪罪大閨女,她把身後的二閨女衛紅拉了過來,

「衛紅,不要怕,告訴爸,是你自己沒站穩,不小心掉下去的,還是有人……推了你。」

周衛紅就知道有人撞了一下她,然後她就掉進水裡了,在水裡撲騰的時候,她看到了大姐貓蛋。

她遲疑的時候,王翠芬就認定她在說謊了。

「……就是她撞的我。」

周衛紅話音剛落,王翠芬衝過來,就狠狠的擰住了她的嘴,

「我讓你胡扯,我讓你誣賴你姐姐,我把你這個壞心眼的嘴給你撕爛……」

「貓蛋,告訴爺爺,你有沒有推她?「

周老摳蹲了下來,拉著貓蛋的小手,語氣和藹的問她,就彷彿是她推的也沒事。

「爺,我沒有推她,我當時在看湖裡的魚,我也不知道她怎掉下去了。「

「聽到沒?貓蛋說她沒有撞,是你這個老二在說謊。

真是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娃,一個兩個嘴裡沒有一句實話,上次往我和你娘還有貓蛋碗裡放死老鼠,也是她乾的好事。

看來餓她兩天,還是餓輕了,竟然還敢起壞心眼。「

「爹……」

周向北也有點懷疑二閨女沒和他說實話了。

旁邊王翠芬一邊擰周衛紅的耳朵,一邊戳她的頭,周向東攔都不好使,

「小小年紀,跟誰學的這樣壞,壞的沒那樣的了,我讓你壞,讓你不學好,我周家怎就出了你這一號人啊……」

王翠芬把周衛紅的耳朵都快擰兩圈了,疼的周衛紅小臉都皺了起來,她死死的咬著牙,忍著疼,

「我沒說謊,就是她推的我……」

「還敢扯謊?」

王翠芬用手掐她的嘴。

「娘,娘,別這樣打她了,她還小哪。」

周向東心疼閨女,想把閨女從他娘手裡奪回來,

「她剛落水,讓她先回屋吧。」

「回啥回,剛落水,就還有勁能張嘴害人,我看她啥事也沒有。

我今個非要替你好好教訓教訓她。

給我撒手……」

唬著一張臉的王翠芬,那語氣惡的不行,周向北嚇的手都縮了回來。

「好好揍,這娃太毒了……在城裡長大的娃,就是這個德行?一點都沒法和她貓蛋姐比。

擱在我們鄉下,都要用竹條子使勁抽才行。\

城裡沒有竹條子,但周老摳看見了雞毛撣子,把雞毛撣子遞給了王翠芬。

周衛紅的慘叫聲,正準備回來做飯,剛走到大院裡的趙玉蘭聽的真真切切的,她急忙往家裡跑,回到家就見她婆婆又在打她閨女。

「娘,是不是衛紅又惹你不高興了?」

「你回來的正好,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閨女,自己掉下船的,竟敢說是貓蛋推的她,這心眼壞的,壓根就不像咱家的人。」

