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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東往事》第十六章 世忠病癒上進,前往峨眉山受訓
話說世忠大病後,經過半個來月的調養,病情終於有了起色,逐漸好轉起來,但他還是放不下家裡的親人,經常念叨著要回家給他爺爺和家人們收屍,好讓親人們入土為安。以前最愛講三國故事的他,現在卻更多講的是自己爺爺生前事,還有自己在芭粽山上無憂無慮的生活,他總是說道:「回想以前,雖然身在山間,但真是快樂似神仙。如今孤零零一人,生死由天,才知道親人的寶貴」。這樣的思念很深很苦,每當他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他總要去找團長訴苦,求他能放自己回去,哪怕只有一陣子,只要自己替親人們收好屍就立即回來。但是軍法難違,何況還一直打著仗呢?雖然團長偏愛他,但是放手下離開隊伍這事他是不能做主的,這忠娃子說的次數多了,他又不忍心觸及忠娃子的傷心事,後來一見到忠娃子又來了,也隻得趕忙叫副官幫忙擋著,自己悄悄開溜。雖然放忠娃子回去的事情不能答應,但是忠娃子能文能武,思慮單純,做事又機靈,黃團長走哪裡都喜歡把他帶上,團裡有什麼好事,也一樣沒有落下他。

這日,忠娃子陪著團長又去兵營裡看士兵操練,發現一群人正在鬥毆,有人掄著扁擔,有人掄著板凳,雙方正打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這黃團長平日裡最恨窩裡鬥,團裡也是下了軍令的,嚴禁鬥毆,如有發現,軍法從嚴處理。於是不由分說,拔出手槍就沖著天上開了三槍,這夥人這才被槍聲震住,扭頭一看,是團長來了,嚇得立馬丟掉手上傢夥什,像蔫了的豆苗。這黃團長不由分說,先讓警衛把這幾人吊起來,然後厲聲訓斥道:「軍法一再三令五申,禁止鬥毆!我今天隻想知道,你們的屁股有沒有我的教棍硬!今天我隻教你們認得一個理,對自己人不能下死手!」,說完,就讓一眾警衛去旁邊樹上砍下來兩手指左右寬的樹枝,剔成木棍,朝著這群人屁股上狠抽過去。看著世忠不忍下重手,這黃團長奪過棍子,抽得更凶,嘴裡嚷道:「我這是在救他們的命,對自己人都能下死手,上了戰場,誰個願意保護救他們這群熊包?」。這句話頓時也點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世忠沒有想到,這黃團長平日裡一副五大三粗的秉性,卻也有心思細膩、行事獨到的一面,後面做事又多了幾分上進。

話說兵營離達縣縣城只有不到二三十裡的距離,黃團長每十天半個月,總會帶著忠娃子和幾個心腹一起去縣城打牙祭。這日,他們正在一家酒樓點了好酒好肉吃著,街上就聚集起了遊行的學生。這黃團長一看又是反內戰遊行,頓時怒了,他覺得這些年自己提著腦袋打仗,還要被罵,儘是這些無聊之人搞的事,正要下令逮人。這忠娃子一把勸住了,他隨即說道:「團長息怒,您是大人有大量,這些都是些不經世事的年輕娃娃,國家的棟樑,肯定要多些包容才是。如今外敵入侵,氣焰囂張,是個中國人都怒火難平,學生們打的標語口號不過就是些『停止內戰,一致抗日』、『萬眾一心,誓滅倭寇』,這些事說大可大,說小就小。我們隻負責行軍打仗,學生遊行的事情又不歸我們管,我們犯不著去惹眾怒,還自己落得一身罵名!」。忠娃子這幾句說得頭頭是道,眼見黃團長怒氣消了許多,趕緊示意其他幾人帶著團長離開,又讓小二打包好酒菜,眾人才跟著團長回去了。這忠娃子在這一群大老粗的隊伍裡,顯然就是一個另類的存在,論單打獨鬥,沒幾個人能是他的對手,論鬼機靈勁,更是略勝一籌,再論為人處事做事有遠見,其他人更是望塵莫及。反正自從他來了,這黃團長在很多事情上,再也沒有吃過虧。

