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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東往事》第十二章 飢荒襲來,山匪使壞
話說飢荒說來就來,才一開年,很多人家米缸、地窖就見了底,為了節省糧食,家家戶戶就開始上山挖茅草根吃。此地最不缺的就是茅草,這茅草漫山遍野地瘋長著,無論是小路邊、溪溝旁,還是山坡上、林地邊,一叢從的茅草像不羈的少年,昂頭挺胸,充滿精神氣,風一吹過,便發出輕微嘩嘩的聲響,像是歡迎人們的到來。話說這茅草根裡有甜甜的汁液,只要挖出來,剝去上面的泥土和枯葉,就可以放在嘴裏嚼一嚼,緩解一陣子飢餓,碰上嫩芽,還可以直接嚼了吞進肚裏去。就這樣熬了一個多月後,山上的茅草根也挖得差不多了,人們又把目光轉向了可以吃的樹葉。一天不知道是誰,偶然發現一種叫黃荊樹的葉子,用來磨碎了可以做成類似涼粉的食物,吃了不僅飽肚子還耐餓,靠著這黃荊樹葉,大家又熬了一兩個月。

這日子,除了平民百姓缺糧少食,山上的土匪強盜們更是受飢荒影響老火了。不少人餓得在地上撿爛果子吃,有的在樹榦裡掏蟲子吃,甚至有人直接啃起了樹皮。這天,一夥山匪們不知道從哪裏撿了半籃子板栗,但是大部分都壞了,大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塞進了嘴裏,但是不久,個個疼得在地上直打滾兒,又是拉稀又是嘔吐。這時一個小跟班有氣無力地跟老大說道:「當家的,我們要不要做一票大的,只要能吃飽肚子,哪怕只有一頓,叫我立馬去死都可以!」。這當家的低著頭,耷拉著臉,又看了一會兒遠處的天空,也覺得現在這樣活著窩囊,再這樣下去,一群手下怕是就只有餓死了,他何嘗不想去村裏或者山下搶點糧食回來,但是現在家家戶戶都餓飯,這樣直接下去明搶,恐怕東西搶不到不說,還要被抓住槍斃。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找到個有家底的,至少是個大戶,再想個萬全之策,才能保證搶到糧食。但是誰家會有餘糧呢?他準備帶一兩個人進城先去打聽打聽。

於是,幾人就砍了一捆柴背在背上,扮成山上百姓下山賣柴,想去關壩街上打聽下消息。幾人背著柴在街上溜達著,正想找個人問下話,卻誤打誤撞遇到了劉老麽。原來以前這幫土匪打劫後,就經常去關壩街上的賭場找樂子,而這劉老麽也是賭場常客,一群人臭味相投,就這麼認識了。這土匪頭子悄悄把劉老麽拉到一旁,故作關心地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這劉老麽愁眉苦臉地說道:「快別說了,我整天餓肚皮哦,都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老婆還跑了!」,於是就把自己教訓媳婦,卻被王家兩個孫子給打了,還被他們救走了媳婦兒,導致媳婦兒跑回了娘家的事,從頭到尾擺了一道。這土匪頭子似笑非笑的聽著,當聽到王家人也參和進來了,頓時眼珠子一轉,這王家不就是山上的大戶嗎?家裏有幾百畝良田不說,還有人在外面經商,房子都雕樑畫棟的,想來家底豐厚,應該還有存糧,於是立馬一條毒計就產生了。他低聲在劉老麽耳朵前嘀咕了一陣子,這劉老麽就徑直回家準備去了。

一日,村裏來了一支工作隊,足足有三四十號人。才到村口,就被放牛娃娃們瞧見了,於是趕緊跑回家通知大人。村裏人聽說工作隊來了這麼多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趕緊迎了出來。當村裏人見到這隊人時,卻總覺得哪裏有點兒不對,平日裏在關壩街上見到的工作隊,軍裝穿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但是這群人卻鬍子拉碴,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軍裝也穿得歪七扭八,看人的眼神更是帶著一股狠勁。正當大家疑惑的時候,領頭的一個大鬍子說道:「我們是關壩街上的工作隊,專門負責懲治惡霸豪強,此次上山是接到村民舉報,說是有人強搶他家媳婦兒。大家不要害怕,我們此次來隻為幫村民除害。」這麼一說,村裏人才放下了戒備心,但是大家轉念一想,不對啊!怎麼大家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強搶民女這檔子事呢?