王翠芬拿雞毛撣子把周衛紅的小腿抽的紅腫紅腫的,周衛紅抽噎個不停,看到她媽回來了,就急忙為自己辯解,話剛出口,就又挨了打。

「衛紅,趕快認錯,向你姐道歉。」

趙玉蘭為了不讓閨女繼續挨打,催她趕快認錯。

「我不認,我沒說謊……」

「呦,嘴還挺強,看來還是打的不夠。」

王翠芬見她死性不改,下手越發的狠了,光看著她,心裡就厭惡的不行。

老三老四早就嚇的躲在屋裡了,不敢冒頭出來。

「閨女,你二妹肯定是看錯了,誤會了你,你是當大姐的,就原諒她吧,快和你奶奶說說,說你原諒妹妹了……」

趙玉蘭把貓蛋拉到一旁,小聲和她說著,她說的話最管用,只要她說,她婆婆肯定就會放過衛紅。

「娘,你下手輕點,別把她打出個好歹來……」

耳邊是周衛東心疼的聲音,眼前是趙玉蘭這張焦急的臉,她想起了她,她被周衛紅推下水,被人救起來後,沒有人送她去醫院,一個個都說沒事,水吐出來了就行。

在她說是周衛紅推的她,沒有人相信,趙玉蘭一開口,就是讓她別誣賴自己的妹妹,還說周衛紅乾不出這樣的事……周向北好歹還問了問周衛紅。

聽到周衛紅說沒有,就問她是不是看錯了,是不是自己腳滑沒站穩掉下去的,還說冤枉妹妹,不是好孩子……後面這件事不了了之。

沒有人相信她,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養大的周衛紅。

「我不說,她是個壞心腸,說我推她。」

就讓周衛紅也好好嘗嘗被人冤枉,被人不相信,有口難言的滋味吧。

「貓蛋過來。」

周老摳向貓蛋招了招手,臉色不虞的瞅著老大媳婦。

「我剛剛可都聽見了,你在教貓蛋啥狗屁東西。

貓蛋是大姐怎了?大姐就活該被小的欺負嗎?

怪不得老二乾起壞事有恃無恐的,原來就是你這樣教的,讓她以為自己是小的,幹了啥壞事,怎害貓蛋這個大姐,貓蛋都要原諒她,不能怪她。

而你們一句她還小,貓蛋是大姐,就逼著娃原諒她,有你這樣當娘的嗎?」

「爹,貓蛋是大的,衛紅是小的,衛紅還不懂事,貓蛋比她大一歲,懂的事多,我是想讓她多包容一下妹妹,別和她計較。

衛紅是妹妹,她能不懂事,可貓蛋是姐姐,她要懂事……」

趙玉蘭話還沒說完,周老摳就脫掉自己的布鞋,朝她砸了過去。

「你說的啥狗屁玩意,她才六歲,你讓她懂啥事啊?

你嘴中的懂事,不是懂事,那是叫她吃虧,叫她被欺負不能怨,叫她被冤枉不能說,叫她被打不能還手……叫她活該,就因為她是這幾個娃中最大的。

可憑啥啊,憑啥她最大,就要被人這樣欺負。」

「貓蛋,咱不能原諒,咱憑啥原諒,她欺負了咱,咱就要還回去,爺告訴你,不僅是這個老二欺負你,看到沒,她……」

周老摳給貓蛋指著趙玉蘭,

「她比誣陷你的老二更壞,因為老二欺負了你,她是個當媽的不僅不替你主持公道,還逼著你原諒欺負你的人,你要是不原諒,她就反過來怪責你,責備你,責備你不懂事。

明明她應該去責備欺負你的老二,可她反過來責備本就受了欺負的你,所以你娘她更可惡。

聽爺的,往後不要叫這種人娘,她不配,應不起你這聲娘。」

貓蛋好久沒聽過這樣的話了,之前趙玉蘭只會教她,她是大姐,就該愛護妹妹弟弟,有啥好吃的,要讓給他們,有啥新衣裳,要讓他們先穿,長大後掙錢了,要給妹妹弟弟花,弟弟妹妹遇到啥事了,她要幫他們……