沒過多久,團部就接到了峨眉山軍官訓練團的邀請,說的是營級以上幹部,都可以參加。這黃團長頓時就糾結了,軍官訓練團是中央軍主辦的,誰都知道地方軍和中央軍各自的小算盤都撥弄得劈啪響。去,可能得罪頂頭上司,不去,要萬一有什麼好處沒有撈著,豈不虧大了。自己打了一輩子仗,靠的就是玩命和運氣,還真沒有接受過什麼正規的訓練,內心裡他還真是想去看看,見個世面,但又糾結上司的意見。一連思考了好幾個晚上,他還是決定去走一遭,不出去親自看一看,等於就把自己困在了一個井裡,反倒被動了。至於上司,只要自己手下的兄弟不亂來,自然不敢動他這個團長。而這次培訓遠在峨眉山,不僅路途遙遠,還在別人的地盤,帶在身邊的人一定要千挑萬選,既要本事過硬,還要機靈過人,才能防止徒生意外,除了自己的副官,忠娃子自然是最合適不過的,隨即他又從警衛連裡選出來了二十人,準備帶著一起前去。而留守的人,還得自己的團副,那是過命的兄弟,料想他也不敢趁著自己離開亂來。當他想好這一切,黃團長隨即就把相應人召集了起來,開了個小會通知第二日就出發。

當黃團長帶著世忠等人來到峨眉山後,遠遠就看見絡繹不絕的人群一隊隊的向著報國寺趕去,向周邊人一打聽才知道,都是來參加此次培訓的,看這規模,幾萬人都不止,於是趕緊加快了腳步,生怕名額滿了落了空缺。到了報國寺門口,才發現從這裡開始就有大批士兵戒備,周邊山上更是有守備團駐紮守衛。此時一營長級別的軍官正跟門口守衛鬧了起來,原來參與培訓的所有軍官都不允許帶警衛等進去,所有帶來的人都要留在山下的弁兵營,而團長以上級別軍官,會另外統一配備弁兵照顧食宿起居。這營長自然是不甘心沒有人照顧,所以跟守衛吵得臉紅脖子粗,見此,這世忠趕緊讓黃團長上前勸架。這黃團長沖著那個營長喊了一句:「你別鬧了,可別在中央軍面前丟我們川軍的臉啊!我的弁兵到時候分你一個就是了。咱們是來參加訓練的,可別把正事耽誤了。」這話說得那人頓時沒有了脾氣,眾人也紛紛向黃團長投來贊可的眼神。

這時,黃團長就向衛兵打聽這次培訓的大體情況,眼見黃團長為自己解了圍,這衛兵就簡單介紹了下情況,眾人才知來參加培訓的人有上千人,規模不可謂不大,來的都是川軍裡的有鼻子有臉的人物,這可是眾人結交的好機會。但隨即衛兵又說道,所有人帶來的隨身警衛只能留守在山下的弁兵營,不能進入山上報國寺等培訓場所。這也正合世忠之意,他本來就對軍隊裡的人和事向來不敢興趣,他隻覺得這些人有的虛偽陰險,有的兇狠殘暴,大家為了各自利益可以拚個你死我活,全然不顧老百姓的疾苦死活,他心裡一直是極其厭惡的,只是目前身處軍營,才不得不面對這些,所以一直以來內心非常掙扎痛苦,這次團長獨自一人留在山上學習結交,自己終於可以解脫一陣子了。

但這黃團長腦袋瓜子也不是吃素的,隨即就給世忠安了一個官職,說是自己偵查連的連長,這次專門帶來學習軍事知識的。此時川軍還沒有納入國民黨中央軍的統一管理,軍裝五花八門,很多部隊著裝也不正規,再加上世忠的神態氣質淡定從容,衛兵也沒有看出破綻。但衛兵隨即說道:「此次只有營級以上軍官才可以參加哦!」,這黃團長笑著說道:「我那幾個營長,都還沒有他有本事呢!等我回去,再把他那個連擴充到一個營就是了,或者我現在就升他做營長就是了!」,剛好這時,一個負責此次培訓的軍官經過,這衛兵隨即上去彙報情況,這人跟著過來,拍了拍世忠的肩膀,隨即說道:「小夥子不錯啊!」,這世忠趕緊敬了一個軍禮,回答道:「長官好!」,這人點了點頭,就讓衛兵放他們進去了。

沒成想,這陰差陽錯接受的一次軍事訓練,也讓世忠陪著黃團長在今後的抗日戰場上,度過了一劫又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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