正在大家疑惑的時候,這劉老麽跌跌撞撞地就跑到了工作隊前,一下子就跪在工作人員面前,呼天搶地的喊道:「求求你們救救我媳婦兒吧,她被王家那戶惡霸地主搶走了,至今都音信全無!」說著就趴在了地上不肯起來。工作隊其他人趕緊扶著劉老麽來到了大鬍子跟前,這大鬍子一把拉過這衣履破爛不堪、蓬頭垢面的劉老麽,對著村裏人大聲說道:「你們看看,他就是一個保受惡霸欺壓的貧農,被人搶去了媳婦兒。你們大家說,這等為非作歹的惡霸地主,是不是要好好收拾一番?」眾人還不明所以,趕緊問道:「劉老麽,你媳婦兒到底被誰搶了?我們村裏人給你做主,你說!」。這劉老麽大喊道:「被王家那兩個不爭氣的孫子搶走了!」,村裏人一聽就炸了鍋,紛紛議論道:「不可能啊!王家家法向來很嚴,那兩個小子雖然頑劣,但是不至於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那王老太爺更不可能由著幾人胡鬧。」正當眾人驚愕不已之時,這大鬍子對著劉老麽說道:「走,我替你做主,去把王家人叫來當面問個清楚明白」,又對村裏人說道:「還請眾位相親,到村裏戲枱子那裏等我們,等我們把王家人拘來審問,大家一起做個見證」。於是立馬集結了隊裡所有人馬,由劉老麽帶路,浩浩蕩蕩往王家奔去。

村裏人見這陣仗,也是嚇得不得了,大家隻得按照大鬍子囑咐,去了村裏戲台,那裏是個大廣場,平時村裏有事,都在那裏商量。沒過一會兒,幾個穿軍裝的人果然綁了王家老太爺,押到枱子上審問。眾人見其他人沒有跟來,就想去打望下。卻被這幾人叫了回來,說道:「王家家大業大,頭正帶人圍了王家,一會兒好搜家。咱們隻管安心在這裏把強搶民女的事審問個明白!」,說著晃了晃手裏的長槍。大家都怕這槍彈不長眼,趕緊過來一起把事情問個明白。

時值三四月份,王家二叔、三叔知道家鄉受了飢荒,都趕緊帶著家人和糧食回來看望,本來準備歡歡喜喜團聚一下,沒成想突然就來了一隊工作隊,把家裏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禁把家裏老太爺綁走了,還不由分說就給家裏扣上了一頂惡霸地主的帽子,接著一群人就對著家裏男子拳腳相加。過了一會兒,走出來一個歪帶著軍帽的人,他讓家裏人趕緊交出搜刮鄉鄰得來的錢財和糧食,不然要讓一家子好看。但是王家人都哭訴道:「縣裏建學校,家裏的錢早已捐得差不多了,哪還有值錢的財物?糧食也只有兩位叔帶回來的一點點,如若不信,你們可以去搜搜!」。這人隻「呸」了一聲,就讓一隊人趕緊去搜家,果然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著值錢的財物,就連找到的衣服被褥幾乎都是破破爛爛的,只有一些外穿的衣裳看得過去。他們認為是肯定是王家人把錢財藏了起來,不給點厲害怕是不得交代,於是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原來這工作隊是土匪假扮的,他們穿著搶來的軍服,為的就是避過村民的懷疑。現在劉老麽正帶著全村人在佃戶最為集中的戲台審問王老太爺,那裏離王家約有兩三裡遠,即使王家發生大規模搶劫打鬥,村裏人誰都不會注意到。

話說世忠和世良兩人,正是長身體的大小夥,這些日子也餓得慌,好在他們會打獵,經常捉了野兔山雞這些回來給家人打牙祭。正在這日,他們早早就拎著一些野兔皮毛做的坎肩,出發去關壩街上叫賣,好換點錢糧度過年關。但賣了一上午卻沒有人過問,還被賭場老闆盯上了,原來這人早打聽過二人底細,知道二人曾在縣城裏賭過,於是又千般萬般的花言巧語,哄騙二人繼續去他場子裏玩,他說道:「就這點皮貨,你們也要賣身上拿得出來的人啊!我那場子裏的人,各個身上都有錢,你們要不跟我去看看,我幫你們推銷推銷,說不準誰家缺保暖的棉襖,就買了你們這便宜的兔毛坎肩」。世忠二人知道這是哄人的話,但是又想著道理確實如此,就跟著去了。沒曾想這陰差陽錯的,倒是救了二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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