當她被衛紅她們欺負的時候,趙玉蘭永遠只會說:她們不懂事,你是當姐姐的,別跟她們一般見識。

周向北會說:小文,你是大姐,大姐就要有大姐的樣子,咱大度點,原諒她們。

她們都是你的妹妹,弟弟,是這個世上你最親的人,你是大姐……你是老大……

彷彿家裡孩子最大的那一個,就活該,活該受欺負。

不把好吃的讓給他們,是不懂事,受欺負還手,更是不懂事,都要來罵她,指責她。

在他們眼裡,當大姐的要理所當然的幫助下面小的,要把自己擁有的都讓給他們……然後一邊付出,一邊還要忍受著他們對自己的欺負。

這才是他們眼中大姐應該做的。

大姐是啥啊?大姐也是他們的孩子啊,他們對她卻是如此的不公平。

其實他們和下面小的欺負老大的人一樣,他們也欺負家裡最大的娃。

甚至一邊欺負她,還一邊給她洗腦,讓她去習慣這種欺負,還不能有怨氣,這打人一巴掌,不讓人家還手就算了,還不讓人有怨氣,有怨氣就站在高處,對她們指責一番。

「貓蛋,去,給我打她去,她欺負了你,就要打回來。」

周老摳讓貓蛋去揍老二周衛紅,而他自己拿過雞毛撣子,光著腳,追著趙玉蘭打,不僅打趙玉蘭,就連周向北都挨了好幾下。

讓他們當爹娘的欺負他的貓蛋。

「貓蛋,來,奶教你,你掐人的時候,不能掐太多肉,否則掐的不疼,看,像奶這樣,每次隻掐一點點,就能讓她們疼的嗷嗷叫了。」

王翠芬給心肝肉孫女傳授著她的經驗,讓她去掐她另外一個孫女。

貓蛋按著王翠芬教的,去掐被王翠芬死死按住的周衛紅。

「貓蛋,掐她胳膊裡面的肉,那裡的肉最嫩,掐起來最疼,有衣裳蓋著,人家也看不出來。」

王翠芬往後要教貓蛋的多著哪,省的讓孫女受人欺負,她的孫女,就是太乖,太善良了,旁人這才敢欺負她……她往後要教她怎麼欺負旁人,把她教的像她一樣,看,都沒人敢欺負她王翠芬。

因為敢欺負她王翠芬的人,早就被她揍的看見她就彷彿老鼠看到貓似的。

「媽,媽……」

周衛紅嘴裡一個勁的喊著媽,鼻涕都淌進嘴裡了,嚎叫的聲音彷彿殺豬的似的。

可她媽此時都自身難保,哪還能顧得上她啊。

周衛紅喊完媽就喊爸……周向北見他娘教大閨女怎麼掐二閨女,實在不像話,正要上去阻攔,背上就挨了周老摳一下。

「爹,別打了,讓大院裡的人笑話。」

「你還怕丟臉啊,你周向北還有臉嗎,欺負自個離家五六年的閨女,她這好不容易回來了,你不說多疼疼她,卻這樣對她,我打死你,打死你們兩口子。」

「聽啊,周大叔,打人哪……」

「那是趙玉蘭的聲音……老周的聲音……哈哈哈哈」

院子裡的人都出來了,站在下面,對周向北家指指點點的,她們有的踮著腳,甚至能看到舉著雞毛撣子追著人打的周老摳。

……

趙家人拎著大包小包的坐上了進城找閨女的火車,趙老根,小腳的劉老太,趙二狗,劉二芳,趙大牛。

「大娘,你們這是去哪啊?怎麼還抱著雞啊?」

車廂裡的人,都一臉嫌惡的離趙家人遠遠的,坐在劉老太身邊的一個大叔,捂著鼻子,見劉老太懷裡的雞拉了……天啊,他說啥也不坐在這了,這一家子都是啥人啊。

「同志,同志……」

大叔喊著火車上的工作人員,讓她再給他換個位。

「你坐我這來吧,我這沒人。」

走道過去斜對面有個空坐位,那裡的人招呼捂著鼻子,手裡拎著包,熏的快吐的大叔過去坐,大叔感激的不行,就往他們那邊走。

可他還沒走到那,就被身後衝過來的人撞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只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那個空位已經被人佔了,是那個抱著老母雞坐火車的老太婆的兒子。

王建國眉頭緊皺,懷疑這家人和他反衝,走到哪,都有他們。

劉老太探著腦袋見是自己的兒子搶到了空位,一個勁的誇自己的兒子有本事,就在她洋洋得意的炫耀兒子的時候,她不知道,以她為中心,周圍的人,都被雞屎味熏的受不了了。

眾所周知,雞屎是很臭的,劉老太的雞也不知道是暈火車還是啥,剛剛是直接噴出來一灘稀的,有一小部分噴到了座位上,劉老太瞅人沒看見,用手把坐位上的雞屎用手勾掉,然後再沖著走道,使勁一甩。

坐在走道對面,以及坐在劉老太后面的那些人,全都尖叫起來了。

車廂裡的人都騷動了,因為雞屎味實在是太竄了,一個個都喊著火車上的乘務員,鬧著要換車廂。

「大夥先別急,都先坐下。」

乘務員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安撫著人,有一個胃淺的女乘務員,直接捂著嘴跑到了廁所裡吐了起來。

