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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東往事》第四十三章 百年不遇大洪水,縣城遭災
這年夏天,田裏的莊稼在眾人的辛勤勞作下,長勢格外喜人,家家戶戶都盼著能是個大豐年,然後歡歡喜喜的嫁女兒娶兒媳。

八月中旬的某一天,天氣異常悶熱,眾人正在田裏勞作,忽然飛來一大群五顏六色的蜻蜓,不停地在頭頂盤旋,田裏的蚯蚓也一個勁兒地往外鑽,眾人預測這是要下雨了,趕緊往家的方向跑。一路上只見成群結隊的螞蟻不停地往高樹上搬家,燕子更是伏貼著田裏莊稼在飛來飛去。不一會兒,天色越來越暗了,滾滾烏雲排山倒海似地湧來,像趕集似的一個勁地壓向低空,雲越來越厚,天也顯得越來越低,眨眼間,天昏了,地暗了,一片可怕的黑暗像貪婪的怪獸一樣企圖把整個天地吞掉。就在這時颳起了一陣狂風,狂風把一片片樹林吹得都倒向了一邊,不時發出『吱吱』樹枝折斷的聲音,急著趕回家的人們也哆嗦著站立不穩,隻好牢牢扶著樹榦不被風吹倒,忽然這時天被劈開了似地透進一絲光亮,眾人正看得出神,天空中一道「之」字形的閃電劃過萬裡長空,緊接著一聲炸雷振得人的耳朵心直發麻,讓人膽戰心驚。而後,暴雨像天河決了口似的鋪天蓋地而來,好像要把這裏吞沒掉。眾人直呼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暴雨。

伴隨著震耳的雷聲和刺眼的閃電,暴雨頃刻間灌滿了整個梯田,眼看著田要被沖毀了,眾人又不顧一切地沖向了田間,刨開了一道又一道排水口。大雨就這樣持續下了兩天兩夜還沒有停下的苗頭,眼看著平日裏潺潺流淌的小溪,也像發了怒似地咆哮著,任那湍急渾黃的水不斷沖刷著兩岸的花草樹木,裹挾著草木石塊沖向遠方。

還在縣城打理鋪子的周傑,也早就聽說過縣城容易發大水,當初自己剛到此地,就遇到了山洪,頃刻間就把他販的鹽沖了個乾乾淨淨,這事讓他至今記憶猶新。當看到天氣異常,他就格外謹慎,在剛下暴雨的那個下午,就急忙找人把店鋪裡的棉布、食鹽、五穀雜糧等盡數運往不遠處山坡上的倉庫。果不其然,當天晚上,後河裏的水就翻越了堤壩,把整個縣城都泡成了一鍋湯,人們驚慌失措的提著鍋碗瓢盆、衣物被子和大米,往高處山坡奔去,但是雨大路滑,不少人摔倒在了地上,爬起來後又背起包袱繼續朝遠處山坡跑去。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眾人用彎刀砍了樹枝和芭蕉葉,支起棚子避雨,不少人則戴著鬥笠披著蓑衣站在山坡上,遠遠的看著上遊衝下來的粗壯樹榦,以及夾雜著的不少房屋的木樑木柱,都猜測著上遊已經有人遭了災,房屋被山洪衝垮了,就是不知道人逃出來沒有。到了下午,水勢愈發兇猛,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原來山裏大面積滑坡,不少大石頭順著山洪被衝進了河道,那些大石頭在泥沙漿般的洪水裏不停上翻下滾,不一會兒就從上遊衝到了後河。到了晚上,令人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樹榦大石頭在下遊狹長地帶卡住了,隨著越來越多的石頭沖滾下來,這裏堵塞情況越來越嚴重,漸漸地水位越來越高。人們只知道在山坡上避險,沒成想水位漲得這麼高這麼快,不一會就漫到了山坡腰部,當人們驚恐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撤離到更高的山上,隨著一個激流湧來,不少人還沒有來得及呼救就被捲走了,水性好的抓著身邊漂浮著的木頭、木盆僥倖活了下來,也有人奮力遊向遠處的高山。

到了第三天天亮的時候,只見原本的太平縣城連同附近的山坡早已不見了蹤影,群山之間出現了一個偌大的水池,偶爾露出一兩個山頭,像海中的小島一樣若隱若現,倖存下來的人們抓著山坡上的樹枝樹榦奮力上了岸。雨還在不停下,洪水還在不停上漲,人們顧不得滿身疲倦,繼續往高處爬去,生怕一個不留意,洪水又漫了過來。就這樣,到第四天中午的時候,雨終於停下了,這時放眼望去,整個太平縣城都變成了江海湖泊,不見人影。

縣城遭遇洪災的消息,最先傳到了最近的長石鄉,李家老爺聽到災情後,大驚失色,連忙帶著一行人從下遊往上開始搜救倖存的人,只見河岸枯枝上偶爾掛著少許布衣布條,哪裏還有人的蹤影。不久就來到了阻塞之地,只見那條峽谷已經被樹枝石頭填滿,要疏通不禁得頗費些人力,還十分危險,無奈,李老爺隻得帶著人繼續向上搜索。剛沿著一條山道上到一座山峰前,走在最前面的文雙就偶然間發現了十多具漂浮在水面的人,不等李老爺回應,他就跟著其他人跳下水裏把人拉了上來,一看,全是死屍,臉都泡白了,把文雙嚇得渾身直哆嗦。一行人趕緊砍了樹枝搭起棚子和架子,把屍體方放上去。接著又繼續向前,不知走了多久,發現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坐在一個木盆裡,居然也飄到了岸邊。看著眾人遲遲不敢下水撈人,李老爺不停喊:「這是個活下來的小娃娃呀,快撈上來!快撈上來」,這時眾人才醒過神,連忙撈了起來。這孩子餓壞了,接過煮熟的土豆,就狼吞虎咽了起來。一路上眾人又走走撈撈,救下了十來人,最後到了一處很高的山峰下,才發現活下來的人都聚集在這裏,約麽有二三十人,正相互依偎在一起抱團取暖。見到有人來救,瞬間哭成一團,有人沒了孩子有人沒了爹娘,還有人沒了丈夫或妻子。李老爺也隻得好言相勸:「大家節哀順變啊,趕緊吃些東西補充下體力!還有力氣的小夥子們快隨我們再去搜搜,看是否能尋著活著的親人,亦或尋找到遇難親人們的遺體。」聽聞李老爺如此說,眾人似乎又有了希望,都希望親人們能僥倖活下來。李老爺一行人則趕緊拿出吃食和水,分給了眾人。

不到一天,縣城遭災的消息也傳到了芭粽山,志遠聽聞後,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百年不遇的洪水這麼快就來到了。想著周傑還在縣城不知生死,就趕忙讓書林跟著自己一起下山,一是想辦法儘快疏通阻塞的河道,一是尋找周傑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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