「恁抱著個雞上火車幹啥嘞?熏死個人,恁知道不知道?」

有個來海城探親的外鄉人,說著地方話,指著抱著雞的劉老太和趙老根。

「俺想抱,管恁啥事……」

劉老太抱著雞和對方罵了起來,啥髒話,見不得人的話,都往外冒,和她罵架的人也是農村人,但他出門在外,要臉,顧忌著車廂裡這麼多人那,愣是不敢還嘴,一張臉被憋的通紅通紅的。

「你這個老太太,怎這麼不文明啊?」

車廂裡的人都聽愣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農村人,以前碰到的農村人,雖然說話土,穿衣裳土,可人家熱情,樸實,有的還講文明咧,生怕城裡人瞧不起他們。

「一點素質都沒有……」

車廂上的人都說著劉老太。

「恁們說誰沒素質哪?說誰不文明啊?沒看到是他先挑事的嗎?」

劉老太抱著咯咯叫的雞,用手指著剛剛說話的那些人,雞又噴出來了,劉老太壞心眼的把雞屎往她們身上甩,

「你們都來看看俺的雞,俺的雞聽話著哪,俺又沒有讓它亂跑,你們憑啥說俺沒素質。」

離的近的人,來不及躲閃,身上都被甩上了雞屎。

「啊……」

女同志低著頭看著自己身上剛做的燈芯絨的褂子上一大灘還正往下流的青白的雞屎,整個人都快瘋了。

「你們要幹啥?要欺負俺娘,我可告訴恁,俺娘有病,打壞了,你們賠……」

在鄉下打扮的時髦的劉二芳,來到城裡就不夠看了,坐在火車上,她所謂的時髦,在城裡人眼中,就像一只會打鳴的雞。

又艷又俗又土。

「對,俺娘有病……」

趙二狗也跳了出來。

原本想動手揍他們的人,都有所顧忌,看著劉老太手中的老母雞,他們更怕揍他們髒了自己的手。

「大夥都先坐回去……大娘,你怎把雞給帶上火車了?」

「閨女,恁們又沒說不能帶,俺這雞一天能下一個蛋哪,俺要進城找俺閨女,俺把雞放在家裡沒人喂,又怕旁人偷俺的雞,俺就把它們也給帶過來了。」

劉老太話音剛落地,她懷中的母雞就咯咯咯的叫了起來。

「壞咧,俺家雞要下蛋了。」

劉老太到處找著地方,給她懷中的雞下蛋,生怕蛋下到地上摔碎了。

「老婆子,你轉悠啥,還不趕快把雞放在哪。」

趙老根指著火車上的坐位。

劉老太連忙坐了過去,把雞放在旁邊的空位上,不敢鬆手,怕它飛掉,就按著它下蛋。

一車廂的人,伴著臭烘烘的雞屎味,都在圍觀一隻老母雞在下蛋。

那隻老母雞的蛋好多次都要出來了,又給憋了回去,這可惹惱了劉老太。

「去去去,恁們別看了,看的俺的雞,蛋都下不來了。」

火車上的乘務員都不知道說啥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有人把雞給抱上火車,在火車上下蛋的。

「同志,我要換車廂。」

車廂裡的人都不願意在這個車廂待了。

「我也要換。」

「我也要換……」

……

「趕快給他們換,恁們都走,剩下俺們,俺想坐哪就坐哪,俺想怎躺就怎躺……」

劉老太正巴不得他們全走哪。

剛剛趙二狗搶人家的坐位,就是把自己的空位省下來,這樣能讓他媳婦躺在上面睡覺。

「大家都別急,聽我說,火車上別的車廂都坐滿了人,沒有坐位了,沒法給你們換車廂。」

乘務員為難的很。

「你不給我們換,你看看這車廂,滿車廂的雞屎味,這地上,坐位上都是,你讓我們怎待的下去,你這個同志,趕快給我們換車廂,否則我們就寫信給你火車站的領導,反映你這個同志的問題。」

火車上一個中年男人,憤怒的指著地上的雞屎,讓那個乘務員同志看。

「就是,不給我們換車廂,我們就給你們單位寫反映信。」

有個大姐出來幫腔。

「你們先停停,讓我先說,同志,我的這件衣裳可是新做的,現在弄上雞屎了,你說怎讓她們給我賠吧?」

女青年把身上的燈芯絨褂子已經脫了下來,裡面就穿了一件薄秋衣,她把褂子撩起來,讓大夥看她褂子上的那大片的雞屎。

雞屎淋淋嗒嗒的往下淌,淌了一條長印子出來。

乘務員同情的看了一眼女青年,然後捂著鼻子來到了劉老太跟前。

「大娘,你的雞拉的屎弄人家衣裳上了,人家讓你賠她的衣裳哪。」

劉老太一聽讓她賠衣裳,頓時也顧不上看雞下蛋了,連忙讓孫子大牛給她按著老母雞,她站了起來,那沾著雞屎的手差點戳到人乘務員的臉上,

「憑啥讓俺賠,誰讓她站的不是地方。」

「你……」

女青年氣的不行,要上前和劉老太理論,被身旁的大姐連忙給攔住了。

「妹子,別去。」

劉老太現在在車廂人眼裡就是一坨臭狗屎,誰都不想挨,就連乘務員都不想靠近,

「大娘,你怎這樣說啊,你這不就是不講理嗎?你把人家姑娘的衣裳弄髒了,就該賠人家。」

「我這衣裳剛做的,買料子加上做衣裳的錢一共是二十一塊錢,那布票就當我自認倒霉,出門沒看黃曆,不要了。」

女青年真後悔今天坐火車,還坐的這個車廂。

「二十一塊錢?搶錢哪,你們就是看俺是鄉下人,就欺負俺。

哎呦,俺不活了,城裡人欺負俺鄉下來的老婆子了……」

劉老太也不嫌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走道上,那攤雞屎剛好被她坐了個正著,她拍著自己的大腿,狼哭鬼嚎的。

「大娘,你別撒潑啊……大家都看著哪,誰欺負你了?」

乘務員急的不行,有心想把她從地上攙起來,可壓根不敢靠她太近,因為這個大娘身上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味,就像是一兩年沒有洗澡,再加上雞屎味,乘務員怕碰她一下,手髒的打十遍肥皂都洗不幹凈。

雖然這個大娘身上穿著一身城裡前幾年式樣的新衣裳,可依舊能清晰看到那脖子裡的灰垢。

「就是你合著她們一塊欺負的俺娘。」

趙二狗帶著一頂狗皮歪帽子,穿著一身土布做的衣裳,妥妥的二流子。

「對,就是你們。」

劉二芳在一旁幫嘴。

「你們不要仗著自己是鄉下來的,就在這耍無賴,鄉下的人是咱的老大哥,他們不會像你們這樣,出門在外,別給鄉下人丟臉。」

又來了兩個乘務員,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像是她們的領導。

「俺怎丟臉了……恁們都欺負俺……俺要告恁領導,把恁領導給俺喊過來。」

劉老太不依不饒的在地上亂蹬著腿。

「我就是領導,聽說你們是進城找你們閨女的,你們閨女是在哪個單位?」

火車上的領導嚴肅個臉,問劉老太。

「俺閨女沒單位,俺可告訴你,俺女婿那可是廠子裡的技術員,厲害著哪,你別以為你是火車上的啥領導,就能欺負俺。」

劉老太一臉的得意。

「呦,技術員啊?那厲害啊,是哪個廠子裡的技術員啊?」

領導繼續問。

劉老太還真一時想不起來了,旁邊的趙二狗急忙耀武揚威的說道,

「常川毛巾廠,俺姐和俺說過,俺記得牢牢的,那可是一個大廠,牛著哪。」

「常川毛巾廠啊,我聽說過這個廠,那個廠確實大,我一個遠房親戚就在這個廠當工人,你姐夫叫啥名啊?」

趙二狗一聽對方也有親戚在他姐夫所在的那個廠子,頓時卸下了戒備心,

「原來你親戚也在那個廠啊,俺姐夫叫周向北,恁親戚叫啥名啊,到時候俺讓俺姐夫照顧照顧他。」

領導問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就不再搭理他們這一家子了。

「奶,雞下蛋了……」

隨著大牛舉起的一顆溫熱的白皮蛋,車廂內就開始亂起來了,因為他只顧著拿蛋,鬆開了按著母雞的手。

尖叫聲在母雞打鳴的聲音,交織著充斥在整個車廂內。

「俺的雞……」

老母雞在眾人頭上飛著,趙家人到處抓雞,擁擠,衝撞,踩腳……車廂裡一片混亂。

……

等下車的時候,這個車廂裡的人,頭上都插著雞毛,身上瀰漫著惡臭的雞屎味……一個個都你推我搶的逃命似的,逃下了火車。

沒有人知道他們經歷了啥。

最後走出車廂的是趙家人,他們抱著母雞,頭上,衣服上都是雞毛,雞屎,四個人拎著大包小包的,還牽著一個手裡拿著生雞蛋的男娃,在火車站格外的矚目。

「這就是城裡啊,娘呀,可算是到地方了。」

趙家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二狗,快找出你二姐家的地址,咱找人問問路。」

劉老太催促著兒子。

「同志,這哪有廁所啊?」

在火車上憋了一整天的趙老根,攔住一個人,問著廁所,他實在忍不下去了。

那人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連忙往旁邊躲,皺著眉頭,給他指了指地方,然後捂著鼻子急匆匆的走了。

「你們在這先找著,我去去就回來。」

趙老根要走,被劉老太給拉住了。

「老頭子,你再忍忍,等咱到了咱閨女家,你再去上廁所,你在這上,那不是便宜他們了嗎?」

「娘說的是,爹,你再忍忍。」

趙二狗抬起頭說道。

「你還不快找地址,要在這站到啥時候?」

劉二芳站的腿都酸了,最後實在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了碎花包裹上。

「這地址怎找不到了?是不是在那個包裡。」

趙二狗把包裹裡的東西全都給拿了出來,可還是沒有找到那張記了她二姐地址的紙條。

趙老根趁著她們找紙條的時候,偷偷的在一旁走了,他等不及到閨女家了,再憋就……

「兒啊,是不是你忘記放裡面了?」

劉老太幫著翻找,她們趙家的破衣裳破鞋,連裡面穿的褲衩都擺了一地。

火車站的人,路過這,都要看上好幾眼。

「呀,娘,咱的包袱怎不對勁啊,怎少了一個啊?」

趙二狗的大嗓門,壓不住,惹的火車站的人都知道他們少了一個包袱。

「真是少一個……俺地親娘啊,這是哪個缺了大德的王八羔子把俺家的包袱給拿走了啊……」

劉老太罵著那個偷走她家包袱的人,她二閨女的地址就在那個包袱裡,那個包袱裡還有她閨女給她買的一條新褲子咧。

「這下可怎整啊?都怪你,你說你追啥雞,不好好看著咱的包裹。」

劉二芳埋怨著丈夫趙二狗。

趙二狗:「……」當時不是你讓我去捉雞的嗎?

趙二狗怕媳婦,這話不敢說,縮著個腦袋,被媳婦數落著。

劉老太見兒媳婦又欺負她兒子了,她的頭又難受了起來。

火車站裡,劉老太抱著一隻雞,趙二狗抱著一隻雞,劉二芳抱著兒子大牛,坐在那守著剩下的包袱,等著去廁所的趙老根回來商量商量這事怎辦。

……

趙老根不識字,別看他在家裡怪硬氣,在閨女面前怪有脾氣,可出了家門,連個屁都不敢放,反而是在家裡有些怕他的劉老太,啥也不怕。

趙老根是個地道的莊稼人,大字不識一個,他在鄉下,男女都是共用一個廁所,他憋的急,來到廁所這,見有個女同志出來,他就想也不想的解開褲腰帶跑進去了。

「抓流氓,抓流氓,快來抓流氓……」

火車站裡的人聽到有人喊抓流氓,都湊起了熱鬧,就連趙二狗都忍不住往那邊探頭探腦的。

「包袱都弄丟了,還有閑心看熱鬧?」

劉二芳黑著一張臉,瞪著她男人趙二狗。

「是俺爺……」

大牛指著被人當過街老鼠打的老頭,說道。

……

「俺地親娘啊,你說說你,你跑進人女廁所幹啥?」

火車站外面,劉老太埋怨著鼻青臉腫的趙老根。

剛剛趙老根差點被人當成老流氓給抓起來,還是劉老太跑過去給要抓他的人解釋了一番,甚至耍起了潑,人家才肯放過他。

「誰能想到它有倆廁所啊,咱鄉下不就一個嗎?這城裡有啥好的,弄倆廁所,不是成心讓人跑錯的嗎?」

趙老根死鴨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爹,要不然怎麼說人家是城裡哪,連廁所都有兩個,都分男的,和女的,這城裡可真好啊,要是咱能在這住上一輩子,那該有多好啊。」

劉二芳彷彿看不夠似的,一直環顧著四周,她剛到這,瞅啥都新鮮,還有那些人身上穿的衣裳,手上拎著的包。

「大牛,快看快看,那就是自行車。」

大牛自打生下來,還不知道自行車長啥樣哪。

「這兒的人,過的可真好啊,這自行車這麼多。」

趙二狗眼饞的看著那些自行車。

「過的好是好,就是這的女的,怎都不打扮啊,脖子上連繫個紅絲巾的都瞅不見。」

劉二芳撥弄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系的紅絲巾,要是擱到平時,她還捨不得戴那,這看著進城來了,不能穿的太土,怕被城裡人看不起,所以才拿出壓箱底的紅絲巾給帶上了。

自以為很時髦的劉二芳,不知道的是,她在旁人眼裡,就是一個十足的鄉巴佬,土的不能再土了,土的甚至很吸引人的目光。

劉二芳還以為那些人是看她穿的時髦哪,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自信,還和一旁的趙二狗炫耀的說道,

「我看這城裡也就那樣,這些女的打扮的還沒我好看哪。」

「我覺得也是……」

趙二狗說著違心的話,那眼睛黏在人家女同志身上下不來。

「趙二狗,你眼睛看哪那?」

劉二芳推了一把趙二狗,不依不饒的要打他。

「好了,別鬧了,現在咱該想想怎找到你們二姐。」

地址都丟了,還有閑心在那鬧,趙老根畢竟是一家之主,他壓下剛剛那事的羞臊,板起臉,教訓起兒子和兒媳婦。

「咱這五個人,沒有一個識字的,彷彿睜眼瞎似的,怎找啊?又沒地址?連問路都沒法問?」

趙二狗看著城裡這麼多路,感覺在這都會迷路。

「不知道你二姐的家在哪,可咱知道你姐夫上班的廠子叫啥名啊,叫我說,怎就找人打聽那個毛巾廠在哪,咱找到毛巾廠在哪,不就能找到你二姐夫了嗎。

找到你二姐夫,咱就算找到家了。」

趙老根畢竟吃了這麼多年的鹽,雖然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怯勁的很,可事怎辦,他還是有主張的。

……

自打那天,趙玉蘭和周向北都挨了打,這倆人最近對貓蛋好的很。

就是周衛紅在背後看貓蛋的眼神,彷彿淬了毒似的。

「衛紅,你就別招她了,和你貓蛋姐處好關係,不僅你好過,就連你媽我都跟著好過,你好端端的惹她幹啥啊?」

趙玉蘭在外面,一邊挑大糞,一邊語重心長的和二閨女說。

「我沒有惹她,為啥你們都不相信我,真的是她推的我……」

周衛紅這兩天,心裡苦的沒法說,沒有人相信她,他們都相信那個貓蛋,明明就是她把她推進水裡的。

明明她才是那個被貓蛋欺負的人,可沒有一個人幫她教訓那個貓蛋。

爺奶,都幫著那個貓蛋欺負她,就連原本相信她的爸,也開始欺負她,還有她媽……

這兩天,她的淚都已經哭幹了。

她真不想在這個家待了,可她又不知道去哪,原本最疼她的爸,也不疼她了,和她媽一樣,都疼那個壞貓蛋了。

她不知道,這個壞貓蛋為啥要回來,既然在鄉下,為啥不好好的呆在鄉下,非要回來和她搶爸媽……

「媽知道你不待見她,可你爺爺奶奶那兩個偏心的老東西,不是好惹的,你往後別欺負她了,等以後你爺奶他們走了,你……」

趙玉蘭話裡,還是不相信這個閨女沒說謊,之前死老鼠那事這個閨女都能幹出來了,說一句謊話,又有啥做不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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